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草坪建植观念之形成及其全球传播（上）：起源及其在欧美的发展

刘亦师LIU Yi-shi

西方草坪建植观念之形成及其全球传播（上）：起源及其在欧美的发展

刘亦师
LIU Yi-shi

草坪在西方中世纪时已成为艺术和文学描绘的对象，但作为造景元素出现在园林中则始于17世纪的法国式园林，并在18世纪英国式园林中跃升为主导性构园要素，深刻影响了西方的造园哲学和实践，被赋予了丰富的社会、政治和文化意义。本文从观念史角度，考察草坪建植在西方世界各地经历的不同的发展历程及其背后的政治、文化差异，论述其何以普及于公共、半公共和私人空间等3个领域，从而彻底改变了西方的城市景观和人们的生活方式。

草坪；观念史；法国式园林；英国式园林；郊区化；全球性

修回日期：2015-09-18

1　引论

西方语境中的草坪早期泛指植草的空旷地，1700年以后随着法国和英国园林的成熟才特指在地表上经由修剪特定植物所产生的密生植被覆盖、需配合修剪以维持平整的表面［1-2］。中国园林讲究偶然天成，在我国造园史上，几乎没有以“草坪”之美取胜的庭园。关于中国园林的构成，周维权先生曾提出山石、水、植物和建筑等四大构园要素［3］；乐嘉藻则有花木、水泉、石、器具、建筑物、山及道路等“六法”之说，虽提到园林中“草之植法有三种”［4］，但近代以来广泛使用的草坪从未在中国园林中占其一席之地。

英国学者博伊德（Andrew Boyd）早已注意到此点，他指出“庭园的自然元素有泥土和大地造型，流水、奇岩和石头、沙粒、树木和矮树、花朵和苔藓。很少或根本就没有绿草，草坪更是完全不存在。事实上，在英国的中国人，常常觉得英国庭园里的草太绿了。”［5］近人李允鉌对此也有阐发：“中国的园景是否没有草坪呢？其实并不是没有，只不过不占显著的位置而己。……草坪古称为‘规矩草’，多用于临水斜坡上，像西方园林那样的大片草坪是没有的。因为草坪要在一望无尽的开敞的视域中才能显出其美，‘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更有何趣’？除了水面之外，无遮无挡正是中国造园原则的大忌，因此何来乎大片的草坪呢？”［6］

不但园林，在保存至今的历代绘画中，中国古代城市里也未见整块草坪的存在。草虽然很早就是我国文学和艺术描绘的主题之一，如《诗经•周南•葛覃》：“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芥子园画谱》也写录了各种草的形态（图1）。但和城市行道树一样，在我国建植草坪和发展其养护技术，并且以之作为体现城市卫生洁净和秩序井然等“现代性”的观念是晚近才在西方的影响下形成的。这一观念在何时、何种历史背景下产生，又如何东传来华？并且，19世纪中叶之前，西方之外的世界各国都未见草坪作为重要的城市景观出现，其在全球的传播和接受经历了怎样的发展过程？

有关草坪的研究曾长期未得学界重视，近年来欧美学者对这一西方文明和建成环境的核心要素开展了系统分析［1，7］，但关于其在欧美之外的传播和发展，以及东西方草坪建植观念和实践差异的比较尚付阙如。本文研究草坪建植观念在西欧不同国家的出现与发展演替的历史，探寻其在西方园林及城市景观设计里从起衬托作用的配角进而成为主导要素的发展过程，并在下篇考察19世纪以来这一观念在非西方世界范围内如何被传播、变迁和接受，意图讨论新观念何以替代旧观念从而导致社会、经济和城市景观的巨大改变。考察草坪观念的全球传播为我们研究我国近代以来的城市规划和园林设计思想的流变，及近代时期东西方的建筑文化交流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案例。

草坪有多种分类①［8］，本文关注的主要是作为园林造景出现在庭园和公园等地的观赏性草坪。西方大规模建植观赏性草坪产生于郊野庄园，随着养护技术的发展而被广泛应用于城市，继而在美、澳等国住宅郊区化的大潮中被发扬到极致，因此位于城市和郊外的观赏性草坪同为本文研究的对象。

