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四军女战士党云芳：“我还是停不下来”

潘国强　张玉龙

在党云芳老人家的客厅里，我们面对着这位年近九旬的新四军女战士，心里的崇敬之情油然而生。也许你不会相信，老人目前仍然担任着干休所管委会的党支部书记。

“部队的家属工作，我从1955年复员到现在做了已经满60年了，还是停不下来。”

应我们的要求，老人讲起了过去的事情。

16岁参加妇救会

“我16岁那年，就是抗日妇救会的会员了。”党云芳抚摸着授予抗战老兵的纪念章，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当年妇救会里自编的抗日歌谣：

“日本狗强盗占了我东三省，卢沟桥事变又占我北平，你看多凶残……”

“正月里正月正，八路军同志个个是英雄，大盖枪，手榴弹，不怕牺牲血性汉，不为升官发洋财，忠实为抗战……”

党云芳清晰的韵腔，深深地感染了我们。

党云芳1928年9月出生在山东枣庄。1937年7月，日本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时任山东省主席、国民党第三路军总指挥韩复榘消极抗战，向西溃退，日军占领了鲁南。枣庄地区是煤炭工业区，日军为了掠夺战略资源，在鲁南扫荡清乡，实行残酷的“三光”政策，许多村庄被毁，百姓家破人亡。党云芳的外祖父和舅舅一起惨遭杀害。国仇家恨在她心里生了根。

党云芳家所在的东庄村四面环山，有千把人，二叔党延生是村里最早参加共产党的抗日积极分子。白天鬼子进村扫荡，晚上他秘密组织乡亲们开会，宣传共产党的抗日主张。二叔看党云芳机敏，就叫她通知地下党员开会，为他们放哨。不久，她开始做地下交通员。

党云芳说：“枣庄城有东西南北四个出入口，都有鬼子把守。我第一次送情报才15岁，二叔把情报藏在我的棉袄里，让我挎个小篮子，里面放些山果。过鬼子的哨卡时，他挑着菜油走在我的前面，吸引鬼子的注意，果然他被拦下搜查。我就当作不认识他，毫不犹豫地通过哨卡。第二次，我们从齐村取了情报送往枣庄，在西门口我被鬼子用刺刀顶住了。身后的二叔故意朝我小篮子多看了几眼，篮子里是我二婶放的花生和鸡蛋，于是鬼子只顾细查篮子里的东西，没有搜查我的衣服。跟着胆大心细的二叔，我学会了很多做地下交通工作的知识。在传递情报的过程中危机四伏。有一次遭到敌人的围捕，我们摸着黑，凭着对地形的熟悉，从一个教堂的下水道里突围出来。”

为了广泛发动人民抗日，建立敌后根据地，八路军一一五师六八六团挺进到鲁南。东庄村建立了抗日民主村委会，党云芳的四叔党延久任村长，四婶是村妇救会的主任。16岁的党云芳和妹妹党金娥都加入了妇救会的工作，她们组织了识字班，宣传抗日的形势，教大家唱自编的抗日歌谣，唤起妇女们抗日的觉悟。村里的妇女纺纱织布给八路军做军服、做军鞋，在鞋底上纳上“抗日必胜”的字样，踊跃缴军粮，还收集敌人的情报。

八路军要攻打日军天宝山据点，部队刚进村，妇救会就动员大伙腾房子给战士们住，儿童团拿着红缨枪在山头村口放哨。战斗打响后，前线担架、棉被不够，党云芳和乡亲们忙着卸自家的门板，把家里仅有的盖被抱来，随着担架队一齐上前线抢运伤员。

自编小曲慰问八路军

党云芳说：“每当八路军打了胜仗，我们妇救会就会抬着猪肉、蔬菜和粮食去慰问。我和妹妹党金娥还准备了自己编的小曲。”

“现在还记得吗？”

她随即就唱了起来：

二月里春风暖，鬼子发大兵，扫荡我鲁南，白彦集安据点，害得百姓不得安，抓人当奴隶，黑暗不见天……十一月里秋风凉，八路军同志发下新军装，黄帽子，黄军装，全是一身黄，八路军同志穿得暖，准备反扫荡。

