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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冲樽俎几春秋(下)

2016-10-15张兵

党史纵横 2016年8期
关键词:联邦德国基辛格尼克松

张兵

中德(联邦)建交:既漫长又短暂

1958年,新华社同联邦德国德新社达成互派常驻记者协议。随后,中国在当时的联邦德国首都波恩建立了新华分社,成为新中国在联邦德国唯一的常驻机构。当时,联邦德国虽然同台湾有一般往来,但未与之建立官方关系,这为中德建立正常的外交关系减少了不少麻烦。

1964年中法建交的核爆炸冲击波在欧洲漾开,1970年加拿大与中国建交的又一冲击波叠加。1971年基辛格秘密访华,达成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协议。同年10月,中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恢复。这一波一波的冲击引起了德国反对党与执政党在对华关系问题上的激烈争论。时任新华社驻德国分社首席记者王殊敏锐地意识到推动联邦德国与中国建交的时机来了,他不断把德国两党及民间在此问题上的看法与争论报回国内,并分析称:应该打破过去那种把联邦德国看成是军国主义、复仇主义的老条条框框,应该把它同西方其它国家一样看待并与之发展经贸关系和建立外交关系。这些大胆的看法引起了国内重视。不久,王殊提出可邀请联邦德国基民盟(反对党)副主席、联邦议会外交委员会主席施罗德访华,以推动联邦德国与中国建交进程。王殊认为施罗德有议会外交委员会主席的身份,当过外交部长和国防部长,而且他本人数次表示愿到北京同中国领导人就两国关系交换意见。邀请这样的人访华,反对党和执政党都容易接受。这一建议很快得到外交部的回复,告知以外交学会名义邀请施罗德访华。施罗德访华前,专门拜访了勃兰特总理和谢尔外长,随行记者由10人猛增至30人。从此,新华分社在波恩的影响和地位大大提高。

施罗德访华获得成功,于1972年7月20日就两国建交达成内部谅解。中方委托施罗德转告谢尔外长,如双方就建交问题达成协议,欢迎他早日访华,正式签署建交公报。王殊在中德关系上做出的富有成果的努力,引起了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的注意,命新华社通知王殊回国述职。王殊返京第二天即被周总理召见。总理说:“你写的一些报告和报道我都看过了,毛主席也看了。你调查研究做得不错,把德国情况都摸透了。调查研究很重要,大家都要这样做。”总理还说,现在,我们有些外交外事人员不敢接触“右”派,他们都是当权派,你不去接触他们,怎么能做好工作?周总理还指示外交部说,王殊是记者身份,今后要同德国政界、经商界高层人士打交道可能不方便,要多安排他参加些外事活动,提高“知名度”,并要求外交部派一名德语好的到波恩新华分社,协助王殊工作。王殊重回德国不久,便接到国内指示,任命其为中方建交谈判全权代表,并派出驻东德(民主德国)使馆的梅兆荣协助王殊工作。

1972年8月18日,中德建交谈判在德国外交部会议室开始。原本以为两国之间没有什么特殊问题要谈,但德方提出西柏林是联邦德国一部分的立场。中方一再表示,西柏林问题是二战后造成的特殊情况,与两国建交无关。这个问题一直拖了一个多月,直到9月29日才取得一致意见。随后,双方草签了建交公报,并在同一天发表消息,宣布建交谈判已结束,联邦德国谢尔外长应中国外长姬鹏飞的邀请,将于10月11日至15日访问北京。

1972年10月11日,谢尔在人民大会堂与姬鹏飞外长一同在中德建交公报上签字。签字仪式只有短短的15分钟,但却反映了20多年来,双方从不了解到了解,从不接触到接触,终于走完了建交之路。

中美建交:外交史上的一场重头戏

1971至1972年,从基辛格秘密和公开访华到尼克松来访,并发表上海公报,使中美关系走向正常化,这是中国外交史上极为重要的一页。

基辛格于1971年7月9至11日来华秘密访问。在同周总理第一次会谈时,基辛格从公文包里拿出足足有3英寸厚的发言稿。周总理说,谈判就是自由交换意见,何必用稿子呢?基辛格笑答,我用稿子都赶不上总理先生,不用稿子就更赶不上了。短短几天的访问,共举行了六轮会谈。中方代表有周总理、叶剑英、黄华、熊向晖、王海容和章文晋;美方代表有基辛格、霍尔德里奇、斯迈泽和洛德。

