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文化非正式制度约束下的潮汕经济发展
2016-10-13胡朝举李迎旭郑銮娟
胡朝举,李迎旭,苏 彦,郑銮娟
(韩山师范学院,广东潮州 521041)
地域文化非正式制度约束下的潮汕经济发展
胡朝举,李迎旭,苏彦,郑銮娟
(韩山师范学院,广东潮州521041)
制度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地域文化是非正式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对地区经济产生深远影响。潮文化源远流长、独具特色,儒家文化和海洋文化从正反两个方面,既成为潮文化促进地区经济进步的因素,也成为潮文化制约当地现代经济发展的深层原因。具体化的意识形态、伦理道德、风俗习惯、宗教信仰及宗族势力的消极面,从不同角度制约了潮汕经济的与时俱进。因此,应从非正式制度的文化传承和文化创新两方面,来促进正式制度变迁,加快潮汕地区经济发展。
地域文化;非正式制度;潮文化;潮汕地区;经济发展
一、作为非正式制度的潮文化
制度包括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其中,正式制度主要包括政治、经济、法律等成文规则及规定,它提供正式的行为标准来约束人们的行为;而非正式制度包括意识形态、习惯习俗、伦理道德、文化传统及价值观念等,它对人的行为施以非正式的、不成文的限制。在人类行为约束体系里,非正式规则地位十分重要,人的大部分行为是由非正式制度来约束的[1]。在制度变迁过程中,不适应社会发展的非正式制度被淘汰或抑制,而部分非正式制度则通过变迁和创新,成为新体制的推动力量,成为社会长期连续变迁的重要源泉。作为非正式制度的潮文化(也称潮汕文化),底蕴深厚,地域性明显,文化特质丰富,多元融合,对该地区人们行为约束十分深入,进而较大程度地影响了该地区的社会经济发展。
(一)潮文化的构成
潮文化源远流长、风格独特。潮汕地区土著人居住时间久远,包括越族中的俚、蛮、僚、畲、徭等。潮文化在形成过程中,最先吸收了这些土著文化中的优秀成份;而中原移民的到来,使得潮文化同时吸收了中原文化的优良成份,如儒家文化、汉式合院建筑、文学、戏剧等;潮汕地区地处海洋边沿,潮人善贾是传统,而多次海外移民潮导致西方文化和东南亚文化等不断传入潮汕,如汕头市的骑楼建筑文化等。因此,潮文化兼容并包,土著文化、中原文化、海外文化不断交融,与广府文化、客家文化三足鼎立,成为岭南文化重要组成部分之一。
潮文化内容丰富、覆盖面广,饶宗颐、杜松年、杜经国等多位学者都曾作过相关归纳。林伦伦教授在《对潮学和潮汕文化的再认识——潮学札记》[2]一文中指出,杜经国曾把潮汕文化归纳为四个方面,笔者以此归纳为基础加以补充修改,认为潮文化的构成包括:一是潮人创造的差异性文化成果,如潮剧、潮乐、潮汕工艺美术、潮汕建筑、潮汕农艺、潮汕饮食、工夫茶、潮州歌册等;二是潮人特有的文化心态,包括其思维方式、价值观念和行为准则,如诸神崇拜信仰、重商文化、慈善文化、潮汕民俗等;三是潮人中的名人,如古代的“前八贤”、“后七贤”,现代的张竞生、秦牧、饶宗颐、李嘉诚等,具有先贤多、侨贤多、富商多、文化名人多的“四多”特色;四是音调、结构及内涵自成一体的潮汕方言。
(二)潮文化的特征
第一,精细性。精细是潮文化最突出、最具深刻内涵的特点。潮文化的“精细”特色,源于潮汕地区人地矛盾突出导致的“种田如绣花”的农业经济方式;基于相同原因,潮汕木雕、石雕、剪纸等精雕细琢手工艺得以发展;还由于经商用心精细,“善经商”成为潮汕人的标志。农业的精耕细作,手工业的精雕细琢,商贸的精心经营,饮食的精工制作,艺术的精益求精,无一不与“精细”二字有关。[2]第二,海洋性。“潮之州,大海在其南”,潮汕地区深受海洋文化的浸透。饮食文化、建筑文化、丧葬民俗及明清后的对外贸易、港埠建设、乡镇经济、农业商品化等都跟海洋经济无不相关[3]。第三,民间性。潮汕地处“省尾国角”,远离政治中心,受到官方影响较小,潮剧、潮汕音乐、潮汕民俗、潮汕民间文学等皆植根于海内外潮人大众;潮菜和潮汕工夫茶,在海内外潮人日常饮食中十分普及、深受喜爱。第四,兼容性。从发展历程看,潮文化是多种文化不断互相融合而成,逐渐形成为独特的群体文化,具有海纳百川的气魄。
