刘少奇在株洲的五天

吴志平 谭立洲

1957年3月25日到29日，中共中央副主席、全国人大常委会委员长刘少奇偕同夫人王光美来到株洲，先后视察了三三一厂、市委机关大院、六○一厂、株洲麻纺厂等单位。刘少奇一边调查，一边思考，逐步掌握情况，逐项解决问题。在这短暂的5天里，刘少奇给株洲人民留下了珍贵记忆。

车窗笑语：平易近人

25日下午，刘少奇乘坐的列车，迎着和煦的春风，徐徐开进了株洲车站。来车站迎接的市委、市人民委员会负责人马壮昆、任之、吴占魁和三三一厂党委书记郭固邦在这里登上了刘少奇乘坐的专列。这4位同志心情异常激动，却又十分紧张。刘少奇见了他们，慈祥地笑着同他们打招呼，与他们一一握手。

刘少奇微笑着问市委书记：“你叫什么名字？”

“马壮昆。”马壮昆回答到。

“啊！”刘少奇诙谐地说，“马壮昆，人强马壮！哪里人？ ”

“河北深县的。”

“你叫什么名字？”刘少奇又和蔼地问市委副书记。

“任之。”

“任之，听之任之。”刘少奇说得大家都笑起来了。

“哪里人？”刘少奇又问。

“河北丰润县的。”

“呵，豐润县，为什么叫‘丰润，你知道吗？ ”

任之不好意思地回答：“不知道。”

“丰润这个地方有个来历嘞！”刘少奇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丰润的典故，气氛顿时被刘少奇调和得非常轻松。

刘少奇又问市长：“你叫什么名字？”

“吴占魁。”市长高兴地回答。

“哪里人？”

“河北奕城的。”

“奕城有个贾村，你知道吗？”

“知道。”

“这个村有多少单车，知道吗？”

吴占魁感到茫然。

刘少奇接着便说：“奕城贾村，我作过调查，单车可多啦，平均每户就有一部单车。”

列车在向前飞奔，车内在亲切交谈，不时从车窗里传出爽朗的笑声。市里这几位同志初来的拘谨、紧张心情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列车行驶到朱田铺，刘少奇指着窗外问：“这合不合理？ ”大家一看，原来是铁路一个单位把树栽到老百姓田里去了。刘少奇的面容变得严肃起来，郑重地说：“把树栽到老百姓田里，这样不好。不要侵占老百姓的田。”同志们连连点头。

与刘少奇的初次会面时间是短暂的，可是，他那平易近人的作风，爱护群众利益和对工作认真的态度，给在场的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工厂视察：严谨认真

列车平稳地停在五里墩到三三一厂的铁路专线上，刘少奇从这里下车，来到了三三一厂。

郭固邦准备请刘少奇先到会议室小憩，刘少奇却先开口道：“不必休息了，争取时间多看看车间的工人同志们，看看厂里的生产情况。”

在四号厂房的装配车间里，刘少奇慢行细看，驻足同工人握手，询问发动机生产情况。郭固邦介绍说，我国第一台航空发动机是在老厂房装配的，1954年8月25日试制成功，毛泽东主席还专门为工厂干部职工发来了贺信。刘少奇听后高兴地赞扬：“我们中国的工人是聪明能干的！”

刘少奇在同郭固邦等人谈到职工教育问题时指出：“对工人的教育，不能光讲猴子变人了。现在，各方面的问题都有。有了分配问题，分配得公平合理，大家就努力干，劳动热情就高，就能促进生产的发展。”他说：“新工人要学几门技术，多懂几门，钱就多些。老工人也要有第二、第三门手艺。工资标准要按这个处理。只会一门手艺的，工资要低点。会几门的工资要高些。现在工资政策上有这个毛病。工人没有奖金是不会高兴的。”

刘少奇还同其他负责人谈到：“现在我们对工人提解雇的办法，目的是让工人服从分配，大家活动一点，双方都有自由。工人吸收后，不管好坏不辞退，好处是‘铁饭碗打不破。但这办法只有中国有，全世界都没有。世界上所有国家都能解雇工人。苏联和东欧国家都是合同制，可以解雇。在苏联，工人解雇后由劳动部门介绍职业，在未找到工作之前，给予一定的补助救济。”