2　欧洲草坪建植观念的形成与发展

西方园林的发展历史实际上可看作是利用草坪驯化旷野和美化人居环境的过程［9］75。根据中外文献，草坪出现在庭园中可上溯至公元前6世纪的波斯帝国，把缀花草坪作为绿化观赏内容之一，继后流传于古希腊和古罗马，成为西方文化的一部分［10］。中世纪教堂的壁画和油画描绘了人们在草坪上的各种活动（图2），但这时的草坪都是内向型的娱乐空间，面积较小，通常位于修道院、大学等封闭院落中（图3）。

到15、16世纪的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庭院中出现了由高大乔木夹持的笔直散步道（allée），及在草坪上举行射箭、高尔夫球、滚木球等贵族娱乐活动②（图4），草地的质量和管理与维护技术随之逐渐发达。此外由于文艺复兴时期的画家如丢勒（Albrecht Dürer）等人对草坪的描绘（图5），人们开始欣赏草坪的艺术和观赏价值。但草坪真正在园林中大规模得到应用，则开始于17世纪的法国式园林，继之在18世纪的英国式园林中一跃而成为主导性的造园元素。

2.1由次及主：17-18世纪法国式园林和英国式园林中的草坪

17世纪时，不论欧洲大陆还是英国都流行巴洛克式园林，亦即法国式园林（Jardin Francais）（图6）。它吸收了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庭园散步道的设计手法，从一片空旷场地放射出的若干条笔直的树列道，成为组织园林中景观和畋猎等活动的轴线。法国式园林以规整的几何行和放射状构图为主要特征，“园林中各种要素如距离、植被、水体和视觉体验”无一不在整体构图的控制之下［11］45-46。法国的凡尔赛宫和子爵城堡（Vaux-le-Vicomte）等是其典型代表（图7）。

应当注意，法国式园林的构图是由笔直的道路所主导的，修剪成几何状的草坪则依附于道路和树木，散布点缀在园林中。这与此后英国的园林中以大面积草坪为主导观赏元素的方式完全不同。这时的庭园已不再像中世纪时那样封闭，但草坪的分布范围仍限制在庭园的院墙之内［9］66。法国式园林规则的构图形式后来又被绝对君权体制下的巴洛克都市计划所继承，以道路轴线构造为城市的骨骼，产生了林荫大道和点缀着草坪的广场，直接影响了此后华盛顿的规划，也是19世纪下半叶的欧洲城市改造及美国城市美化运动的重要思想来源［12］。

在民族主义意识逐渐醒觉的18世纪，英国造园家开始批判法国式园林的人工痕迹，在早期浪漫主义文学和艺术的影响下发展出风格迥异的英国式园林（Jardin Anglais）［13］，并产生了肯特（William Kent）、布朗（Lancelot Brown）、雷普顿（Humphry Repton）等一批著名设计师（图8）。法国式园林的主要元素——笔直的树列道被蜿蜒的溪流和自由延伸的大片草坪所取代，并且树木不再被精心修剪而是突出其天然的意态和翳然的效果。英国哲学家布克（Edmund Burke）等人从哲学上将对自然、野趣的追求与崇高和美建立了联系，形成了英国田园式园林的主要特征，草坪一跃而成为最主要的造景元素和重要的观赏对象，即李允鉌所说的“在一望无尽的开敞的视域中”显出其美［6］。

在18世纪的英国式园林中，作为背景的草坪将建筑、乔木等其他造景元素协调统一起来，其舒展绵延的形态也成为重要的观赏对象。法国式园林中的围墙被新发明的绿篱所替代，视线骤然开阔，也有效地将动物等与建筑物隔离开。由于因借地势，大片的草坪形成了层次丰富的主体景观，与法国式园林中固定和强烈的透视感截然不同。

此外，草坪还被赋予了丰富的政治和文化涵义。由于英法两国长期以来在军事、经济和文化等方面的对抗。法国式园林被英国人看作是专制王权的象征，而英国式园林则作为君主立宪制优越性的表现之一，更多阐发景观与自然和历史的联系，也更关注其中人的感受，“真正有趣的是画面中人的活动”［14］（图9）。

2.219世纪以前欧洲草坪的发展

大面积的草坪需要时常修建和精心维护，也是其成为观赏对象的前提条件。19世纪以前草坪的修饰主要靠绵羊放牧采食来达到，同时雇用大量工人进行修剪。由于需要花费大量的金钱和劳力，19世纪以前的大面积草坪仅限于少数贵族的宅邸中［15-16］（图10），因此也是家族的财富和声望的标志［17］。

