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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

2016-10-10段清波赵丛苍

关键词:明长城边防长城

薛 程,段清波,赵丛苍

(西北大学 文化遗产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69)



论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

薛程,段清波,赵丛苍

(西北大学 文化遗产学院, 陕西 西安710069)

明长城是中华民族的历史财富,其主要作用是军事防御。在明长城发挥其军事防御功能的过程中,逐渐形成了以军事活动为中心的聚落遗址。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形成过程主要分为三个阶段,军事聚落集中于长城以南、战事多发的地域。军事聚落的分布与双方战争形势以及具体军事活动有关。

明长城;军事聚落;发展过程;空间分布

聚落是人文地理学的概念,一般指人类聚居的地方或村落。在考古学研究中,所谓聚落实际是指古代某一人类社群曾经居住过的遗址,具有一定空间并延续一定时间的文化单位[1](P148-149)。军事聚落则是以军事活动为中心形成的古代人类社群遗址,具有一定空间并延续一定时间的军事文化单位。具体而言,长城区域军事聚落是指在北方长城防御覆盖区域内形成的以军事活动为中心的聚落遗址。

一、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形成的阶段性简述

长城区域军事聚落形成初期时的目的性与规划性并不强,只有在北方边境战事吃紧,或修筑长城时,军事聚落才会随之产生。因此,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与长城不同阶段的修筑密切相关。

明长城的修筑过程,学术界一般认为可分为三个阶段:明初期(1368—1447),明中叶(1448—1566)和明后期(1567—1620)。但学术界在对明长城修建的阶段性研究中,不同学者还是会采取不同的分期。如胡凡在《河套与明代北部边防研究》[2](P65-67)中对明代北部防御体系的研究就采取了不同的分期。第一阶段是洪武时期(1368—1398),主要研究此时北部边防态势;第二阶段是永乐时期(1403—1424),主要研究北部边防线向南内撤及其影响;第三阶段是宣德正统时期(1426—1449),主要研究北方边防消极防守与全面内缩。而《中国军事史·兵垒》[3](P246)中又是另外一种分期。洪武至宣德年间(1368—1435),朱元璋、朱棣采取主动进攻的策略,逐渐消除了边疆少数民族的隐患;正统至嘉靖年间(1436—1566),明朝内部混乱,军事实力下降,边防体系瘫痪,鞑靼迅速崛起,明朝北部长城沿线的军事防御由积极进攻转为消极防御;隆庆万历年间(1567—1620),北部边防逐渐好转,明朝与北方少数民族形成了数十年和平共处的态势。我们发现在具体研究中,学者虽然对明长城的修建阶段性划分有不同的认识,但划分标准均是以北方边防总体态势走向为基础。

明朝修筑长城的同时,以屯兵和军事防御为主的军事聚落也逐渐在长城周围形成,而形成速度又取决于整个北方边防的情况。当明朝实力强盛或双方势均力敌时,较少发生战争,军事聚落的修筑就比较少。当明朝国力空虚,北部少数民族实力强盛时,边境的军事冲突往往容易发生,战后明朝会派人修缮已经被破坏的长城防御工事,或者为了更好地防御增修新的工事。笔者根据军堡大规模修建的时间和军堡本身建造工艺的特点,将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历史发展过程划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洪武至天顺年间(1368—1464),这一时期为明代北部边防军堡的第一次大规模修建,主要集中于正统和天顺年间。此阶段长城防御属于积极防御态势,主要修建关口与边墙,集中在北京至山西段,军事聚落数量在此时增长较慢。比较著名的有砖井堡、定边营以及高家堡。营堡总体建造工艺水平一般,夯层薄厚不均,夯层夹杂物较多。

第二阶段,成化至正德年间(1465—1521),这一时期军堡修建规模最大,数量最多。其中前期北方少数民族内乱较为严重,实力被严重削弱,对明朝侵扰较少,所以长城修建几乎处于停滞阶段。后期,北方少数民族实力增强,明朝整体实力有所下降,北方少数民族入侵次数增加,明朝逐渐转为消极防御,又开始大规模修建长城防御工事。这一时期军事聚落的数量快速增加。由于受到北方少数民族的严重骚扰,相比第一阶段,明朝政府倾全国之力构筑军堡。所以此时军堡建造水平较高,夯层薄厚均匀,土质纯净,夯层夹杂物较少,夯层密度较大,整体较为坚固。