会谈最后是关于尼克松应邀访华问题。由于双方对即将发表的声明措辞存在很大差异,会谈陷入僵局。美方提出,中国政府向尼克松总统发出访华邀请,尼克松表示乐于接受。中方不接受这段行文,欲改成尼克松总统愿意访华,中方就发出邀请。但美方也不接受。基辛格第二天中午就要离华,但此问题如达不成一致,他的访问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僵持中,周总理在中方文字前加“获悉”两字,把此段叙述改为:获悉尼克松总统曾表示希望访问中华人民共和国,周恩来总理代表中华人民共和国邀请尼克松总统访华。基辛格读后很高兴,他如释重负,马上同意。轻松地用完午餐后,离开中国。

1971年10月20至26日,基辛格第二次访华(这次是公开的),为尼克松访华打前站,重点就联合公报进行磋商。美国总统访华不仅是改变中美两国敌对了20多年的状况,开启两国正常关系,更为重要的是将会改变整个国际形势的格局,对全世界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将要发表的联合公报至关重要,其出笼的难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1972年2月21至28日,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举世瞩目的中美联合公报即“上海公报”随后发表。

当周恩来总理送走尼克松从上海返京时,毛泽东主席指示,安排5000人到机场迎接周总理。总理直驱中南海向毛主席汇报:尼克松高兴地走了,他说他这一周改变了世界。毛主席说:哦,是他改变了世界?哈哈,我看还是世界改变了他。

从基辛格秘密访华到尼克松来访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作为西欧美大司司长的章文晋,为会谈、起草联合公报,不知熬了多少夜,加了多少班。他作为“上海公报”主要起草人之一,充分显示了他在政治上的成熟和外语(特别是英语)的功底。美方代表洛德回忆说:美方争取写入公报的有关美从台撤军的措辞是“在中方承诺或承担义务以和平方式解决这一问题的基础上,美国将撤军”;中国方面则说:“你们无论如何是要走的,我们最多能说以和平方式为希望,美国将撤出其军队。”中方用希望,美方用承诺,没有达成一致。最终是章文晋用英语解决了这个问题。他提出用“prospect”(前景),“在和平方式的前景下,美国将撤军。”洛德回忆说:“这一措辞妙不可言,既捍卫了中方的立场,也符合美国的政治胃口。”这是公报谈判的一次大突破。

1976年,民主党候选人卡特当选为美国第39届总统。他刚上任时,对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并未马上步尼克松和福特总统的后尘,原因是对此在白宫内部存有两派。一派以国务卿万斯为首,主张将对苏关系放首位;另一派以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为首,主张联华制苏,尽早实现中美关系正常化。万斯访苏,希望谈成第二阶段限制战略武器条约(SALTII),但万斯无果而返。卡特开始将中美关系提上日程,拟派布热津斯基访华。万斯抢先来华,被邓小平批“倒联络处方案”,灰溜溜回国。卡特遂派特使布热津斯基来华。布精心准备,将前两届政府对中国的五点承诺及拟与中方会谈的内容写成文件,交卡特签字认可,于是布手中执有“尚方宝剑”。布在与邓小平的会见时,重申美国已下定决心,迅速解决中美关系正常化问题。卡特总统准备为解决这一问题而承担其对国内的政治责任。美方将按《上海公报》中一个中国的原则解决问题。邓小平表示,很高兴听到卡特总统的这个口信。如果下了决心,事情就好办,随时可以签订关系正常化的文件。我们历来坚持三个条件:断交、撤军、废约。我们不能有别的考虑,因为这涉及主权问题。布表示,美方已指定驻华联络处主任伍德科克在北京与中方开始就关系正常化具体会谈。1978年7月5日中美开始在北京举行会谈,中方由黄华外长主谈。到同年12月4日,双方会谈联合公报稿基本形成。同年12月13日,邓小平见伍德科克时,伍表示:一、美方承认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中国唯一合法的政府;二、公报发表后美国立即终止同台湾的外交关系,四个月内撤出美国军队和设置,并立即通知台湾,终止防御条约;三、美台人民之间维持非官方关系;四、美台人民之间维持商务和文化联系;五、美国将发表声明,期望台湾问题和平解决,希望中方不予反对。他向邓小平递交了按上述内容重新起草的联合公报草稿。邓小平当场审阅美方公报稿后,原则同意,但建议在公报中重申反霸条款,以加重公报分量。伍德科克建议双方确定于1979年1月1日正式建交,3月1日互派大使。邓小平告诉美方,中美建交后,他将应邀访美,时间定于1979年1月。长达两年的会谈、斗争、磋商终于修成正果。