二、潮文化对潮汕经济发展的非正式制度作用机制
文化是非正式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无论非正式制度如何演化,其中的传统文化都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力。文化习惯具有较强的稳定性,并因此影响着一个社会的经济发展路径和方式。潮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地区经济的发展,但也直接或间接地对潮汕经济形成了非正式制度的约束。
(一)潮文化对潮汕经济发展的非正式制度促进因素
1.坚韧创业的文化基因推动了个体的成功与区域的发展
潮汕地区人多地狭,历代潮汕人刻苦耐劳、勤俭持家、敢闯敢干,这种勤俭、奋斗、持之以恒的创业文化基因,成为推动个体成功与区域发展的重要精神动力。潮人善于经商,从事工商业者众多,从小事做起,小生意起步,坚持不懈,勇于开拓,一批全国有名的特色产业群从无到有、不断涌现,如汕头的玩具制造业、纺织服装业、包装业。潮州市的陶瓷业、食品业等,潮州市还成为国家日用陶瓷特色产业基地、中国陶瓷出口基地、中国婚纱晚礼服名城、中国服装跨国采购基地。潮汕地区有多种产品成功打入国际市场并占据了重要的市场地位,推动了潮汕地区经济的发展。
2.乡土意识的文化情怀增进了族群利益与地区进步
潮人崇尚忠义、履行孝道、注重人际关系的和谐与群体利益。团结是潮文化的另一种优秀品质,1980年成立的国际潮团联谊大会成为潮人具有高度凝聚力的象征。潮人具备强烈的乡土意识,并且这种乡土意识被赋予了积极意义。潮人被誉为“东方的犹太人”,潮商遍布全世界,潮汕海外华人在海外经营成功后,往往把浓烈的乡土情怀转变为对故乡的慷慨回报与投资。改革开放以来,海外潮人心系家乡建设,与家乡强化贸易联系或在家乡投资兴业,促进了潮汕地区外贸的增长和地区经济社会的进步。
(二)潮文化对潮汕经济发展的非正式制度制约因素
1.意识形态下的“搭便车”思维
意识形态是对事物的理解、认知、感观思想和价值观等要素的总和,是经济发展的内生变量,往往构成某种正式制度安排的“先验模式”。意识形态以取得优势地位或指导思想的形式存在,一方面成为正式制度的形成基础,另一方面也是减少提供正式制度费用的最高准则——也即好的意识形态能降低社会运行的费用,减少人们选择的时间和成本,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非市场机制的资源配置等问题。潮汕人思维方式比较保守,民主、科学的精神相对匮乏,但注重团结合作;商品经济意识极强,重贸易、轻实业,实利主义厚重,诚信意识较为薄弱。因此,走捷径、“搭便车”问题在潮汕经济发展过程中普遍存在。固有的意识形态不能有效淡化机会主义行为,对人们违反规则的行为约束力有限,因此成为潮汕不能形成大经济发展模式、小经济众多且恶性竞争、区域品牌形象模糊等的主要因素。
2.伦理道德规范与开放经济的矛盾
伦理道德即内在的价值理想或外在的行为规范。伦理道德是影响经济发展的重要精神构件,可以为人们的经济努力提供激励,降低交易费用,提高合作规模经济效益。不同的伦理道德规范形成了不同的利益追求机制与方式。当利益追求方式与正式制度相符,则推进经济发展,与正式制度相悖,则导致混乱与无序。潮汕地区道德行为规范传统、完整而系统,家庭伦理观念强,如潮汕各家均有家训,以“训勉后代子孙”等;婚恋道德观念保守,如夫妻从一而终,家庭以男权为中心,重男轻女,少与“非潮人”通婚等;但也存在诚信意识不强、注重人脉关系的道德强化而忽视制度与法制的道德弱化等与开放市场经济的发展要求和时代背景不相协调的观念。经济的发展不仅取决于对资本、技术及人力资源的最优配置,更受限于这些条件下的深层伦理精神和道德规范。经济发展必须具备的公平竞争、诚实守信、不损公济私的道德环境,尤其需要所在区域人群具备较强的开放、制度、法制道德规范,但这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潮人相对固化、封闭的道德规范的制约。
