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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关系”的再认识与思考

2016-10-12刘成志

世纪桥 2016年9期
关键词:批判民粹主义毛泽东

刘成志

摘要:民粹主义作为一种极具复杂性、依附性和多变性的国际化政治社会思潮,自产生便争议不断,在其诸多流派中,“俄国式民粹主义”最为典型,而近代中国民粹主义也滥觞于此。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一直是学界关注和研究的热点,20世纪末的一场激烈争论更是将这一问题推向高潮。无论是青年时期还是成为马克思主义者之后,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都值得我们深入研究与思考,而其汲取与批判的辩证思维也为我们今天如何对待民粹主义提供了指引。

关键词:民粹主义;毛泽东;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汲取;批判

中图分类号:D2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1-0475(2016)09-0012-04

民粹主义作为一种独具特色的政治社会思潮,在近代中国与保守主义、自由主义、民族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等相伴而生。但由于其颇具争议的观点和主张,使得其往往以反面启示出现,并遭到批判和否定。中共第一代领导核心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一直是学界关注和研究的热点,但受制于对民粹主义“非黑即白”的线性思维方式,使得我们对这一问题的认识通常是简单和片面的。客观还原民粹主义的面貌,理性对待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不仅是一种尊重历史的态度,还可以为解决当今中国思想多元的困惑提供良药。

一、 民粹主义及其在近代中国的传播

(一) 对民粹主义的再认识

民粹主义研究专家保罗·塔格特认为“民粹主义有一个基本的特征:即概念上的尴尬的不确定性”[1](P.1),对于不同的意识形态和政治立场,它都有生存的空间,“民粹主义已成为进步的工具,但也是保守的工具;是民主主义者的工具,也是独裁者的工具;是左派政党的工具,也是右翼势力的工具”[1](P.5)。郭慧超指出:“民粹主义可以是一种独立的政治策略,求民主,要公平,代表人民大众的利益;民粹主义可以是一种风靡的社会思潮,有大量追随者,能号召起游行运动;民粹主义又可以是一种极具依附性的活动理念,在各种政治运动和社会思潮中都能找到民粹主义的身影,却又不是举着民粹主义的旗号。”[2]

我们可以从下述三个方面对民粹主义进行认识:第一,民粹主义具有复杂性。这种复杂性体现在不同语境下民粹主义的诉求和主张呈现出不同的特征。在沙皇俄国,由于农民占人口的绝大多数,因此民粹主义往往与农民问题直接挂钩;而在西欧资本主义的民主体制下,民粹主义则主张用直接民主代替代议制下的间接民主。第二,民粹主义具有依附性和多变性。民粹主义的依附性源于自身的“空心化”特征,由于缺乏核心价值,因此必须依附于其它政治思潮之上以填补自身的空洞无物;而多变性,塔格特认为:“民粹主义总像变色龙似的随环境的变化而变化”[1](P.6)。第三,民粹主义具有核心理念。民粹主义的英文“Populism”也可译为平民主义、民本主义、大众主义等,由此可见,民粹主义的具体分支虽然主张不尽相同,但“以民为粹”(对人民的赞美和崇拜)却是其核心理念。在现实的政治实践中,从没有人自称是民粹主义者,这与自由主义、民族主义、马克思主义等政治思潮截然不同………

(二) 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传播

20世纪初的中国人面临“中国向何处去”的重大历史课题,“救亡图存”成了当时中国社会主流思潮的理论内核,围绕这一理论内核,各种思想和主义风起云涌,民粹主义正是在这时传入中国,并结合中国的实际和需要形成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有的学者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追溯到先秦的墨家学派,但墨家的主张与民粹主义者的主张还存在很大差距,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基本上算是舶来品,其滥觞于“俄国式民粹主义”。由于中俄两国的地缘关系,封建背景和以农民为主体的人口结构,使得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烙上了深深的“俄国式”印迹,以至于后来有中国学者误将民粹主义的全部都等同于这种特殊的“俄国式民粹主义”。在中国近代史上,虽然没有人自称是民粹主义者,但在很多人的思想中都不同程度地存有民粹主义色彩。

