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价旅行团何以蔓草难除

撰文>>>耿秋

低价旅行团何以蔓草难除

撰文>>>耿秋

低价团何以蔓草难除，非旅游行业商家是否应该插进一脚让这塘浑水更加污浊，强制购物的恶性事件为何屡屡见诸报端，法律明令禁止，违法事件为何依然屡禁不止？“不合理低价”顽疾难除，折射的正是当前旅游市场的不完善。

春节长假临近，又一次旅游高峰正悄然袭来，各大旅游公司相继推出超低价旅游线路，跟团游的价格之低令人瞠目结舌。

近几年，低价旅游早已不再是新鲜事，无论是各大年节的旅游旺季还是常规意义上的旅游淡季，各旅行社、旅游平台事实上早已各显身手纷纷在价格上做文章，旅游产品几乎全年不分淡旺季均是一片低价战的红海，可以这样比喻——没有最低，只有更低。

这样“惨烈”的状况仍远不是旅游战场的终点，让旅游企业更为揪心的是，有些非旅游行业的商家正在悄悄挤进这片红海，让价格战的暴风雨来得更为猛烈。这些非旅游业商家纷纷推出购买他们的产品赠送免费旅游的活动，如购买保险获赠旅游产品、购买羊奶赠送旅游产品、购买婚纱照赠送旅游产品……一时间，送旅游产品仿佛成了一个常见的促销手段。

而另一方面，一些C2C、B2C平台也大量充斥着价格很低的旅游产品，如香港5日游、韩国两地5日游价格不仅低至几百元，甚至还有卖家在如此低廉的价格基础上推出了“三人行一人半价”的巨大优惠。

毫无疑问，这样的优惠价格甚至“零团费”具有很大的吸引力，有业内人士透露，“不管怎样，这样的低价团每天都在发，消费者就是喜欢比价，价格往往会具有更大的吸引力。”但低价团也有不同种类：一种是旅行社促销或商家通过补贴来获得市场份额，这些情况有一定的期限，是法律允许的；而另一种则是团费明显低于行业的成本价格、有欺诈消费者和强迫购物的行为，这些不合理的低价活动是法律禁止的。

然而，伴随着低价团的日渐火爆，很多隐含的问题也逐渐浮出水面。

2015年5月1日，“导游辱骂游客”事件爆发，一段近5分钟的导游因消费者未购物而辱骂的视频疯传网络，而这个团的游客出行前仅缴纳了1元钱的团费；2015年6月19日，徐州的刘先生参加了因买保险而获赠的港澳游，这个团里的团员基本都是通过各种渠道获赠的旅游名额，而这次旅行也成了刘先生及同行团员被强制购物的噩梦，不仅因不想购物而遭到导游的恶意训斥辱骂，有的团友不购物，还被导游堵在厕所，出来后还被导游拿矿泉水瓶打；10月中旬，内地游客苗某疑因强迫购物问题在香港一家珠宝店前被围殴重伤致死……

最近几年，游客被强制购物的事件屡屡曝光，新浪网关于旅游“强制消费”的调查显示，截至201 5年5月6日1 1时，69.4%的参与调查网友表示“旅行中遇到过强制购物消费”。

2015年10月28日，中国消费者协会在京召开情况通报会，通报了开展“国内部分旅游线路体验式调查”的情况。报告显示，在体验式调查的96条线路中都存在大小不一的问题，其中74%以上的线路存在相对严重的问题，主要问题有：饮食状况差，团餐质量偏低，强制消费或诱导购物现象普遍，行程路线随意更改，景点压缩严重，等等。据介绍，当体验员就旅游体验中遇到的问题向旅行社进行投诉时，往往难以得到及时的反馈和处理，最终获得解决的不足两成。而这一系列的问题都与普遍存在的低价团不无关系。

“旅游是有成本的，机票、酒店是旅行社的最大成本，这谁都知道。就拿香港5日游为例，就算旅行社可以拿到价格很低的机票和酒店，成本也应该在2000元左右，还有5天的导游、用车、吃饭及门票，整体成本最低也得在3000元左右。但旅行社就算不要利润报价3000元，放心吧，肯定不会有人报名。现在的价格战实在太厉害了，消费者没有道理放着1 000多元、几百元甚至不要钱的团而来选择3000元的团。这就逼着旅行社不断想办法做低价格。”有业内人士在采访中表示。但是，众所周知，成本及利润是定价的基本考核标准，“任何定价都不可能建立在赔本、甚至是赔本一半多的基础上的，除非另有弥补的方式。”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旅行社为了低价吸引消费者，只能在成本上做文章，比如应该支付给地陪、领队、司机的劳务费均大幅降低、取消，甚至转包给导游。这就意味着在“拼低价”的旅游业经营模式下，一些低价旅行团被层层转包，底薪只有数百元甚至无底薪的导游接团时往往需要垫付人均数百元的“人头费”，还没出团就已亏本。顺理成章，导游、司机、领队等就会千方百计通过诱导消费者购物以获得高额返点来“填坑”和盈利。行业内称之为导游“赌团”，顾名思义就是赌一个旅行团的消费能力。“各个购物点给导游的回扣会有差异，个别购物环节的回扣还是比较高的，导游再按照一定比例支付给领队和司机。但如果消费能力不好，导游往往会赔本。”采访中，有业内人士告诉记者。