19世纪内燃机被发明后，英国人布丁（Edwin Budding）于1830年发明了第一台剪草机并于1832年开始量产，从而结束了以镰刀和绵羊放牧“修剪”草坪的时代，使得草坪栽种和养护的技术日渐发达并逐渐体系化［18］。

剪草机普及之后，草坪开始脱离庭园的藩篱，逐渐被广泛应用在城市中，以草坪来绿化空地的情况越来越多。1830年前后伦敦的住宅区内已出现了15处以树木和草坪构成的圆形广场，构成了静谧详宁的社区环境［19］207。同时，草坪成为城市公园的设计中主要内容，为人们提供休憩和活动的场所，连同陆续建造起的网球场、高尔夫球场、跑马场等一道改变了西方城市的城市面貌和人们的生活方式。

英国因气候湿润而利于冷季型草的生长和管理，其他欧洲国家如法国很长时间内都无法培育出与之媲美的草坪③。为了提振法国的国家形象和国民精神，拿破仑三世于1853年委任豪斯曼开始进行巴黎改造。

1856年，豪斯曼任命军事工程师出身的阿方德（Jean-Charles Alphand，1817-1891）执掌新成立的林荫道种植建设部门（Service des Promenades et Plantations），负责巴黎的公园建设及城市绿化工作（图11）。这一专职机构在阿方德的领导下对各种草种进行种植试验，总结出一套处理基层土、除草、浇水、修剪等适应巴黎气候和土壤条件的草坪管理技术。为了更有效地推广草坪进行城市绿化，在1880年代还建立了若干草坪草养殖园（turf farm）［11］92-94。法国的强大国力则为其首都草坪建植和管理在财政和技术上提供了强有力的支持。这是世界上最早的城市公园和绿地管理机构，也是当时法国在草坪建设方面领先于英国的标志之一。

由于拿破仑三世曾在英国流亡，颇为欣赏英国式园林。在他的要求下，巴黎的绿地和公园设计汲取了法国式园林和英国式园林两者的优点，创造出导向性明确、同时点缀着起伏连绵的草坪和其他公共空间。英国风景如画式的园林象征着宪政自由和个人主义，但在法国则转而喻示了大革命时期被提倡的平等、博爱和公民权利等等［11］47，71。草坪象征意义的这种改变也使法国人更易于接受它。

受巴黎改造的影响，欧洲其他国家的主要城市也陆续开始拆除围绕市区的中世纪城墙、填平沟堑，依其旧址修建了宽阔的环状道路，并沿路栽植行道树和建造草坪，形成类似巴黎的林荫大道［20］。其中奥匈帝国和德国的道路截面设计有机融合了功能性和观赏性，将由行道树和草坪环绕的步行道独立出来（图12），别具一格，对之后日本和我国的城市景观的改造产生了深远影响。

3　草坪建植观念在美洲等地的传播：从奢侈物到必需品

18世纪以后随着英国国内以草坪为主导的园林设计兴起，风气所及也影响到英国在美洲殖民地的住宅（图13）。但直到独立战争前后，美国才出现真正意义上的观赏性草坪。美国第1任总统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和第3任总统、《独立宣言》的起草人杰斐逊（Thomas Jefferson）在其各自的宅邸都带有精心整饬的大片草坪（图14、15）。这种附带草坪的居住模式迅即为美国上层社会的政治家和企业家所效仿，逐渐成为美国的国民性格的象征［21］78-79，84。

除住宅之外，杰斐逊还设计了弗吉尼亚大学校园也围绕着一大块草坪为核心，在其两翼布置教室和住宅，并一改欧洲大学封闭式的格局，敞开草坪的一条短边，使得“远方连绵的山景能进入校园中”，开创出以大草坪为中心的独特的美国校园格局［22］，不但是此后美国大学建设的模板，也深远影响了日本和中国等地的大学规划（图16）。可见，19世纪以前的美国草坪已逐渐成为其国家建构的一部分，具有了丰富的社会和文化涵义。