3.风俗习惯弱化了正式制度的安排和移植
风俗习惯是特定社会文化区域内历代人们共同遵守的行为模式或规范。风俗习惯是经济发展的潜在镜像,它既是经济发展的背景,也是经济发展的参与因素。历史发展实践表明,很多正式制度脱胎于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的安排及移植相对容易快速,而非正式制度的变迁缓慢而艰难。当正式制度有悖于非正式制度、甚至仅仅与非正式制度存在部分不协调时,都会导致制度安排失效或制度移植失败,苏联和东欧修宪却没能形成有效市场经济、移入美国宪法的拉美经济体制与美国本国经济体制差异甚大即是典型案例。潮汕人具有独特的风俗习惯,风俗在制约和规范该地区人们的行为、形成群体行为模式过程中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潮汕地区的岁时节俗、礼仪习俗、交际习俗等在正式制度安排上一度起到一定的制约效应。潮汕地区密集的人口与其生育习俗关系密切,其生育习俗导致国家人口政策的正式制度安排在潮汕地区被弱化,并引发家庭贫困、性别教育歧视、增加公共负担等一系列社会问题,成为限制该地经济发展的因素之一。
4.宗教信仰影响了经济发展速度
宗教信仰属于一种特殊的社会意识形态和文化现象,指信奉某种特定宗教的人群对其所信仰的神圣对象由崇拜认同而产生的坚定不移的信念及全身心的皈依,通常用来指导和规范人们在世俗社会中的行为。积极向上的宗教信仰是经济发展的助推器,可以带来虔诚、敬畏之心,促进诚信交易,降低社会管理成本,促进社会慈善事业的发展等。但是如果信教人数的比例过高,将会延缓经济发展,过度的宗教经济的积累和消费也会对经济发展产生消极影响[4]。潮汕人对信仰十分虔诚,信仰对象非常庞杂,包括自然崇拜、三教诸神崇拜、历史人物崇拜、灵魂崇拜等,这种崇拜反映了潮人的共同心理、价值观念和思维模式。但是潮汕地区过度的信仰崇拜,形成对居民接受新事物意识的制约、对公共事务的关注及参与意识的薄弱以及对促进社会进步的思想碰撞的抵触,严重制约经济的开放和发展速度。
5.宗族势力引发分割的社会结构
宗族势力是在中国古代社会逐渐形成的同一父系的封建家族势力。目前,潮汕地区,特别是其农村地区的宗族势力依然非常强大,“长老会”因为本宗族谋利益而得到本族群的深度认同。潮汕地区的宗族势力具有与众不同的特征:宗族成员的单纯性,宗族建立的基础是真实的血缘关系;宗族的聚居性和封闭性,垄断一乡一村的望族现象仍然存在;强烈的宗族意识,表现在潮汕人对共同祖先的认同和尊敬,对外具有强烈的身份认同感及乡土情怀;宗族权威的合法性来源——神的权威,神明既是宗族成员们精神的归属,也是其力量的源泉。宗族势力是经济发展的阻碍力量。宗族观念造成分割的社会结构,增加了市场交易成本,导致资本、技术引进和人力资本进入的困难,可以导致具有商业传统的地区陷入小商小贩过密化的陷阱[5]。
(三)潮文化非正式制度约束因素制约潮汕经济发展的主要表现
潮文化的非制度因素制约对地区投资、技术创新及人力资本在内的整体经济的发展有着深刻影响和鲜明表现。
1.注重长期守法经营的投资氛围不浓
首先,潮汕地区靠海的地理环境造就了潮汕人对未来的不确定预期,出于传统与预防目的,潮汕地区储蓄率较高,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潮汕地区民间投资的力度。其次,部分潮人过于厚重的实利主义、重商崇利的单一价值取向,使其忽视了市场经济的法制与秩序,从而导致急功近利、投机取巧的短期行为。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部分潮商利用自己“国角省尾”、濒临大海的“优越”地理环境铤而走险,在少数地方形成了走私贩私、制假贩假、逃税骗税、逃废债务、六合彩等等“灰色经济”、“地下经济”和“黑色经济”。此后,国家严打上述非法行为,使潮汕大量存在的非法经济受到重创,包括特区城市汕头在内的潮汕地区整体经济开始滑坡。最后,传统诚实守信伦理观念的丧失,扭曲了社会氛围。部分商人重视短期利益,破坏市场经济的游戏规则,热衷违法投机,不良社会声誉导致大量企业从潮汕撤资,资金外流现象严重,新的区域外投资力度不足,致使潮汕经济急剧萎缩,如2001年汕头GDP出现了1.9%的负增长、其中潮阳的增长率大幅下滑21%的全国罕见现象[6]。