1978年12月16日,两国发表建交公报,宣布双方互相承认并建立外交关系,美国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为中国唯一合法政府。在此范围内,美国人民将同台湾人民保持文化、商务和其它非官方关系。双方重申《上海公报》中双方一致同意的各项原则,并再次强调,双方都希望减少国际军事冲突的危险,“任何一方都不应该在亚洲——太平洋地区以及世界上任何地区谋求霸权”。中美建交公报是在美方接受“断交、撤军、废约”三项原则的条件下达成的,这些条件完全符合一个中国的原则。中美建交使中美关系进入一个新阶段,对两国在政治、经济、科学、教育、文化乃至军事上扩大交流与合作起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两个大国的建交,对维护和加强世界和平与稳定起了重大作用。

中沙建交:“水到渠成”

沙特阿拉伯王国是与中国建交的最后一个阿拉伯国家。

早在公元三四世纪,中国商船和商品就出现在波斯湾。公元610年,阿拉伯半岛麦加人穆罕默德创立了伊斯兰教,并迅速向亚洲东部传播。据史书记载,唐永徽二年(公元651年)大食国(沙特)已派专使来华,唐高宗接见来使,伊斯兰教开始传入中国。英国学者李约瑟称,公元8到13世纪是“中国与阿拉伯交往的伟大时代”。可见中沙两国友谊源远流长。

1946年,沙特与国民党政权建立总领事级外交关系,1957年沙台关系升格为大使级。

调整政策和转换方向需要时间。当时,中沙虽无外交关系,但在国际场合,两国领导人却有过几次不寻常的交往,特别是1955年万隆会议期间,周恩来总理兼外长与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亲王不仅会见,还共进晚餐合影留念。同年7月,由包尔汉率领的朝觐代表团赴沙,沙特国王3次接见该团。1982年,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亲王作为阿盟代表团成员访华,吴学谦外长与费单独会见数小时,就发展中沙关系要“水到渠成”达成共识。1985年,沙特传递官方信息,希望就两国关系事宜进行正式晤谈,并建议在第三国举行。同年10月16日中沙首次在中国驻巴基斯坦大使馆会晤。沙方首席代表为班达尔亲王,中方是外交部部长助理齐怀远。班达尔赞赏中国对外政策不带殖民色彩,一贯支持阿拉伯和巴勒斯坦人民的正义事业。从不干涉别国内政,是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班建议先从经贸入手,可先在石油、石化领域开展合作,中方积极回应。1986年,班达尔亲王两次秘密访华,中国总理接见并进行了富有成果的谈话。1987年,身为沙特空军司令的哈立德亲王秘密访华。这些频繁的访问,铺垫着建交之路。1988年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致函钱其琛外长,表示沙特决定在北京设立商务代表处。钱积极回应,称中沙建交已提上日程,中沙互设商代处是两国建交前夕一项过渡性措施。沙方表示同意钱的看法,并强调中沙关系是在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关系,希望在一两年实现关系正常化。

1988年11月11日,中国驻美国大使韩叙和沙特驻美国大使班达尔亲王代表两国政府签署了中沙互设商代处谅解备忘录。根据此备忘录,中国驻沙商代处对外为非官方机构,实为中国政府的派出机构,享有一定的外交特权和豁免权,具有准大使馆性质。1989年12月,孙必干作为中国首任驻沙商代处代表抵沙,为实现中沙关系正常化做了必要的准备和推动工作。1990年5月班达尔亲王会见中国新任驻美大使朱启祯,通报沙特已完成与中国建交的所有法律程序,决定与中国正式建立外交关系,并称已将与中国建交的决定通知了台湾,台最终接受了这一现实。同年7月,班达尔亲王访华,商讨与建交有关的文件细节等。同时,沙方邀请钱其琛外长访沙,签署建交公报和谅解备忘录。1990年7月20日,钱外长访沙,21日举行了隆重的中沙建交签字仪式。

自建交之日起,中国商代处自动升格为“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沙特阿拉伯王国大使馆”,孙必干即被任命为中国首任驻沙特特命全权大使。1990年7月25日,鲜艳的五星红旗第一次在沙特上空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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