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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析汉代山东地区“孔子见老子”画像石

2016-10-18王忆楠

丝绸之路 2016年18期
关键词:山东地区画像石画像

王忆楠

(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试析汉代山东地区“孔子见老子”画像石

王忆楠

(西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甘肃兰州730070)

“孔子见老子”画像石是汉代画像石中一种特殊类型的题材,在全国很多地区都有发现,其中以山东地区为主。本文对山东地区“孔子见老子”画像石图像及其社会意义进行了分析。

山东地区;汉代画像石;“孔子见老子”画像石

画像石是汉代墓葬中的一个重要部分,出现于西汉晚期,兴盛于东汉,后极速衰落。在这几百年间,画像石遍布全国各地,其风格、题材和雕刻技术异彩纷呈,是汉代雕刻及美术发展史中辉煌的一笔,也为汉代社会生产生活、习俗、宗教、思想等方面的记录保留了重要而直观的材料。

画像石主要分布地区集中在山东、山西、陕西、江苏、河南、四川等地,在天津、北京、浙江、安徽、湖北等地也有少量发现。画像石的内容涉及各个方面,其中一之一就是历史故事。“孔子见老子”题材画像石主要集中在山东地区,约占发现总数的80%。①本文主要目的是对山东地区出土的“孔子见老子”画像石作全面分析,以探索这一题材在这一地区出现的复杂社会背景及意义。

孔子和老子都是历史上的著名人物,他们分别是儒家和道家的创始人,其思想对后世产生了深远影响。他们的弟子活跃于当时社会之中,通过努力宣扬各自的精神信仰以获得统治者的认可,从汉初的黄老思想到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以说,儒、道两家既相互影响又彼此斗争。山东地区是儒家的起源地,也是儒家思想兴盛的重要地区,同时,也是汉末道教的起源地之一,在这种复杂的社会思想背景下,画像石的发展必定受到当时多种因素的影响。

关于“孔子见老子”的故事,先秦和两汉时期就已经有文献记载。《庄子·天运》:“孔子行年五十有一,而不闻道,乃南之沛,见老聃。”②《吕氏春秋·当染》载:“孔子学于老聃、孟苏、夔靖叔。”③《史记·老子韩非列传》中有十分详细的记载:“孔子适周,将问礼于老子。老子曰:‘子所言者,其人与骨皆已朽矣,独其言在耳。且君子得其时则驾,不得其时则蓬累而行。吾闻之,良贾深藏若虚,君子盛德,容貌若愚。去子之骄气与多欲,态色与淫志,是皆无益于子之身。吾所以告子,若是而已。’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罔,游者可以纶,飞者可以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耶。’”④《史记·孔子世家》中也有类似记载:“鲁南宫敬叔言鲁君曰:‘请与孔子适周。’鲁君与之一乘车,两马,一竖子俱,适周问礼,盖见孔子云。辞去,而老子送之曰:‘吾闻富贵者送人以财,仁人者送人以言。吾不能富贵,窃仁人之号,送子以言。’”⑤此外,在《潜夫论》《韩诗外传》《白虎通》等文献中也有简要记载。

从相关历史文献记载可以得知,“孔子见老子”历史故事在汉代已相当普遍,但这一历史故事为什么会出现在墓葬的画像石题材中,它反映了当时人们一种怎样的思想认知,这些是“孔子见老子”画像题材所能反映的重要信息,但也可以说现在还很难明确这种信息的实际内涵。为此,我们应先从画像材料本身入手。

首先,“孔子见老子”画像在人物布局方式上分为三类:第一类是孔子及其随从拜见老子,在这类画像中,孔子带有较多或几个随从,而老子则独身一人,在孔子和老子中间还有一儿童,一般认为是项橐;第二类是孔子及随从拜见老子及其随从,这类画像中老子身后也会跟随几名随从,有时随从数量也会很多,整个画像的跨度非常大;第三类是孔子拜见老子,皆无随从。

其次,在方向上,画像上既有孔子左、老子右的布局,也有孔子右、老子左的布局,但这只是我们现在所直接看到的一个平面画像,如果将画像石放置在原本的位置上,可以发现本来的位置其实并不仅仅是左右关系而已。可以确定原来方向的画像石有皇圣卿东阙北面画像、功曹阙北面画像、武氏西阙正阙身北面画像、武氏西阙正阙身南面画像、武氏祠前石室后壁东段承檐石画像等,其构图都是孔子处于东方,老子处于西方,或许这样的构图并非出于一种偶然,而是表现孔子从东方而来,前往老子所在的西方问道,这应该是对历史现实的刻画。如果上面的推测准确的话,这些画像构图上的方向设计也就很有可能会趋于这种一致性。

