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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动阶层的尊贵与悲哀

2016-10-18DavidBrooks

第一财经 2016年38期
关键词:肯塔基州工人工厂

David+Brooks

几个星期前,我在肯塔基州遇到一个人,他经历了美国历次去工业化的浪潮。

他在65年前成长于一个种植烟草和放牧的农场,但他一直喜欢机器,即便是在上高中时,他每周都在车库里工作40个小时。之后他又在不同的工厂里上班:制造飞机零部件、汽车座椅,以及建筑物屋顶上那些大型空调扇的金属板和外壳。

每隔几年,赶上经济的转移,或是就业机会流向墨西哥,他就会遭受失业的打击。不过,他的失业时间从未超过6个月,很快他又能重新上岗。

现在他是半退休状态,但是已经4年没有休过假,因为他和老婆要照顾她年迈的母亲,后者吞咽有困难。到现在为止,他已经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救过她母亲10次,而且他们必须住在她附近以防不测。

他在职业生涯中期得到了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工作,在金属薄片车间担任主管。但是技术的变革使得他不再胜任管理新工人,所以他们让他离开。

他打算最后一天悄悄地进去,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然后偷偷溜走。但是他离开的消息不胫而走,当他怀里抱着箱子走出办公室时,欢送的人群早已排成了两排,从他的办公室穿过车间,一直延伸到他的汽车停放的位置。他走过人群时热泪盈眶,所到之处大家都对他致以掌声和欢呼。

我们听过太多关于愤怒白人的故事,但是这个人却有着可敬的尊贵。这种尊贵来自于他懂得如何做事。现代工厂中的潜在问题在于,工人不再直接制造产品,而只是操作机器和软件。

社会学家理查德·塞纳特曾说:“这种工作方式的结果是,面包师已经不知道怎样烤面包。”但是肯塔基州的这个人能够照顾好自己—在家自己修管道,或者更换刹车片。

他也有自己的故事。不是那种你通常在专业社会领域里看到的代理人写的故事:我找到了自己的激情,驾驭了自己的大船。更多的是一种被动的、应对的叙事:许多强大的外力在我的控制之外,但是我不断调整,在我有限的能力之内做到最好,不辜负自己的职责。

这也是一种荣誉。不过,过去的几个月同这种处境的人交流过之后,我不禁感慨,这个社会在很大程度上是亏欠他们的,不仅是在经济方面。

劳动阶层总有一些非叠加式的悲哀。在一些行业,当你年纪更大,就会升任更高的职位。过去在论资排辈的工厂里就是这样。

但是现在许多职业都有随机和偶发的特点。随着工人年龄的增长,潜在雇主越来越怀疑他们的技能,而不是对他们更有信心。结果,经常看到一些中年时工作很得力的人,之后却滑落到一些大材小用的岗位上,这让他们感到很失落。

此外,我还经常碰见六七十岁还从事体力劳动的人,他们只是不想在家待着。当问起他们更多问题时,你会发现他们全身心扑在家庭和工作上,却往往不具备这个圈子以外的社会关系。

他们的多数朋友来自于工作,但要是不在一起工作了,相互之间的友谊也就淡了。年长的人觉得不被需要,年轻的人觉得迷茫,不知怎么,这些渴望的灵魂永远找不到彼此。

郊区的居民并不工作。在婴儿潮时期,郊区给家庭提供了抚养孩子的安全之所。但现在我们已经进入了老龄化、远程办公和单人家庭的时代。

人是离开彼此就无法蓬勃发展的动物,但我们发现有太多的人已经进入了半独立的生活状态。

这些人都不是我说的后工业化病的受害者,他们是工作努力、生活体面的成功人士,只是到头来却都孤零零地生活在衰败的社区里,诉说着孤独的内心里余下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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