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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鸿自舞自沉醉

2016-10-19许冬林

传奇故事(破茧成蝶) 2016年6期
关键词:柳梦梅杜丽娘仙女

◎许冬林

孤鸿自舞自沉醉

◎许冬林

谁都做过关于爱情的梦,杜丽娘却做得太较真。读罢《牡丹亭》怅然不已,只觉得这场爱情是杜丽娘自己酿造的一坛老酒,醉了自己,也醉了观众,但与柳梦梅关系不大。她游园做了一场梦,梦罢,那人追寻功名利禄去了。只有这个痴情的姑娘还在纠结,欲要一个结果。

落花惊醒春梦,杜丽娘从此放不下心里的人。翌日晨起,她再去花园,又想起那些缠绵的片段,不禁怀人伤春。丫鬟春香除了陪着哭泣两句,哪里懂得她的情意。她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启程,越走越远。而柳梦梅更远,隔着时间和空间,不能抚慰她的相思。

为相思而衣带宽,只叹花一般的容颜独缺那画眉人,于是提笔自我描画,留下落寞身影。亭台山水作背景,烘托一位手捻青梅的女子,青云出岫般净洁美好。还要题上诗句:“……他年得傍蟾宫客,不在梅边在柳边。”自忖将来要嫁的男子不是梅姓人家便是柳姓人家。这样针线细密的铺垫,只为他日的相逢。原来,人世间的遇见一种是靠缘分,一种要靠自己谋划。

她把自己的爱情演绎成一道填空题,只等他一脚踏进来,至此成就一个完整的句子,姻缘也因此完美。画毕,才想到人家有情人可寄,可自己能寄谁呢?

所以,爱情于她,是一场独角戏。

在《冥誓》这一折里,杜丽娘来到房里,两人谈婚论嫁间,柳梦梅问起杜丽娘的姓名。他目睹杜丽娘风神姿态俨然仙女,内心竟忧惧不安。他担心她是仙女,因此不敢厮混下去,怕遭受惩罚。在他心里,有些界限是不可逾越的,居高位者是不可冒犯的,一旦涉及自身生死安危,爱情抑或情人都可以放下。他这样圆滑世故,懂得遵守规则,懂得自保。

《欢挠》里,杜丽娘的鬼魂第二次来到柳梦梅处,两人相会应是卿卿我我地诉一番衷情才是,但事实上两人的谈话不在一个调上。她想趁着美好的月色表达内心,但柳梦梅不想听她抒情。在杜丽娘这里,爱情是河这岸,清风晓月,执手相看陌上花;在柳梦梅那里,爱情是河那岸,千军万马,血脉贲张,塞上围猎,沉溺于掠夺与占有的狂欢。

说到底,在同样的爱情舞台上,杜丽娘是世外看花人,柳梦梅是红尘酒肉客。她是水,他是泥;她是云,他是尘。杜丽娘的形象比柳梦梅灿烂明艳,因为她有格调,更渴望精神上的彼此契合。但柳梦梅没能,也不会帮她实现,他在尘埃里,只能目送孤鸿远去。

她是孤鸿,自己飞舞,自己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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