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因其特定原因影响了一批时代精英,大体上可以归结为两点:第一,近代中国充斥着危机。近代中国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共存,面对列强侵略和民众疾苦,许多仁人志士都渴望独立、自由和民主,而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恰恰是对这些诉求的一种反应,并提出了解决对策。第二,中国小农社会的根本特征。中国自古就是小农社会,小农意识根深蒂固,农民是人口结构的主体,而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关注的核心就是农民和农村问题。

二、毛泽东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汲取

(一) 青年毛泽东的民粹主义情结

近代中国民粹主义自产生起便烙上了深深的“俄国式”印迹,它赞美农民,关注农村,推崇村社思想,反对资本主义、官僚主义,崇尚农业社会主义,强调道德取向等等。胡伟希将其具体分为“国粹派的民粹主义、无政府式的民粹主义、‘乡建派的民粹主义”[3]三种。由于其观点和主张颇具争议,再加之“非黑即白”的思维方式,使得我们通常将其作为一种“坏”的思想来认识,从而在根本上批判和否定它。因此,很少有中国学者阐述青年毛泽东的民粹主义情结,而莫里斯·迈斯纳、斯图尔特·施拉姆、魏斐德和永野英身等国外学者对此则有较多阐述。

国外学者普遍认为,青年时期的毛泽东是一位“俄国式”的民粹主义者,理由是他对农村生活和农民造反运动的重视,进而把革命的希望寄托在广大农民身上,他于1919年发表的文章《民众的大联合》就是最显著的标志。迈斯纳认为:“1919年下半年,在毛泽东正式转变到信仰马克思主义之前的几个月出版的早期政治著作中,他看到中国人民作为惟一的统一的实体,具有巨大的革命潜力。……他大声疾呼实行‘民众的大联合这一‘刻不容缓的重大政治行动。”[4](P.90)魏斐德认为:“1919年的五四运动使毛泽东同其他各个城市的知识分子一起觉醒了。那年夏天,他甚至编辑了一本刊物《湘江评论》;这份刊物发表了毛泽东的第一篇重要政治文章《民众的大联合》,虽然这篇文章表明毛泽东还处在一个前马克思主义的和民粹派的阶段。”[5](P.222)此外,永野英身等人还将青年毛泽东提出通过创办以农业劳动为主的新村来改造社会看做是其倡导的民粹主义试验。

(二) 毛泽东汲取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合理成分的三个方面

在成为马克思主义者后,毛泽东辩证地看待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汲取了其中的合理成分,主要体现在人民话语、农民问题和群众动员三个方面。

第一,人民话语。人民是一个政治概念,与敌人相对,是民粹主义的核心词汇。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中将人民视为核心话语,包含了农民、工人、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这种对中国革命力量的科学认知为新民主主义革命提供了科学指引,也为后革命时期国家的发展路径提供了话语指向。此外,人民话语也是对青年毛泽东“民众的大联合”思想的一种扬弃。

第二,农民问题。近代中国民粹主义虽然高估了农民和农村的作用,但对中国这样一个农民占人口绝大多数的国家来说也不乏积极作用。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革命理论中将农民问题视为中心问题,“在中国封建社会里,只有这种农民的阶级斗争、农民的起义和农民的战争,才是历史发展的真正动力”[6](P.625)。对于中国革命的主要力量,毛泽东指出:“中国民主革命的主要力量是农民。忘记了农民,就没有中国的民主革命;没有中国的民主革命,也就没有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也就没有一切革命”[7](P.305)。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毛泽东还高度肯定了工农兵,高度赞扬了农民的道德纯洁性。当然,在民主革命时期,毛泽东也看到了农民作为小生产者的局限性,他指出要特别注意和坚决杜绝小农意识可能带来的绝对平均主义思想,提出了“把农民提高一步,提高到无产阶级的水平”[7](P.318)的观点。