第三阶段,嘉靖至崇祯年间(1522—1644),这一时期是明长城大规模修筑的最后阶段,主要集中在嘉靖和万历年间[4](P51-52)。北方少数民族不断南下侵扰,明朝又掀起了修筑军堡的高潮,军事聚落的数量也不断增加。由于明朝国力衰弱,军堡建造的规模明显变小,夯层厚度较大,夯层密度分布不均,夯层内夹杂物较多。

二、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发展研究

(一)第一阶段(洪武至天顺年间)

第一阶段集中在洪武至天顺年间(1368—1464)。明初,政府对北方游牧民族采取的政策是“修武备,谨边防。来则御之,去不穷追”[5](P1826)“各居边境,永安生业”[5](P262)。这一时期长城的修建速度处于相对平稳阶段,而且基本没有严重的边境战事。围绕长城形成的军事聚落相对较少,仅用于日常巡逻放哨。洪武十四年(1381),徐达发燕石等卫屯兵15 100人修永宁、界岭等32关[6](P54)。建文帝时期修筑了自宣府(今宣化)到大同境内的长城防御体系[4](P49)。“靖难之役”后,北部边防苦心经营的防御体系已各自分离,九个防御重镇成为互相孤立的据点。九边重镇的后方,没有纵深防御的阶梯型体系。长城防线一旦被突破,就直接威胁北京。永乐十年(1412),修筑了西起河北马林,东至宣化附近的长城与军事聚落[7](P32)。如蓟镇在这一时期修筑军堡数量就多达30余座。此时以军堡为中心形成的军事聚落守护明朝心脏地带,规模、数量在明朝整个长城发展过程中都是不可代替的。

考古实际调查表明,此时修建的军堡建造工艺相对粗糙。如明正统十年(1445),陕西巡抚马恭在延绥镇中建立波罗堡(图1),设于山畔。经现场调查,夯层厚9—22厘米,夯土内含砖块、瓷片、石片、料礓石、碳粒,等等。垣外下部包石保存84—95厘米,宽32厘米、厚26厘米,垣体顶部残存以石灰、土壤以及沙子为主的三合土防水层,墙体夯层内含杂质较多,夯层密度较小。但从现场观察,夯层厚薄处使用的夯锤大小应该是一致的,这就造成了墙体在密度上的差距较大,从而影响了墙体的坚固性*波罗堡墙体夯层的基本数据与认识,来自笔者2013年7月随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长城调查小组实地调查所得。。从这点可以推测,在这一阶段,面对北方少数民族,明朝处于积极防御态势,实力明显占优,所以在构筑基本防御体系时并没有全力应对。

于谦北京保卫战胜利之后,明朝鉴于“土木之变”的教训,又开始维护与修建,榆林、大同、山西、宣府等镇的长城与军事聚落得到完善,恢复了初期的军事防御能力。但相比前期的积极防御,此时明朝北部边防的总体趋势已经逐渐转为第二阶段的消极防御态势。

图1 波罗堡现存平面图(笔者自绘)

(二)第二阶段(成化至正德年间)

第二阶段为成化至正德年间(1465—1521)。明初军队实力强大,北方少数民族实力相对弱小,因此长城防御体系的建设仅限于日常军事设施的维护以及少量军堡的建设。明中后期北方少数民族实力逐渐增强,侵扰明边境的次数不断增多,明朝开始在长城原有基础上大规模修建军事设施,加强长城沿线军事聚落的建设。

成化年间,鞑靼各个部落侵扰明朝边境的次数增加,明朝政府与鞑靼发生了频繁的战争。明朝陆续修建了东州至草河十堡,镇北、清阳二堡。余子俊又在边防西部增加多处军堡,在宁夏修筑了“十八墩边墙”,后又增筑边墙至鸭绿江,形成以凤凰、镇东、镇夷三座边城为核心的边防体系,辽东边墙防御系统基本形成。成化年间九边重镇军事聚落的数量都相应有所增加,同时在军事聚落人员结构配置上也有所完善,聚落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如榆林龙州堡(图2),成化五年(1469)由巡抚王锐修建。墙体为黄土夯筑,土壤质地纯净,内含零星石片和料礓石,夯层厚度在8—14厘米,墙体夯打较为致密,夯窝密集,垣体下侧包砖,整个军堡建筑异常坚固[8]。并且形成了以龙州堡为中心的军事聚落,更好抵御北部游牧民族的侵扰。这也是此时明朝修筑军堡的基本特征,因为军事实力的差距,明朝特别重视军事防御设施的建造。

