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力：撬动参与环保的力量

刘建珍

李力：撬动参与环保的力量

刘建珍

被评为“2014-2015绿色中国年度人物”不久，环友科学技术研究中心（以下简称“环友科技”）负责人李力就背包奔赴青海玉树，继续她的环境宣教之旅，原本约好的采访也因此延后了一周。再见她时，高原反应引起的不适，使她脸上写满倦意。但谈起自己的环保故事，她打开了话匣子，越说越兴奋。

忙于环保的生物老师

1996年，地质大学附中的生物老师李力，无意中翻开了中国青年杂志的绿色专刊，她没想到的是，这一翻，开启了她的环保之旅，也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从书中获得了很多环保故事、知识，自那刻起“环保就开始在心里萌芽，扎根”。

“要让更多人了解环保”，秉承这样的信念，李力利用每堂课的前3～5分钟，给学生们读一个故事、介绍一个人物或者讲解一个环境事件，学生们由好奇到感动、震撼。大家纷纷给环保组织写信，后来同学们受邀参加中央电视台环保竞赛节目录制，也正是这次录制让李力意识到，我们的环保资料是如此匮乏。

“拿到题目，大部分是第一次看到的新词，没有参考资料”，李力“有点傻眼”。她跑遍了北京的图书馆，甚至找到了环保局，但所获有限。无奈之下，她一通电话打给了在辽宁本溪环保局当工程师的舅舅，“长途电话成了我的咨询热线”。

在李力的辅导下，同学们获得了好成绩。但她更加意识到必须充实自己的环保知识，才能提高大家的环保意识。

得益于那次环保节目录制，她接触到更多的专业环保人士，积极参加各种环保培训，丰富自己。李力还主动要求调到低年级组，继续她的环保课，并成立了学生环保社团“绿色生活环保小组”，组织学生们教室外上课，把校园水泥地揭起来种植物，行人通道搭起藤栽植物架子，很多学生和老师都自觉从家里带来种子和幼苗。现在看来，估计这就是较早的生态体验了。

让她欣慰的是，孩子们的变化。

一开始，学生的环境意识差，甚至有一个学生在问卷中写道：中国绝不缺水，因为媒体经常报道某地又发大水了。到后来，“孩子们说地大附中不允许有浪费水的现象”。

更让她惊喜的是，同学们开始从自身做起，甚至带动了全家环保。让她印象深刻的是“砂锅炖鸡”的故事。

一位学生家长跑来“质问”李力：为什么我儿子上了你的环保课，回家就不吃砂锅炖鸡了？李力被问糊涂了，原来这位学生分析了用砂锅炖鸡和用高压锅炖鸡分别所用的时间和煤气量。结论是：用砂锅炖鸡比用高压锅炖鸡浪费煤气十几倍。他只有拒食砂锅炖鸡，妈妈才能改变做饭方式。他还总结到：“节约能源，从源头抓起”。

后来李力调到北京西城区青少年科技馆做专职的环境教师，带领学生调研、写论文、发表文章、提政策建议，很多学生后来都选择了环保专业或者和环保有关的职业。

为了更接地气的做环保宣传，她创立了环境科普剧演出，2001年的北京科技周上，时任北京市副市长林文漪评价说：环保科普剧小剧场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而这道风景线一直保留在李力的课堂和活动中。

辞去公职专注环保

李力以其丰富生动的环保课赢得了口碑和赞誉，6年的环保课使她从一个菜鸟变成了环保专家。为了更专注的投入环保事业，2002年，她决定辞去近30年教龄的公职，走进环保NGO——北京地球村环境教育中心。

丢掉令人艳羡的铁饭碗，这让很多人觉得不可思议，母亲也劝她“没有准备好，就先当志愿者，边工作边环保”。但铁了心的李力用姜昆、李文华的相声自嘲：如果后面跟个老虎，谁都能上喜马拉雅山。辞职，没有了一切待遇，“就当后面跟着个老虎，不努力就被吃掉”。

青海玉树，李力和玉树三完小副校长交流环保校本课程

卯足了劲的李力在地球村轰轰烈烈地做起了环保项目，她参与组织的可持续能源记者论坛，吸引了一批可持续能源领域的专业记者进行环保报道，倡导广大公众选择可持续的能源消费方式，至今论坛已举办40多届，在环保圈有不可小觑的影响力。

李力总是别出心裁地创新环境宣教形式，也许是做过教师的缘故，她总能变着招的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绿色列车”项目，就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的随着列车洒下了一路环保种子。为倡导北京绿色奥运行动计划，李力牵头与国家铁道部、北京奥组委共同实施了“绿色列车”项目，在列车上播放环保光盘，还对列车员进行培训，评选绿色列车员，鼓励列车员进行环保宣讲。“我们当时有云南绿色列车、海拉尔列车，做的非常成功”，提起这个项目李力难掩自豪。想来也是，听惯了列车员的“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再听“云南，又称彩云之南，自然风光绚丽，历史悠久……”配以动听的音乐，总能让望向窗口的旅客多了些思考，多了份难忘的回忆，也多了份对环保的关注甚至行动。

2005年，父亲生病，李力不得不中断忙碌的事业，回家照顾。

2006年，父亲身体恢复后，李力自筹资金创立了“环境友好公益协会”（后更名为“环友科技”），致力于环保科技研究和公众环境教育。有了自己的平台，李力拿出了甩开膀子的干劲，先后参与或独立开展了垃圾观察、水与健康、气候变化、环境教育、国际交流等诸多项目。