第三,群众动员。由于民粹主义对人民的赞美和崇拜,以及对人民直接行使权利的鼓吹,使得其具有十分强大和有效的群众动员能力。毛泽东借鉴了民粹主义群众动员的合理内核,在党内大力倡导群众路线。此外,像土地改革这样规模庞大的社会改造运动也借鉴了民粹主义群众动员的方式,收到了良好的效果。实践证明,群众动员这种方式虽然在新中国成立后也曾走过弯路,甚至出现过严重错误,但它在实践中的巨大作用却是毋庸置疑的。

三、 毛泽东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批判

(一) 毛泽东对梁漱溟乡村建设理论的批判

梁漱溟是儒家思想的信奉者和身体力行者,同时又是具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文化保守主义者,或者说是带有保守主义色彩的文化民粹主义者,他的乡村建设理论带有浓厚的近代中国民粹主义色彩。1938年,毛泽东在延安与到访的梁漱溟进行了长谈,在谈话中,梁漱溟对中共的农民革命理论和革命策略进行了批评,而毛泽东则进行了针锋相对的反批评。

首先,毛泽东对梁漱溟从文化和伦理的角度来推断中国社会的特殊性进行了批判。他指出,中西社会的差异是经济基础不同导致的,而非文化和伦理的不同。其次,毛泽东反对梁漱溟不以阶级斗争而主张通过社会改良的方式来实现社会根本改造的观点。毛泽东认为,地主与农民在中国只是残酷的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不存在任何情谊,这正可以说明中国的阶级构造和阶级斗争存在的必然性。最后,毛泽东对梁漱溟的中国社会问题的根源在于文化提出了批评。在毛泽东看来,中国社会问题的根源在于中国社会文化的“旧体制”,即旧的生产关系和政治制度妨碍了中国的进步,中国社会摆脱危机的出路在于民族民主革命。[8]毛泽东与梁漱溟的这次争论可以看做是正在走向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已经较为完备的文化民粹主义、文化保守主义理论的一次正面交锋。[9](P.267)

(二) 毛泽东在中共七大前后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批判

中共七大之前,毛泽东就已经从新民主主义与资本主义关系的角度分析和批判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毛泽东在给秦邦宪的信中概括了新民主主义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区别,新民主主义的基础是机器,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则是手工。[7](P.207)在中共六届七中全会《对<论联合政府>的说明》中,毛泽东又指出:“报告中对共产主义提过一下以后,仍着重说明民主革命,指出只有经过民主主义,才能到达社会主义,这是马克思主义的天经地义。这就将我们同民粹主义区别开来,民粹主义在中国与我们党内的影响是很广大的”[7](P.275)。而在中共七大口头政治报告中,毛泽东又对党内存在的民粹派思想——要直接由封建经济发展到社会主义经济,中间不经过发展资本主义的阶段,要更快地搞社会主义——进行了批判。《新民主主义论》是毛泽东这一时期重要的理论成果,它主张新民主主义社会在相对先进的资本主义经济得到一定程度的发展后,才能过渡到社会主义,这与不经过新民主主义阶段而直接进入社会主义阶段的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恰恰相反。毛泽东在比较新民主主义和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基础上,特别重视划清它们的界限,进而集中批判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

毛泽东等中国共产党人此时面临如何解释新民主主义革命是为中国资本主义发展扫清障碍这一重大理论问题,而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是极力反对资本主义的,强调中国要绕过资本主义直接进入社会主义阶段,因此毛泽东对其进行了批判。

(三) 毛泽东在解放战争时期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批判

这一时期毛泽东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批判主要是针对土地改革过程中出现的“左”的思想。在土改过程中,农业社会主义普遍存在于一些党员干部的思想中,他们崇尚绝对平均主义,极力反对资本主义,反对工商业的发展,一些地方甚至还出现了破坏工商业的行为,极大破坏了乡村秩序。