所以，羊毛出在羊身上，只有当这个旅行团消费到一定数额时，导游才能赚取利润，在这样的市场运营模式下，就不难理解屡屡发生的强制购物事件及对消费者的人身攻击事件了。“报名低价团的游客主要分为两类，一类属于实际知情但直接贪图便宜的人，他们知道低价团必然要购物或参加自费项目，但是抱着别人买、自己可以不买的侥幸心理参加了低价团；另一类则属于对旅游市场不熟悉、参团经验不足的人，他们片面追求市场最低报价，对其中存在的猫腻并不了解。”有专家指出，“实际中，第一类消费者占的比重较大。”

毫无疑问，不合理低价游是我国旅游市场秩序的“百病之源”。事实上，国家相关部门对强制性购物团的治理也从未间断。2013年10月开始实施的《旅游法》明确规定，旅行社不得以不合理的低价组织旅游活动，诱骗旅游者，并通过安排购物或者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旅行社组织、接待旅游者，不得指定具体购物场所，不得安排另行付费旅游项目。国家旅游局综合各方意见，初步对“不合理低价”进行了认定，即具有如下特征：背离价值规律、低于经营成本、以不实价格招揽游客、以不实宣传诱导消费、以不正当竞争手段扰乱旅游市场。

随后，国家旅游局发布的《关于严格执行〈旅游法〉第三十五条有关规定的通知》指出，旅行社在旅游活动中可以指定具体购物场所和安排另行付费旅游项目，但应当按照诚实信用、自愿平等、协商一致的原则，与旅游者订立书面合同。

“其实，购物和自费项目写进合同里反倒成了低价团的沃土，只要在合同里写清楚有购物项目或自费项目就完全可以操作了。而消费者往往具有侥幸心理，认为只要管好自己的口袋参加购物游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有这样心理的消费者存在，低价团和零团费，甚至负团费就很难避免。虽然法律明文规定旅行社不得通过指定具体购物场所和安排另行付费旅游项目获取回扣等不正当利益，但回扣拿没拿，只有旅行社和导游心里最清楚，是一个很难界定和取证的命题。”有业内人士表示，“其实旅行社也不愿意这样做，所以现在很多大旅行社都在推高端旅游项目和自由行项目，低价团就是一把双刃剑，伤了消费者也伤了旅游业本身。尤其现在很多保险公司、其他行业的商家都在赠送旅游产品，也就是我们常规意义上所说的零团费甚至负团费，这就更加加剧了消费者和旅行社之间的矛盾。但我们在局中，身不由己，也无能为力，已经被这样恶劣的市场氛围绑架了，希望国家监管部门能尽快帮助这个行业走向正轨。”

低价团何以蔓草难除，非旅游行业商家是否应该插进一脚让这塘浑水更加污浊，强制购物的恶性事件为何屡屡见诸报端，法律明令禁止，违法事件为何依然屡禁不止？“不合理低价”顽疾难除，折射的正是当前旅游市场的不完善。

专家评析

刘思敏（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特约研究员）：当前很多旅游者的消费心理不成熟，旅行社和导游的竞争又特别残酷，严重供过于求。“所以这些旅行社和导游为了生存，就利用这种不成熟的消费心理，给他们挖坑、设陷阱，这种操作模式就会长期存在。”

刘俊海（中国人民大学商法研究所所长、中国消费者协会副会长）：低价团屡禁不止的原因是因为“有市场”，那些贪图小便宜的消费者恰恰助长了这种“市场”。如果不存在欺诈，没有强制交易，也没有假冒伪劣产品，推行适当低价团这种模式理论上是可行的。但随着旅游业的发展，强制交易、销售假冒伪劣商品等违法行为的猖獗，已经使这种模式彻底沦为了“陷阱”。

戴学峰（中国社会科学院旅游研究中心研究员）：

有什么样的需求就会催生出什么样的服务，“低价团”确实有潜规则，但由于消费者已知其可能存在的风险且仍然消费，这就不能说是旅行社的阴谋，而应该是双方的“共谋”。

蒋齐康（中国旅行社协会秘书长）：在这种运营模式下，游客的旅游质量大打折扣，导游变成了“导购”，备受诟病，旅行社的形象受损，这无疑是一场多输的局面。

李经龙（安徽大学旅游系副主任）：那些习惯低价恶性竞争的旅行社，为控制成本，不断挤压导游基本工资待遇与游玩线路的服务质量，以拉低产品价格。

王盟（中国和平国际旅游有限责任公司资深旅游顾问）：不可否认，有很多不正规的旅行社用低价作为诱饵在扰乱这个市场，但消费者也应该负有一定的责任，如果大部分人都把价格作为唯一的衡量标准的话，必然滋生不正当的价格竞争，最后只能两败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