图2 龙州堡现存平面图(笔者自绘)

弘治初年,鞑靼达到鼎盛时期,统一漠北,军事力量大增,对明朝的军事威胁也逐步增加。明朝总体的防御态势为被动防守,鞑靼经常骚扰明朝边境,并且主要集中在甘肃、陕西、山西境内的长城沿线,而明朝只能依托工事进行局部防御。因此,明朝在此段防御线路上修筑了大量的军堡,以加强对鞑靼的军事防御。弘治之后,明朝陷入困境。正德年又开始大量修筑军堡,而修筑军堡的态势又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至此,长城区域的军事聚落规模逐渐扩大。这一时期因为明朝转为被动防御阶段,北部边防军事吃紧,修筑军堡成为国家大事。

(三)第三阶段(嘉靖至崇祯年间)

第三阶段为嘉靖至崇祯年间(1522—1644)。嘉靖年间共修筑城池80余处,主要集中在大同镇、山西镇、辽东镇、宣府镇、甘肃镇,等等[4](P53)。这一时期,军事聚落的数量也随着长城的不断修建而增加,逐渐形成了以边防军镇为主的大型军事聚落,具备了防御、农业、工商等功能,是明朝军事聚落发展演变的重要时期。

嘉靖后期,鞑靼用兵方向主要集中于东部地区,侵扰蓟辽一带,正所谓“守京必守蓟,守蓟必守辽”[9](P546),蓟辽已成为明朝北方防御体系中的重中之重。此时,由于建州女真族等部落逐渐强大,明朝北方防御体系东部面临着极大的考验。因此,辽东地区逐渐成为战事防御重点区域,而明朝整个军事防御的重点也逐步转向此区域。由于九边重镇中蓟镇军事防御能力相对比较薄弱,隆庆初年,随着明朝政府对蓟镇长城的不断修缮,此处少数民族侵扰事件也逐步减少。此时,长城区域的军事聚落建设主要集中在蓟镇区域,此处军事聚落将生产、练兵与防御相结合,军事聚落之间的来往更加频繁,联合防御水平在九镇当中已属前列。

万历年起,明朝又大力巩固边防,军堡的数量进一步增加,军堡密度也达到史无前例的程度。此时的军堡在修建过程中,更加注重整体防御功能,军堡在修建过程中,大量迁入中原地区的百姓,在军堡附近进行生产,使得长城区域的防御体系逐渐完善,并能保持长期稳定的防御态势。

如万历六年(1578)重修的常乐堡(图3),该堡夯层厚度在10—14厘米,分层夹垫红胶泥,夯层紧密,墙体坚固,台顶部残存灰渣防水层*常乐堡建筑基本数据,来自于笔者2014年8月份随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长城调查小组实地调查所得。。该时间段防御态势还是延续了第二阶段的消极防御,因此,对于军堡的建造也是延续了第二阶段的高规格。在军堡的规划上,这一时期已经形成了比较合理的设计理念,一般军堡内都分公共区域、军事区域以及居民区域。这样的军堡规划也使以军堡为中心的聚落覆盖范围不断扩大,为边境农业、贸易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图3 常乐堡现存平面图(笔者自绘)

明朝对北方少数民族的防御实行“高筑墙”策略,从1368年至1600 年前后,经过近二百多年的修建,终于形成了横跨万里,较为完善的长城防御体系。此时明长城区域内的军事聚落也基本形成完整的规模。依托明长城防御体系形成的军事聚落是长城防御环节中不可或缺的,同时也是明朝北方边境防御的重要基础。