2.技术进步和创新驱动的动力机制缺失
一方面,潮汕地区思想文化的保守性倾向严重地抑制了本地人才的培养和外来人才的引入,并导致创造和批判意识的薄弱以及技术创新动力的匮乏。同时,固步自封、小富即安的思想又使潮汕地区企业缺乏足够的忧患意识和积极引进新技术的动力。以潮州市陶瓷产业发展为例,作为中国瓷都,潮州是我国最大的陶瓷生产和出口基地之一。但潮州陶瓷企业生产规模过小,企业的资本构成单一,企业主要以家族式、家庭式管理为主,大型现代化的陶瓷企业寥寥数家;专门从事研究新材料、新技术、新产品的人员数目不大,专业技术人才的缺乏导致整体创造性差,产品质量参差不齐,附加值低,始终徘徊在低端市场。另一方面,由于对教育重视程度不足,导致众多潮商自身文化素质有限,人神崇拜思想使其认为在经营过程中的任何业绩都归功于神灵的照顾,而不是来自于企业技术的创新和引进,这极大地阻碍了当地技术的进步与发展。
3.人力资本和人才为先的发展理念淡漠
潮汕人“胶己人”(自己人)意识较为强烈。就语言而言,他们将说普通话的人称为“外省仔”,称呼中带有一定的傲慢与偏见,潮汕本地人之间的交流几乎不使用普通话。外地的优秀人才到潮汕地区工作后,由于文化差异性和语言沟通不充分,使得潮汕地区无法给予其归属感,难以融入本地社会。因此,潮汕地区人才流失现象严重,外地优秀人才匮乏,导致本土企业只能靠本地人经营,固化和封闭的思维较大程度地影响了企业的壮大和地区经济的发展。此外,潮汕地区家族伦理文化传统极其深厚,家族企业众多,对他人尤其是外来人才缺乏信任,经营管理靠企业主个人进行决策,发展受限。企业与人才互不信任的背离心态,抑制了企业发展思维的转换和步伐的加快。
(四)潮文化非正式制度约束因素的主要成因及传导机制
首先,儒家文化对潮汕经济发展影响深厚。在儒家文化影响下,保守性成为潮汕地区非正式制度约束因素的一大成因,封建宗法观念和三纲五常伦理道德根深蒂固,小农经济思想仍很浓重,阻碍了潮汕地区企业技术的创新和引进,成为潮汕经济发展的一大阻力。另外,宗族文化作为儒家文化的内核,仍然保留在潮汕文化中。但宗亲观念带有相当的狭隘性和排他性。正是因为这样的历史心理积淀,使一般潮汕人大多只愿跟潮汕人交往,对非潮汕人保持距离和戒心[7]。因此,对外来优秀人才的排斥以及大量家族企业的形成成为必然。其次,海洋文化的影响。在海洋文化影响下,功利性与冒险性也是潮汕地区非正式制度约束因素的一大成因,历史上潮汕的外贸经济是在政府条条框框的禁令下艰难成长的[8]。潮汕文化中务实的人生态度,造就了勇于冒险、开拓进取的人文优势,但同时又滋生了不遵守现代经济规则的缺陷,导致了投资上的功利主义和信用危机。在儒家文化和海洋文化的共同推动下,潮汕地区在形成优秀潮文化的同时,也形成了制约当地经济发展的非正式制度约束,各因素互相作用,对潮汕经济产生了深远影响(见图1)。
三、加快潮文化创新及促进潮汕地区经济发展的对策思考
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要发挥文化引领风尚、教育人民、服务社会、推动发展的作用。为此,要统筹兼顾潮文化的传承与创新,一方面,要坚定文化自信,原汁原味地保存、发扬潮文化血脉中流淌着的优秀基因;另一方面,要坚决增强文化自觉意识、批判意识,扬弃潮文化中客观存在的消极及惰性因素,加快文化创新,尤其要消解潮文化非正式制度中的消极力量,并强化正式与非正式制度的融合,为加快制度变迁提供良好的文化土壤,进而促进潮汕地区经济社会加快发展。
图1 潮文化非正式制度约束因素制约潮汕经济发展的传导路径图
(一)坚定潮文化传承
没有良好的传承,再优秀的地域文化也会逐渐褪色乃至湮灭,潮文化也不例外。要传承好潮文化,可以重点从以下几个方面着手:
1.坚定对潮文化的地域文化自信