对于农业社会主义、绝对平均主义和破坏工商业等带有民粹主义色彩的思想和行为,毛泽东进行了严厉批判。毛泽东指出:“我们赞助农民平分土地的要求,是为了便于发动广大的农民群众迅速地消灭封建地主阶级的土地所有制度,并非提倡绝对的平均主义。谁要是提倡绝对的平均主义,那就是错误的。现在农村中流行的一种破坏工商业、在分配土地问题上主张绝对平均主义的思想,它的性质是反动的、落后的、倒退的。我们必须批判这种思想。”[10](P.13-14)随后,毛泽东又进一步解释说:“我们反对农业社会主义,所指的是脱离工业、只要农业来搞什么社会主义,这是破坏生产、阻碍生产发展的,是反动的。但不能由此产生误解。将来在社会主义体系中农业也要社会化”[11](P.139)。

毛泽东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三次集中批判是一个由策略性到理论性的逐步深入过程,涵盖了理论和实践的双重内容,具有很强的现实性和针对性。毛泽东作为一位马克思主义者,在汲取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合理成分,全面分析和批判其局限性的基础上,对其进行创造性的转换和改造,进而将其纳入要建构起的科学理论体系之中,最终实现了对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超越。

四、对毛泽东“曾染上过民粹主义色彩”的争论

(一) 问题的由来及争论的开始

20世纪60年代,美国人迈斯纳较早地提出了“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关系”的问题。随后,他又指出:“毛泽东并不简单地是一个马克思主义外观下的民粹主义者(正如他不单单是一个共产主义外衣下的中国民族主义者一样),但是,民粹主义的观念和思想深深地影响了他吸收和运用马克思主义的方式”[12](P.59)。1982年,迈斯纳在《马克思主义、毛泽东主义与乌托邦主义》一书中明确表明毛泽东是一位民粹主义者,此后,这一观点的影响逐步扩大,像施拉姆、诺曼·莱文、布兰特利·沃马克、本杰明·史华慈等国外毛泽东研究学者也持相同观点。

国内一些学者也受到了西方这种观点的影响。李泽厚认为:“‘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斗争哲学,‘斗私批修的道德主义,‘向贫下中农学习的民粹主义,构成了毛的晚年思想的一些基本特征。”[13](P.205-206)朱学勤认为:“1936年,史沫特莱访问延安时……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在毛泽东的意识深处,有一扇门,一直没有向其他人打开。这扇门通向何处?我个人感觉,理论上通向民粹主义,实践上通向‘文化大革命。”[14]20世纪90年代初,针对西方学界所谓毛泽东是一位民粹主义者的观点,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进行了坚决反驳和批判。

总的来说,此时的国内学界虽然对于毛泽东是民粹主义者的观点有不同声音,但主流观点是持否定态度的,依据大多是新中国成立前毛泽东的论述和事实,而对于新中国成立后则鲜有论及。

(二) 争论的激烈展开

1998年,胡绳发表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关系:世纪之交的回顾和前瞻——纪念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20周年》一文指出,毛泽东的“一张白纸,没有负担,好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好画最新最美的画图”[15](P.275)的说法表明其曾染上过民粹主义色彩。随后,在《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再评价》一文中,胡绳又指出,从1953年以后,毛泽东就有了民粹主义思想。

对此,沙健孙首先作出回应,批驳了胡绳的观点。沙健孙认为:“对于毛泽东所作的这种指责,带有严重的、根本的性质……如果认为毛泽东具有民粹主义倾向,那就意味着毛泽东至少在某种程度上成了小资产阶级的革命家,他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不过是‘小资产阶级的社会主义而已。”[16]与沙健孙持相同观点的有黄如桐、范庥、郎冠英、章德峰、彭建莆等人。黄如桐认为:“讲历史从来都是为了现实。大讲‘民粹主义不过是说明社会主义此路不通,中国的唯一的出路是退回到资本主义,至少是退回到新民主主义。”[17]郎冠英认为:“除了文盲外,连小学生都会看明白,毛泽东这几句话讲的是:我们经济底子薄,工业基础差,几乎像一张白纸;这是坏事,也有好处,我们可以从比较高的起点开始,建设新的(现代的)工业、农业、运输业、文教事业;在一个不太长的时间内,改变我国的落后状态,把我国建设成为强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这怎么能和民粹主义挂钩呢?!”[18]而像何秋耕、胡岩、林庭芳、林蕴晖、邱路等人则支持胡绳,批判了沙健孙等人的观点。胡岩认为:“胡绳先生关于毛泽东‘曾染上过民粹主义色彩的论断是正确的,用语的分寸也十分贴切。”[19]林庭芳则认为:“如果把学术上的探索、争鸣的问题,小题大做,乱戴帽子,这倒像沙教授说的那样,可能引起人们在政治上思想上的混乱。”[20]2000年,邱路在《百年潮》第1期上发表的《请放下你的棍子——质疑沙健孙教授对胡绳先生的批判》一文更是直截了当地反驳了沙健孙等人对胡绳的批判。总之,双方你来我往,各执一词,激烈论争,直到2000年胡绳逝世依旧没有停止。