27日上午，刘少奇一行驱车来到六〇一厂。当时，这个厂仍在基建，几个生产车间都还在挖基坑、安装设备。刘少奇和王光美在省、市委及工厂负责同志的陪同下，踏着不平整的道路，在厂区走了一圈，认真地视察了建设的规模和进度。

刘少奇历来重视发挥专家的作用，专程去了专家招待所。苏联专家们早已在那里等候。刘少奇走上前去，连连说：“专家们好！”坐定后，刘少奇掏出了“大前门”的香烟，一一递给专家们。他们用双手接过刘少奇给的香烟，都当作珍贵的纪念品收下了。

刘少奇点燃一支香烟，关切地说：“你们离开祖国到这里来，想家吗？”

一个专家回答说：“斯大林同志派来的，不想家。”

刘少奇说：“不是吧？我在莫斯科的时候就想家。”说得大家欢快地笑了起来。

接见专家以后，刘少奇对厂负责人说：“要关心他们，要充分发挥专家的作用，学习他们的长处。”

从厂区出来，刘少奇详细地询问了工厂的情况，问了生产的工艺流程。厂长崔玉璞一一作了回答。当崔玉璞汇报到一个车间的主要产品是三氧化钨时，刘少奇兴趣盎然，似乎有意考考厂长：“三氧化钨分子式怎么写？”

崔玉璞竟然一时憋住了，还没来得及回答，王光美迅速地写了“WO3”这个分子式。刘少奇看了看，语重心长地说：“我们这些同志，都是搞行政工作、群众工作、党务工作出身，搞工业还不懂，要认真地钻进去。我看了几个厂子，有的同志对工厂工作并不熟悉，满足于一知半解，其实还没有真正钻进去，连大门还没有入，这样是不好的。搞建设、搞工业，这是很不简单的事情！由外行变内行，还有一个艰苦的过程，要虚心，要努力学习啊！”

视察了六〇一厂后，刘少奇又接着视察了株洲麻纺厂建设工地。每到一处，都给人们以亲切的教导，热情的鼓励。

刘少奇在视察工厂过程中，听取汇报时，仔细倾听，不时插话；谈话时，深入淺出，令人起敬；视察时，抓住重点，调查研究，使广大职工群众印象深刻。

宿舍问暖：一心为民

刘少奇先后走访了市委、三三一厂、六〇一厂、株洲麻纺厂负责同志的住房。当他看到领导干部住房与普通干部、普通工人住房没有多大差别的时候，便高兴地说：“还比较简单、朴素！”“和普通干部差不多。”他反复提醒领导干部不要脱离群众，不要搞特殊化。

刘少奇的足迹不仅留在领导干部的住所，而且印在普通工人的家里。

25日傍晚，整个三三一厂沉浸在晚霞的光照里。在新华一村的一栋家属宿舍里，青年工人小曹正忙着做晚饭。正在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刘少奇微笑着出现在房门口。小曹脱口而出：“刘委员长，您来了！”伸出手握住了刘少奇温暖的大手。刘少奇亲切地问他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他一一作了回答。刘少奇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又问：“你的小孩呢？”

“还没有孩子。”小曹有些难为情。

刘少奇关切地说：“将来有了孩子，负担要加重的，现在要很好地安排生活，要勤俭过日子，把节余的钱存到银行里去。”

刘少奇说完又到平台上看了看，那平台有1.5米宽，贯穿着四五家。刘少奇走回房里来，问：“住这样的房子有什么意见没有？”

“住这样的房子很好，谢谢刘委员长的关心。”小曹听到委员长这么关心青年职工的生活，一股暖流涌上心间。

27日上午，刘少奇来到六〇一厂工人丛林珠的家中。

当时，丛师傅的爱人孙秀莲在家。刘少奇亲切地与她拉起了家常：

“你是哪里人？”

“北方人。”

“生活习惯吗？”

“习惯。”