综合上述,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经历了三次高潮,分别是明初期、中期以及晚期。明初期,为了防止北方少数民族的骚扰,明朝开始修建长城,长城区域内的军事聚落数量也开始出现并有所增加;明中期,由于少数民族实力的强大以及自然灾害频发,北方少数民族多次南下掠夺中原,军事聚落的数量大幅度增加;明后期,明朝内部政局动乱,北方少数民族趁机不断侵扰,明朝政府又开始大规模修筑长城,沿线用于防御的军事聚落从总体上也进行了有效规划,从而形成了完善的防御与进攻体系,此时军事聚落的布局也基本形成。通过三个时期的集中修建与改进,明朝的军事聚落体系形成。

三、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空间分布特点

明长城的分界线相当于我国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分界线,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分布于两种文明的交汇处。处于两种文明交汇处的军事聚落在分布上则是根据双方战争形势的变化而变化。

从明代长城地域军事聚落分布位置来看,主要集中在长城以南,少量用于警卫放哨的烽火台则位于长城以北。在明朝的边境防御中,军事聚落除了常年驻守的士兵外,还有拓边的汉人以及军属,军事聚落的安全显得尤为重要,因此军事聚落一般位于长城以南的地形平坦处。另外,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选址还坚持一个原则,就是占领军事要塞,长期固守在重要的关卡隘口。这样形成的军事聚落范围覆盖长城内外,除军事防御功能之外,和平时期也是边境贸易的重要关口。

从空间分布密度上讲,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分布密度与沿线的军事活动有关。首先,军事聚落的形成往往依托军堡的修建,从而会聚集一批士兵、百姓。而军堡一般都是边境出现危机时进行修建,军堡的数量与长城沿线战事的密集程度有关。明代中前期,明朝西北部和中部遭受骚扰最严重,长城沿线中部和西北部修建的军堡数量相对较多,因此这一时期的军事聚落也是长城中部和西北部数量最多。但到后期,随着东部少数民族入侵,明朝又将军事防御的重点放到了长城东线,军堡建设也主要集中在东线,所以长城东线附近的军事聚落数量又不断增加。从九边重镇完全形成后的布局来看,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分布相对较为均衡,细微的差别在于西北部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数量略多于中部和东部。

四、结 语

综上所述,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发展过程以及空间分布都与明朝边境军事活动情况相关。明长城军事聚落的形成与发展贯穿明朝始末,它反映明朝政府在北方边境地区与入侵民族之间的较量,是明代对北方少数民族军事策略、民族政策的体现。同时,明长城区域军事聚落的形成也为北方边境的开发以及与少数民族经济文化交流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1] 张宏彦.中国考古学十八讲[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8.

[2] 胡凡.河套与明代北部边防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1997.

[3] 中国军事史编写组.中国军事史·兵垒[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1.

[4] 李严.明长城“九边”重镇军事防御性聚落研究[D].天津:天津大学,2007.

[5] 《明太祖实录》[M].台北:“中研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校印本,1962.

[6] 永平府志·关隘[M].清光绪二年刻本.卷42.转引自华夏子.明长城考实[M].北京:档案出版社,1988.

[7] 刘金柱.万里长城[M].哈尔滨:黑龙江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

[8]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陕西省明长城资源调查报告[M].北京:文物出版社,2011.

[9] 中国军事史编写组.中国军事史·兵略[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6.

[责任编辑刘炜评]

Study on the Forming Process of Military Settlement about the Great Wall of Ming Dynasty

XUE Cheng, DUAN Qing-bo, ZHAO Cong-cang

(School of Cultural Heritage, Northwest University, Xi′an 710069, China)

The Great Wall of the Ming Dynasty is a historical treasure of Chinese nation.It is main role was military defense and a military settlement was formed in the course of defending. Based on the combination of literature and archaeological survey, the formation process about regional military settlement of Ming Great Wall can be divided into three stages.And it is concluded that the main focus about spatial distribution characteristics of military settlements are fighting region and south of Great Wall.

The Great Wall of Ming Dynasty; military settlement; the course of development; spacial distribution

2015-11-12

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13ZD102)

薛程,男,陕西三原人,西北大学博士生,从事秦汉考古与历代中国长城研究。

【考古与文物研究·军事考古学专题之四】

K247

A

10.16152/j.cnki.xdxbsk.2016-0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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