第三,在图像配置上,“孔子见老子”画像经常与其他历史故事以及车马出行等画像共存。东汉早期的“孔子见老子”画像主要搭配升鼎、周公辅成王等历史故事;而至东汉晚期,画像石上则出现东王公的形象,并且东王公画像通常置于画像石的第一层。从这些画像题材来看,这种搭配应当是一种习惯性的组合,或者是当时这一地区部分工匠习用的一套底本。因而,“孔子见老子”画像并非就一定是为了反映孔子谦而好学的精神,至少在墓葬中并未有这种目的的合理解释。更有可能的一种情况是,同于“周公辅成王”、“升鼎”之类的历史故事,在当时的民间可能普遍流行且为大众熟知,因而工匠在画像创作的选择上也更倾向于这种更容易被接受的题材,而这种题材的形式在很长时间内都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逐渐形成固定范式。

有的学者试图从道教升仙的角度来解释汉代画像石中出现“孔子见老子”画像的原因,“当时人们相信老子是最高的道神之一,孔子及其弟子们在成仙之前,也曾拜见老子,特别值得注意的是,作为‘太上老君’的老子,已具有与西王母比肩而立的‘常治昆仑’的崇高神格地位,而孔子及诸弟子拜见老子后均已成仙”。⑥如果这里不说东汉时期老子是否已成为比肩西王母的太上老君,直接从画像的角度观察也得不出老子和西王母已具有同等的地位。前文已指出,东王公的出现往往占据画像布局的第一层,东王公和西王母相对,而“孔子见老子”图像则并无固定层位,有时也会处于底层。我们也没有进一步的证据表明“孔子见老子”画像与东王公画像之间存在必然联系,而只能说在东汉晚期“孔子见老子”画像石中出现东王公的题材可能受到了早期道教的影响,而在此之前更多的图像是搭配升鼎等历史故事和出行等题材。

同时,“孔子见老子”画像中,作者显然刻意凸显的是孔子及其弟子,孔子及其众多随从往往成为重要的表现对象,而老子则经常处于图像边缘,这种不对称也和老子重要身份这一认识矛盾。这反而反映了当时在儒家文化的强烈影响下,士人对“孔子见老子”这一画像题材的再认识和重构,以突显作为儒家代表的孔子的地位。

在孔子和老子之间通常会刻画一手推滑轮另一手指向孔子的幼童,似乎已成为这一题材画像的标配。这一人物一般被认为是项橐,但历史记载中“孔子见老子”时并无项橐存在。据传项橐是鲁国的一位神童,《战国策·秦策五》记载:“甘罗曰:‘夫项橐生七岁而为孔子师。’”⑦或许是为了表现孔子谦而好学的精神,而正与拜见老子有着类似的主题,就逐渐将二者融合在一个画像之内。这里有两幅画像或许可以印证这种猜想,即武氏祠西阙正阙身北面画像(图1)和武氏祠西阙正阙身南面画像(图2)。这两幅画像同出于一阙身,北面画像为孔子与项橐,南面画像为孔子及其随从与老子,说明在当时孔子与项橐的故事也是独立于孔子见老子而存在的。这两个故事可能会合在一起,也可能会各自独立,或许将二者结合在一起还有节省画面版幅的考虑。在武氏祠西阙正阙身南面画像中还有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即在这幅“孔子见老子”画像中,孔子的形象特别矮小,其身后的随从反而特别高大,至于出于何种意图似乎很难说清楚。

图1 武氏祠西阙正阙身北面画像

图2 武氏祠西阙正阙身南面画像

总体来说,汉代山东地区“孔子见老子”画像数量较多,出土地点也较集中,主要为嘉祥一带。画像的构图方式基本相同,为孔子与老子相对而立,中间或有一幼童,这应该是当时流行的一种模式。而作为当时该地区较容易接受的题材,“孔子见老子”画像的出现可能并非完全是出于对孔子好问精神的反映,而是通过这一故事将二者共同纳入一个画像中,或许反映了儒道两家在发展过程中相互影响的情况。⑧当然孔子的众多随从可能是出于墓主的个人意图或工匠的创作,这应当是山东地区儒家文化影响强烈的结果,而东汉晚期在这类画像石中搭配东王公等画像则是受到早期道教的影响。但依然有很多问题仍未解决,这些在前文也已提到过,因此,对“孔子见老子”画像的研究还需要更多的材料,这就有待于今后更多的科学考古发现。

[注释]

①⑧李强:《汉画像石〈孔子见老子图〉考述》,《华夏考古》,2009年第2期。

②〔清〕王先谦:《庄子集解》(新编诸子集成),中华书局1987年版,第126页。

③许维遹:《吕氏春秋集释》,中华书局2009年版,第52页。

④司马迁:《史记》卷63《老子韩非子列传》,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2140页。

⑤司马迁:《史记》卷47《孔子世家》,中华书局1959年版,第1909页。

⑥姜生:《汉画孔子见老子与汉代道教仪式》,《文史哲》,2011年第2期。

⑦〔汉〕刘向集录:《战国策》卷7,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282页。

K877.4

A

1005-3115(2016)18-00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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