潮文化延续传承至今,保存完好、独具特色,已经成为中国传统地域文化的一种现象,声名远播,并引起了来自国内外文化研究学者和文化爱好者的强烈而持久的兴趣,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也充分体现了文化的稳定性、持续性和顽强的生命力。因此,要让潮文化能够继续传承下去,潮人首先必须统一认识,坚定潮文化的地域文化自信,坚定潮文化是中国优秀传统文化的典型区域代表这一文化定位,坚信传承好潮文化就是在为传承中华文化做出突出的贡献这一基本观念不动摇。坚定潮文化自信将对传承好潮文化起到重要的基础性作用。
2.强化对优秀潮文化遗存的保护力度
文化特别是传统地域文化中的相当部分具有较高的脆弱性,随时有可能被侵染,日渐式微或走样变形。尤其是在现代市场经济条件下,这种文化的脆弱性更是被显著放大,不少地方传统地域文化中的独特部分正在快速消失,令人痛心。潮文化传承至今,虽然保存较为完好,但一些优秀的文化遗存正在步很多地域文化的后尘,正面临着消失的危险,例如:潮汕地区一些古村落,具有村落规模较大、建筑物造型别具一格、雕刻美轮美奂等特色,但近年来随着农村剩余劳动力的非农转移及农村居民向城市迁移,这些古村落及极具特色的潮汕老宅正在快速破败、遗弃甚至任由坍塌,甚至成片消失;二是传统潮文化中,不少传统美术、传统手工技艺处于濒危困境,传承乏术、后继乏人。
显然,强化对优质潮文化遗存的保护力度已经迫在眉睫。为此,在潮文化的实物遗存方面,一方面要加强对实物遗存资源的抢救、挖掘、利用及实物遗存保护工作的宣传,增强本地居民的实物遗存意识与实物遗存保护的法制观念;另一方面要加大对实物遗存保护的经费投入,设立实物遗存保护专项资金,使日渐式微、濒临损毁的实物遗存得到及时的抢救性整修和维护,得到有效的保护和管理。在潮文化的非物质文化遗存方面,由于非物质文化遗产是潮文化的灵魂,必须分门别类,分别采取有针对性的对策来加以保护和传承、弘扬。
3.加快推进潮文化的产业化发展进程
文化遗存的保护、传承需要巨额的资金投入。客观上看,虽然潮汕地区就全国来看处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但其整体经济滞后于全省经济发展水平,因此又属于发达地区的欠发达区域,地区社会生产总值规模小,人均GDP水平只有珠三角地区的不到1/3、广东省平均水平的不到1/2、低于全国平均水平,政府财政实力羸弱,难以满足潮文化遗存保护的巨额资金需求。因此,加快推进潮文化的产业化发展才是根本出路,才能为潮文化的传承和保护打造基础平台。为此,一方面,可依托分布于潮汕地区的众多物质文化遗存来加快发展潮文化旅游,如潮州古城旅游资源的开发开放,将旅游产业打造成为潮汕地区的战略性支柱产业和高效益的现代服务业,一来可以创造快速增长的旅游收入,二来通过旅游业收入进一步保护和传承潮文化的物质遗存;另一方面,对于非物质文化遗存,具备工业化、产业化基础的,可以加快其产业化发展进程,如潮州市被列入国家级、省级“非遗”保护名录的木雕、潮绣、泥塑等通过产业化开发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成效,为潮州经济的发展贡献良多,同时产业化的成功又推动越来越多的艺人重操旧业,使这些非遗艺术得到更好传承、发扬光大;潮州瓷器产业飞速发展,为潮州赢得“中国瓷都”的城市名片,成为潮州市第一支柱产业,其瓷器烧制技艺得到进一步的传承和发展;此外,潮州婚纱晚礼服产业作为潮州的几大特色产业之一,在国际市场上取得成功,潮州成为“中国婚纱晚礼服名城”,很好地传承了潮绣、潮州抽纱、潮州钉珠这些传统工艺,实现文化价值与经济价值的双赢,取得了良好的非物质文化遗存保护效果。
(二)强化潮文化创新
1.增强对潮文化主动创新的自觉意识
文化对经济发展具有反作用,要改变潮汕地区经济落后的现状,潮文化在传承的基础上需要创新。为此,必须认识到再好、再优秀的地域文化都难免有不好的、落后的、消极的甚至愚昧的部分,比如潮文化中的封建迷信思想和行为,再比如潮汕地区宗族观念至今仍根深蒂固,作为封建文化和封建家族制的标志“祠堂”文化,近些年愈演愈烈,将资源投向与时代发展不相适应的事物,一定程度虚耗了人力物力,同时宗族广泛而深层次的存在,导致潮汕乡村甚至城市的治理变得非常困难,政府正式制度的实施力度往往因宗族的存在不断衰减甚至走样变形。可见,必须增强对潮文化主动创新的自觉意识、批判意识,扬弃消极因素,政府与民间协同创新,用潮汕人历史上的移民精神、近现代阶段的勇于下南洋、闯海外的拓荒精神、不屈品质来创新潮文化,以开创潮汕地区经济发展的新格局。
