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们都爱看网红直播
2016-10-13
我对弹幕网站很熟稔,但算不上网红直播的重度用户。多数时间我是一个小透明、旁观者,但偶尔也会被主播或弹幕观众的有趣互动炸出来,也发上一句“66666”,“23333”,跟上弹幕的队形。我常混迹的直播专区很固定,但也会出于猎奇而去不相熟的区域串门,也看了很多“羞耻play”,尴尬癌病发到冲破天际。
但,坦白讲,在写这篇文字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大家都爱看网红直播?
网红直播是反偶像崇拜
曾看过一个NHK的纪录片,叫做《纪实72小时之地下偶像的青春》,该片背景是AKB48的模式成功后,大票年轻女孩投身地下剧场的演出。
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女孩偶像的粉丝拥趸们会在演出完结后,集结在地下剧场外,等待到深夜,只为对他们的女孩偶像90度鞠躬说一句“辛苦了”。但他们又很节制:女孩在地下剧场的演出收入很低,晚上还得步行返家、奔跑着去赶最后一班地铁,而这些粉丝们中不乏开着奔驰来看女孩演出的步入中年的中产阶层,但他们从来不会送女孩回家。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这样不行,我们只能目送她们回家,粉丝和偶像就是要划清界限,如果不这样拉开距离,我们的关系就难以维系。“虽然触手可及,但如果太过接近就会破坏自己的梦想。”没错,偶像必须是可远观而不可亵玩,没有觉悟的粉丝得不到信仰加持。
但网红直播不是这样子,粉丝各种聊骚主播,调戏主播,辱骂主播,求爱主播……这些都是司空见惯,而最常见的还是打赏主播,完了主播还得感恩地讲一句“谢爷打赏”,有点天桥底下卖艺的味道。
这可不是偶像崇拜,这是来找乐子的。粉丝可没在主播身上投注什么梦想,也没把主播供在神坛上。
我们想看真实的东西,不想看制式的演出
有个网红是学表演的,她一开始也撺掇着在室内表演唱歌、跳舞或者个人才艺,但无人问津。反而是后来直播小女生的真实日常,就是那种看起来特无聊的逛街、吃饭、做美甲,却一炮走红。
我特别怀疑,这些粉丝们假如自己有了女朋友之后,是否愿意陪女友逛街、吃饭、做美甲?就这个类型的直播来讲,网红直播可以算是真实版的Galgame(起源于日本的美少女电玩游戏,玩家跟美少女互动,谈恋爱)。网红女孩会边逛街边跟粉丝聊天,邀请粉丝来帮她决定她要吃哪款雪糕,粉丝也会要求看女孩的包包、女孩的脚趾,通常会被一一满足。女孩会生气,会跟粉丝吵架,或者遇到委屈事在夜里穿着睡衣直播哭诉。假如你有一个美丽动人的女友,这会是一个真实发生的日常,这就很Galgame,Galgame就是在满足玩家想要跟萌妹子交往的愿望,场景和事件越真实,这个幻梦也越真实。
在一个大型匿名同好群体里,找到认同感
我们爱上的可能不单单是网红个人,也爱上了整个同好群体。直播可以看做是一个又一个的兴趣小组,网红是小组主题,喜欢这个主题的人,纷纷参与到兴趣小组的活动中,这是一个筛选同好的过程。
在这个说法里边,网红是一个背景,而大家是爱上了跟同类人互动、建立链接的过程。爱美食的、爱游戏的、爱时尚的、爱鬼畜的,都找到了各自宿命中的组织。我们的感受和知识结构是如此的相似,以至于你话到嘴边,满屏的弹幕里,自然会有其他人说出你此时此刻最想吐露的话,这是一种美妙的融合经验。在这里,你的感受和想法总是得到确认,不会有人指着你的鼻子评价说“你好奇怪喔”或者“说这个有什么用?快去搬砖赚钱”。
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也像过去的茶馆,可能大多数人不是过去品茶的,而是去听喝茶的人神侃,大家在一起摆龙门阵。
这是个自恋的年代,我们都爱上了镜子里的自己。
英文中的自恋(narcissism)一词源自一个希腊神话:河神与水泽女神的儿子纳西索斯(Narcissus)是个美少年,无数少女对他倾慕不已,但纳西索斯都不为所动,一日他无意间看到了水中自己的倒影,心神摇曳,自此爱得不可自拔。
而我们也正身处一个自恋的、文艺复兴的年代,我们把自己高举过头顶,而对伟光正全能式的人物产生了审美疲劳。正因此,在26个项目中拿金牌的奥运冠军并未让我们趋之若鹜,而得了铜牌的傅园慧开直播却引得上千万观众围观—我们之所以这么爱傅园慧,是因为我们在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一个真实的、不做作的、勇敢表达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