尤其在中外交流方面，作为东亚环境信息共享网络的中方负责机构，环友科技每两年组织一次环境市民会议，为中日韩NGO、政府、企业、科研机构搭建交流合作平台。2006年9月，李力自费3万元与其他NGO合作，在西安举办“关注西部水与健康市民会议”，同期在北京植物园举办“节水宣传”活动和由日本专家主讲的“水俣病讲座”，引起了广泛关注和积极反响。2007年“二氧化碳减肥宣言”在中国启动，李力先后调研了10多个城市，为低碳减排出谋划策。2008年以来，李力参与的限塑政策调查，为政策的完善提供了许多宝贵建议。她编写了生态教材，把环保课带到了社会这个大讲堂上，参与环友科技调研的中小学志愿者撰写的环保论文获得多项国际、国内大奖。

李力还将她的环境科普艺术带到了环友科技。她组织发起了“环境科普剧场进乡村活动”，她负责剧本创意，招募农民演员进行贴地气的环保科普剧表演，成为独特一景。

设立一线NGO之家

李力做环保与其他人不同，别人到处为自己的组织找项目，她却到处为别人找项目，做项目。对自己鞭长莫及的地区或领域，她认为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更多的环保组织扎下根，活下来，撬动更多人的力量。

她深切理解环保从业人员的艰辛，“很多人在偏远贫困的地区做环保，他们是那片山水的守护者，大家的力量肯定比我一个人或一个组织要大得多”。

她在环友科技长期设立“一线NGO之家”，特别是京外拟建、新建NGO的同行，边远地区、贫困地区的NGO提供食宿、行业信息、心理咨询、能力培训等，成为环保圈有名的大家长、知心姐姐。

吉林通榆环保志愿者协会多年没有资金支持，甚至借高利贷搞退耕还林还草。会长万平苦笑着告诉李力，当地老百姓有一句顺口溜：老万、老万，干赔不赚。李力被他们的精神感动，也被他们的现状惊呆，亲自帮忙写项目书，宣传他们退耕还林还草取得的成绩，最终协会得到了当地政府和一家基金会的认可，获得了政府的资金和技术支持，连续多年获得当地优秀企业一等奖。

饶力河保护协会是一群中学老师和学生组建的环保NGO，地处边远地区，信息闭塞。李力利用回老家探亲或者出差的机会为他们培训，帮助申请项目，后来这支团队被民促会评为气候变化教育先进团队。另外，当地的一所中学把李力编写的中学生气候变化教育读本作为教材，每周一课列入课程表正式授课，在我国这是首例。

全家人的支持是李力的坚强后盾，做农学研究的丈夫多次被她派出去为NGO做免费技术培训，儿子张頔留学归国后加入环友科技，一开始想着“为李老师减减负，后来发现没用，她越来越忙。”如今被称为“绿二代”的张頔也逐渐忙碌起来，从小的耳濡目染，使他“热衷于为环保思考，做点事”成了顺其自然的事。

理性专业行事

李力一直强调，环境保护是所有人的事，在环境恶化的肇事名单中，没有谁可以逃避：在环境恶化的受害名单中，也没有谁可以幸免。但她反对采取激进甚至冲突的方式，她经常引导其他NGO理性行事，专业应对，与政府合作，不同组织相互协作，毕竟“目的是想让环境更好，解决问题”。

但理性环保，并不意味着对污染企业手软。对污染企业，李力穷追不舍，直至其做出改变。

2009年，由公众环境研究中心主任马军牵头，环友科技等环保组织参与的一项调查发现，相当一批重金属超标企业是知名IT品牌的代工工厂，他们开始和涉及此问题的29家IT企业交涉，苹果公司是其中之一。然而，当其他企业最终都做出了积极回应时，苹果公司只回复了一句话：我们的政策是不披露供应链。

“苹果公司怎么能这么傲慢的规避监管供应商的环保责任？”李力他们决定联合多家NGO组织组成“绿色选择联盟”，正式开始了苹果公司中国污染调查，并形成系列报告。每次召开报告的媒体发布会，马军都力邀李力做发布会主持，“李老师磁场强大，充满正能量”。李力还把苹果公司污染事件改编成舞台剧《哭坟》，在全国NGO年会上上演，引起了诸多关注。

强大的舆论压力下，苹果公司前来沟通，经过多次面对面谈判，苹果公司终于放下傲慢、放弃秘密，公开了156家供应商名单。

李力在科尔沁沙地种植葡萄

后来，苹果公司前来谈判的负责人对国外媒体表示“没想到中国NGO这么强势，专业性这么强，口才这么好”，“三个没想到”让李力他们成就感满满。

“我们不是要跟企业无休止的战斗，企业做出改变，我们应该接纳。”李力认为，努力解决企业的环境问题，一方面督促企业履行环境责任，另一方面也是对公众的负责。

前些年，政府、企业、NGO之间的交流，因为缺少沟通平台，彼此缺乏了解，一开始对话经常不在一个层面，产生很多误解。这时，很多人会找李力了解情况或协调沟通，他们表达不清楚或者不到位的问题，通过李力的协调沟通，很快达成共识。自然之友总干事张伯驹评价李力是“翻译”，汉语翻译成汉语。李力因此也被全国30多家环保NGO聘为顾问。

“其实我也非常感谢这些NGO朋友们给了我很多平台，环境保护是一个人做不了的，大家合作才做的更大、更好！”李力甘做绿叶几十年，为他人做嫁衣，她的环保朋友圈也越来越大，“2014-2015绿色中国年度人物”网络评选阶段，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网络票数一路走高。

记者发稿前夕，李力又乘坐高铁，奔波在环境培训的路上了。除了历年常规的项目，今年她还要为自己的健康环保废油做肥皂项目进行公益筹款，而“绿二代”张頔也开始筹措马哈鱼保护项目。这条路，虽然艰辛，但他们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