1946年3月，党云芳成为新四军第七师二十旅六十团一营的战士，从山东出征，投入到解放全中国的伟大进军中。

1946年11月，华中野战军进行了局部调整，七师二十旅编入六师。1947年1月，六师改番号为华野六纵，二十旅改编为六纵十七师。党云芳在华东妇女干部学校学习并入党后，分配到十七师四十九团当机要员。十七师后又整编为华野二十四军七十一师，党云芳随部队参加了淮海战役和渡江战役。

赴东北参加抗美援朝

“1951年，我随新成立的空军第十五师前往东北参加抗美援朝战争。空十五师是以七十一师为基础成建制组成的航空兵师。我在空十五师司令部从事保密干事的工作。那时飞行员的日记也属于保密文件，也要存档。1952年5月，参加训练、作战的部队回到公主岭休整，9月全师转场至东丰机场，12月转场至大堡机场。第二年1月，我的爱人季鸿（时任空15师副师长兼参谋长）奉命进入朝鲜作战，我仍留在师部。”

党云芳给我们介绍说，当时美帝侵朝空军无论在兵力、装备、飞行技术、实战经验上与中国人民志愿军空军相比都占绝对优势。他们有多种战机1200多架，飞行员大多飞到1000多小时，参加过二次世界大战。而空十五师的飞行员，没有打过一次空战，仅在米格—15战斗机上训练了20个小时，复杂气象没飞过，连空靶都没有打过。年轻的飞行员们说，“敌人技术高，咱们觉悟高！”大家发扬勇敢作战、不怕牺牲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共击落敌机51架，击伤16架。全师涌现出二级战斗英雄3名（吴胜凯、蒋道平、韩德彩），特等功臣2名（孙忠国、蒋道平），一等功臣10名，二等功臣53名，三等功臣822名，一个集体一等功臣——李世英中队。中队长李世英与飞行员宋义喜、蒋道平、阎清水，共击落敌F-86机10架、击伤4架，而中队无一伤亡，战绩为14比0。全师还有集体二等功3个，集体三等功28个。

她说，来自安徽凤阳农村的韩德彩将军本是放牛娃，击落美国多架飞机，还打下了美国的王牌飞行员哈罗德·爱德华·费席尔。我们有击落敌机的战斗英雄，也不幸牺牲了16位飞行员战友。樊玉祥团长的女儿才几岁，儿子刚刚几个月，他在朝鲜战场血洒长空，遗体都不完整。四十三团代团长贾广和，那时快要结婚了，也牺牲在朝鲜的天空上。师领导要求我们女同志安抚好烈士的家属，照顾好他们的孩子。我就是在那个时候开始学做家属工作的。

“多年后，我和爱人旧地重游，去了东北的几个抗美援朝烈士陵园，找到了这些战友的墓碑。我们采了些野花献上，在那里留了影。他们义无反顾地保家卫国，为国捐躯，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忘记他们！”党云芳动情地说。

尽义务没有终点

1955年，党云芳从部队复员。随着部队的家属增多，驻地城镇化，她按照司令部政治处要求担任了家属委员会主任兼党支部书记。

“这个工作看似小事，其实意义很大，家属思想稳定，官兵们心情自然舒畅，工作积极性也会提高，就会增强部队的战斗力。”所以，她一直在这个平凡岗位上默默地奉献着。

党云芳和老伴、新四军老战士季鸿在晚年还把他们一生的积蓄，拿出来支援家乡的学校和困难的学生。他们在安徽无为县捐助40万元，为一所中学造了教学大楼，被学校命名为“济鸿楼”，后又出资3万，配套建了一个球场。他们还资助李忆和孙盼盼两位大学生完成学业。党云芳的老家东庄村小学，桌椅板凳都是石头做的，她积攒了一阵子，给孩子们购置了课桌椅。

至今党云芳还在继续着老伴的遗愿，帮助困难孩子完成他们的梦想。

“我经历过战争，热爱和平，很多老战友已经离开了我们，我活着，就要尽力多做事。我先后调换了五个单位，都是当家属委员会主任、党支部书记，几十年做义务工作。”

2013年，党云芳再次当选为家属委员会主任，被干休所评为优秀共产党员。

党云芳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为人民服务是无限的。” （责任编辑 王浩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