2.破解潮文化的“路径依赖”和“路径锁定”困局
哈耶克指出,制度是文化进化的结果,现代经济增长与文化变迁不可分割。诺思提出,报酬递增和不完全市场是决定制度变迁轨迹的两个力量,并指出制度变迁可能会出现“路径依赖”和“路径锁定”两种状态。路径依赖是指技术演进或制度变迁均有惯性,一旦作出选择、进入某一路径,就可能对这种路径产生依赖,惯性会使这一选择不断自我强化。而路径锁定,是指事物发展过程对道路和规则的选择有依赖性,一旦选择了某种道路就很难改弦易辙,一旦成为行为规则就很难改变这种规则。
潮文化优秀的基因决定了其历史的辉煌和今天的灿烂,但其能够较好地保存至今,也跟其相对封闭的地理环境有关系。由于长期缺乏与外界的广泛和深入的交流、融合,也养成了潮文化中一些不良、消极的文化内涵,并且在长期的传承中又不断得到固化,从而导致潮汕地区以潮文化为主体的强大的非正式制度形成“路径依赖”和“路径锁定”,构成了对潮汕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阻碍。因此,要打破潮汕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落后平衡,就必须破解导致“路径依赖”和“路径锁定”的潮文化悖论,重点做好以下工作:
(1)培育微观主体创新的潮文化价值观念。个人、家庭、厂商是一个经济体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微观主体,因此,潮文化的创新首先需要微观主体在价值观念上的转变、开放和包容,为潮文化的创新提供坚实的基础和最佳实践路径。具体来说,一是要大力弘扬潮文化中固有的经商文化基因,创业及经商过程中要加快摒弃浓重的官本位意识,从根本上扭转在潮汕地区广泛盛行的依靠官场的人脉资源或投机取巧来获取资源及实现利润最大化的逆市场化行为,培养微观主体依靠市场、依法经营、遵守规则、竞争致胜的主体认识;二是要培育“进取无止境、创新无边界”的潮文化新基因,彻底颠覆潮文化中广泛存在的墨守陈规、得过且过、小富即安的价值观念;三是要弘扬公共价值观念,倡导发展小家更要有利大家、既扫小屋也安天下的和谐文化,实现从利已独赢向合作双赢、社会共赢的转变;四是要弘扬信用文化,促进潮汕地区微观经济主体从偏重眼前利益向偏重长远利益的转变、从偏重利益向偏重诚信的转变,提升全地区的经济信任度和在区域外的美誉度;五是要倡导开放思维和动态思维,促进潮文化的开放和包容,促进潮文化从静态封闭向动态开放的转变。
(2)转变政府职能,优化经济发展的制度环境。区域的社会经济制度是正式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优良的制度环境是区域经济发展的基础保障。潮汕地区地方政府植根于潮文化这片土壤,必然受到潮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表现较为突出的是,部分地方政府部门官本位意识过度强化,在应该市场化的区域调控力度过大,而在非市场化的公共领域提供服务较少甚至不作为,这些行为在长期的累积中形成惯性体制,无利于潮汕地区经济社会的发展。因此,必须加快政府观念和职能的转变,强化制度文化建设:一是坚决破除在政府部门长期、广泛存在的“官本位”意识,强化以民为本、以人为本、天下为公的执政理念。二是在应该非市场化的公共领域强化作为,在应该市场化的区域弱化作为,形成“自上而下”的地域文化制度变迁革新路径,政府制订市场交易规则、监督规则的具体执行、惩罚违背和破坏规则的参与者,营造一个公正、公平、机会均等的制度文化环境,塑造崇尚竞争、珍视信用、注重公平的经济文化,降低市场交易的成本,同时坚决抑制权力对社会经济、文化的过度渗透。
