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性葳蕤
2016-10-12
谭昊
“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此句出自唐朝诗人张九龄的《感遇·其一》。意思是一草一木都有自己本心,无需美人来折取欣赏。对草木生命的认识,《杂草的故事》同样有平等心,作者理查德·梅比俯下身,耐心书写杂草的生命、力量、文化……其对草性的珍视,震撼我心。
书中给杂草明确定义:“一种天生就倾向于进入错误地点的植物……并不是因为它有毒和丑陋,而是因为它不知进退——拼命挤进不属于自己的地方,并妨碍他人。”全书写了十二种杂草,有随处可见的杂草、比人类更古老的杂草、杂草与三个作家的故事、末日杂草等等,相当全方位。
杂草虽弱,生命旺盛,于废墟中萌芽,于遗忘角落里生根。理查德在书中用了一个比喻,“仿佛是从神话中得来的力量”。它们的种子在千百年里深埋地下仍能萌发,“熬过了冰河时期,经历了农业革命,挺过了全球革命”。它们只需要契机,于人类的选择中见缝插针。它们的标签是:起源、顽固和独特。
杂草对文艺作品的熏染,十分常见,而以本书标准,《诗经》《楚辞》《红楼梦》这些大宗描述草木的作品,其中草木多不是杂草。中国古人宽容得多,他们多用“野草”一词。“野”更多有野趣、生命力上的肯定;“杂”则显然累赘、多余。陶渊明吟咏的“晨兴理荒秽”,不知荒秽中有哪些杂草。因草之杂,拾荷锄之乐,以草之境界,托人之志向了。金庸小说《神雕侠侣》里所写的情花、断肠草,才是本书所写的杂草。
理查德是英国人,对莎翁戏剧中的杂草多有引用,草和人相映成趣,充满譬喻。《李尔王》中疯去的国王,“高声歌唱,头上插满了恶臭的地烟草、牛蒡、毒参、荨麻”,以野草为冠,饰李尔王之疯态。
有趣的是,对于杂草的药用价值,西方人的“药效形象说”和中医的“以形补形”倒是扺掌言欢,大致思路相同。
草木传奇的话题,博大而杂,十二种主要杂草之外,本书又旁征博引了各种杂草故事,让人羡慕作者的博学。对杂草不亵玩、不歧视,作者这种态度,又让人钦佩。
借此书,读者能更加了解杂草的历史、杂草的性格。杂草概念不是植物学上的,而是文化意义上和人类选择上的。自然赋予它们无尽的力量、绵延繁殖的天性,人类则估定它们的价值和爱憎,这种价值和爱憎会随着时间、地域而变化。而我们不得不承认,所谓“杂草”,是人为把自然界拆成了野生和驯养的结果。杂草是闯入者,是少数派,它们时刻提醒着我们如何在边僻异途上生存,不为认可的歧路葳蕤。
(编辑 赵莹zhaoyingno.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