五、 对“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关系”的思考

(一) 要历史地看待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

在研究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时,首先要明确毛泽东终其一生是一位马克思主义者,而不是民粹主义者。毛泽东作为一个领导中国革命和建设伟大的历史人物,要历史地看待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不能一概而论。青年时期的毛泽东,力图改变近代中国深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随着民粹主义的传入以及与中国实际和需要的融合,使得毛泽东等一批时代精英似乎看到了中国的出路,开始大力宣传并身体力行。但在成为一位马克思主义者后,尤其是在党的六届六中全会以来,毛泽东辩证地看待了近代中国民粹主义思潮,着重指出并严厉批判了其可能带来的危害。胡绳在《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再评价》中说:“我认为,至少在毛泽东一生最辉煌的时期之一,即大体在民主革命时期的1939年到1949年,毛泽东不但没有丝毫染上民粹主义的思想,而且是坚决反对民粹主义的。”[21]新中国成立后,在社会主义改造、大跃进、人民公社化和“文化大革命”时期,毛泽东等一些党内领导因急于消灭资本主义,片面追求提高公有化程度,忽视了用生产力标准来评判社会发展,从而导致一些决策严重脱离实践。这也是客观事实,无需回避和掩饰。由此可见,如果不辩证地看待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的关系,仅笼统、模糊地去认知这一问题,显然是不客观的。

(二) 要正确处理评价历史事件与总结经验教训的关系

石仲泉曾经说:“评价历史事件是一个标准(我曾比喻为及格标准),总结经验教训又是一个标准(我曾比喻为优秀标准)。这是两个范畴的问题,因而不能将这两个标准衡量的不同问题混为一谈。”[22]笔者认为,两者既相互区别又相互联系:区别在于立足点不同,评价历史事件要立足于当时,总结经验教训则要立足于现在;而两者的联系在于,评价历史事件是为了总结经验教训,以利于今天的实践,总结经验教训虽然更侧重揭露缺点并分析原因,但这并不等于全盘否定,必须要以科学、正确地评价历史事件为基础。胡绳对毛泽东的评价是“曾染上过民粹主义色彩”,使用“曾染上过”和“色彩”表明毛泽东在一段时期内受过民粹主义的影响,而并不是说毛泽东是一位民粹主义者,用语分寸把握得当。此外,胡绳在《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论再评价》中也并没有否定毛泽东对中国革命和建设所做的贡献。

(三) 学术研究需要在自由健康的环境中鉴往寓今

学术研究需要自由健康的环境。一个自由健康的环境并不意味着信口开河,反而要有理有据、负责任地阐明自己对某一历史人物、历史现象或历史事件的态度和观点,既不能受限于所谓的权威,不敢说话甚至说假话,人为掩盖或粉饰一些客观事实,更不能对不同于自己的观点断章取义、任意引申,进而“扣帽子、抓辫子、打棍子”。学术研究产生分歧在所难免,只有以理性的态度对待分歧,与人为善,尊重他人,以理服人,才能不断提高学术研究的水平。我们今天研究“毛泽东与近代中国民粹主义关系”主要是总结吸取已有的经验教训,使其服务于当今社会。而在今天这样一个阶层分化、利益多样、思想多元的社会中,充分认识民粹主义,警惕“左”倾思想的再次泛滥依然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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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褚永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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