3.加强文化交流,促进潮文化与区外文化共同进步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地域文化不是孤立存在的,不同地域文化之间需要不断的相互交流、相互渗透、互相借鉴,如果缺乏与地域外不同文化之间的交融,再优异的地域文化也只能是自我封闭、抱残守缺、逐渐落后,就不可能在历史的长河中始终光彩夺目、历久弥新、生机蓬勃。地域文化之间不断交融才能不断创新,也才能更好地在比较、竞争中保护及传承,才能充分发挥其对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促进作用。潮汕地区丰富的独具地方特色的民间优秀文化遗产,具有重要的经济社会价值,必须充分利用潮汕地区的潮文化资源和逐渐形成的潮文化品牌优势,通过电视报刊、网络、微信、微博等现代传播工具,加快对外交流进程,拓展和强化与区域外海外潮汕籍华人华侨众多的地区(如泰国、马来西亚等)的区域文化交流,扬长避短、互促共进;同时,要主办以潮文化为主的国际性和国家级文化旅游节事活动,参加国内外大型文化节事活动,不断扩大潮文化在国内外的知名度和美誉度。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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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Research of Chaoshan Economic Development Under Restrictions of Informal System of Regional Culture
HU Chao-ju,LI Ying-xu,SU Yan,ZHENG Luan-juan
(Hanshan Normal University,Chaozhou,Guangdong,521041)
The institution consists of formal and informal components.As part of informal components,regional culture has a profound impact on the regional economy.Chaoshan culture is historic and unique.On the one hand,Confucian culture and marine culture are factors in promoting regional economy,on the other hand,the underlying causes in restraining modern development of local economy.The informal component,which includes values,ethics,morals,customs,habits,ideology etc,restricted Chaoshan economy to advance with the times.Therefore,it is necessary to strengthen cultural heritage and cultural innovation to promote formal institutional change and accelerate the economic development of the Chaoshan area.
regional culture;institution;Chaoshan culture;Chaoshan region;economic development
F127
A
1007-6883(2016)04-0037-07
责任编辑黄部兵
2016-01-21
广东省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项目编号:GD13XGL)。
胡朝举(1968-),男,重庆人,韩山师范学院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