王光美接上说：“习惯就好！”并送给孙秀莲抱在怀中的小孩一条手帕。

丛师傅事后说：“中央这么大的首长访问我们工人家庭，还送小孩小礼物，我从心底里都感到热乎乎的。刘副主席对工人真不错，我永远不会忘记。礼物要永远珍藏。今后一定更加努力干活，感谢党和刘副主席对我家的恩情。”丛师傅把那条手帕用头巾包好，一直压在箱底，过了十几年再拿给人们看时，还是折缝笔直，色彩鲜艳。

刘少奇视察干部和工人的宿舍，不端官架子，就像走亲戚一样，与群众聊家常，嘘寒问暖，关切备至，博大的爱民情怀至今为株洲人民铭记。

解决“房荒”：自建公助

在株洲期间，刘少奇白天下厂视察，晚上听取市委和有关工厂的负责同志的汇报。

25日晚，汇报已经历时两个多小时了，时针指到了9点半。刘少奇合上了他那厚厚的笔记本，说：“你们回去吧！今天晚上就谈到这。”他又指着郭固邦说：“你留下。”

刘少奇要他留下，就是要他继续汇报厂里工人住房的情况。

当郭固邦汇报到厂里职工住房不够用时，引起了刘少奇的关注。刘少奇敏锐地感觉到，三三一厂有5000名职工，现在已盖起了2400多户职工家属宿舍，不算太少。但房子还这样紧张，有各种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与农村人口盲目流入城市有关，这是带全国性的问题。据当时估算，城市人口每增加一人，就需要增加福利设施和市政工程建设费用558元到695元。城市人口的陡然增加，不但使宿舍紧张问题难以解决，也将影响到第一个五年计划的完成。刘少奇指示郭固邦要耐心地做好干部职工的思想工作，控制农村人口盲目流入城市。他说：“过去只有县太爷可以带家属，能够贪污的可以带家属，资本家小的也带不起家属，店员、工人、理发的就更不用说了。翻开《唐诗三百首》：‘闺中少妇不知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证明古人出外谋事，也不是都带家属的。”

青年工人结婚怎么办？刘少奇说：“今后凡是工人要结婚的，要他们自己盖房子。”刘少奇提出了“自建公助”的想法，分析了这种方法的好处。他说：“工人自己盖房子，一是不用出房租，房子属自己所有，将来如果调动的话，还可以出卖、出典，本钱可以捞回来……这件事，我看工人是可以说得通的。这等于定存一笔钱啊！”

最后，刘少奇又鼓励说：“三三一厂先试验一下，将来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作决议时，可以把你们的经验写进去。”

当郭固邦汇报到有人反映说苏联专家不同意建土坯房子时，刘少奇已作了详细的考虑，充满信心地说：“住宅建土坯很好，在院子里搞个自来水龙头，大家用水，厕所搞在外面，这就很好。”接着，他又说：“土坯房要设计一下，外面要有廊子，要按湖南的习惯设计，不要专学外国人的。”“能够在屋前围一个小院落则更好，老百姓就更方便了。院子里面他就会收拾得很好，也可以休息，也可以吃饭，也可以放东西。请你们研究一下，看怎么样？”

三三一厂根据刘少奇的指示，采取几项措施，其中运用“自建公助”的办法盖起了一批宿舍，职工宿舍紧张的难题得到了缓解。这年11月，厂党委写信向刘少奇汇报了试点的情况。12月6日，刘少奇就热情地写了回信：“你们11月23日来信关于宿舍问题的报告等都已收到。这些材料我看了一遍，大体还好，已交有关部门研究。特告。”12月18日，《人民日报》在头版头条位置上发表了三三一厂试点的消息，并配发了社论。一个多月后，毛泽东在《工作方法六十条（草案）》中，对三三一厂改进职工宿舍制度的办法给予热情的赞扬。这对于株洲人民来说是巨大的鼓舞！

刘少奇视察株洲已过去50多年，然而，他的深切关怀与指示犹在耳旁。株洲亦不负众望，荣誉迭出，第一台航空发动机、第一枚空空导弹、第一块硬质合金、第一台电力机车等多个“第一”，尽数载入新中国的建设史，不断树立共和国工业建设的新标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