19世纪以后，在提升草坪的文化和艺术价值，使之作为美国独特景观和居住文化的精髓被广泛接受的过程中，美国的第一位景观设计师道宁（A.J.Downing）居功阙伟［21］72。道宁于1854年出版了著名的《风景园林的理论与实践集论及其在美洲的应用》一书，主张借鉴英国式园林的手法，充分利用地形的跌宕起伏置陈布势，并利用草坪统和建筑物和其他景观要素［23］。道宁开创了美国的公共空间和城市公园的设计领域。他和杰斐逊一样主张在公园中建植大面积的草坪，使之足以代表美国的市民精神和民主精神。1851年道宁受委托为美国国会前的广场做景观设计，他最早提出引入大片草坪的方案，“保留场地的高低不平的现状并覆之以精心修剪的草坪”［24］，成为人们尤其是劳动阶层在其间的散步和娱乐的场所（图17）。在城市公园的设计方面，道宁的设计思想深刻影响了他的弟子奥克斯（Calvert Vaux）以及奥姆斯泰德（Frederic L. Olmsted）等人。

同时，道宁认为在美国的居住环境中布置舒展的草坪也能为人们创造出疏阔愉悦的心境，而良好的居住环境不但是文明开化的象征，也能促进和美国人公民意识的醒觉，“当舒展的草坪和精美的住宅遍布于这个国家，那时秩序和文化才能随之形成”［25］（图18）。这种对宽阔居住空间和齐整的草坪的追求形成了美国独特的社会心理，促使美国在19世纪后半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郊区化运动。

如果美国的城市公园设计还渗透着英国式园林的设计思想和方法，那么郊区住宅则是美国经济和社会环境下的独特创造。美国早先的城市居住模式与欧洲并无两样，但由于工业化的开展带来各种城市问题，同时受浪漫主义和自然主义文学家如梭罗（Thoreau）作品的影响，离开城市、向往与大自然紧密接触的自由生活，成为19世纪中叶郊区化的根本动因。曾有学者指出，美国几代最有才干的景观设计师和建筑师都曾致力于郊区住宅的设计：奥姆斯泰德在伊利诺州设计的里弗赛德（Riverside）居住区（图19），斯泰恩（Clarence Stein）和赖特（Henry Wright）在1920年代设计的雷德朋（Radburn）住宅区，以及赖特（Frank L. Wright）于20世纪初提出的广亩城市思想［26］。

19世纪末以前，随着剪草机在美国的推广（图20），草坪逐渐成为普通大众也能负担的必需品。在这些早期的郊区住宅中，蜿蜒的道路和沿街布置前院草坪是主要的标志性元素。并且每户的草坪之间有意识地去除了殖民地时期的栅栏等阻隔物，使得草坪连成一片，英国贵族宅邸的宽广草坪在美国逐渐转变为“民主化”和“中产阶级化”的标志，最终成为美国郊区的独特景观，也是具有显著美国特色的生活方式的象征。为了维持较好的观赏性并提升社区房屋的价值，每家每户都被要求积极修剪草坪。因此，美国的草坪从奢侈品转而成为代表公民意识和社区精神的象征，而草坪也代表了主人在社区的社会地位和声望。

在草坪的体育活动方面，美国内战后由欧洲引入了门球、射箭、网球、高尔夫球等草地运动，前几样由于性质较温和，尤其适合女士参加（图21）。同时，女士也能参与对草坪的修剪，并负责花草的整饬等工作。美国的草坪建植和管理不但消弭了物理界限（去除木栅栏），也逐渐跨越了性别的界限，具有了愈加丰富的社会意义。

从19世纪末开始的美国社会改良运动（Progressivism）催生了诸多新机构和新部门如新式医院、墓地（图22）、女子学校等，其景观环境都与草坪密不可分，它们不但为城市景观增添了新内容，也在19世纪末和20世纪初的城市美化运动中发挥了重要的社会影响。因此，19世纪以后，草坪在美国的公共、机构和私有3个领域都得到越来越广泛的应用，也兼具更丰富的政治和文化意义。

20世纪后，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西方国家受美国的影响也经历了类似的郊区化过程，草坪同样被视为“庭园中最核心的要素”和宁静优美的居住环境的象征［27］。3国的大学分别开设了草坪学的课程，在高尔夫球场的维护和管理上采取了和美国的一样制度。新西兰和澳大利亚的1990年代人均高尔夫球场位列全世界的第2和第3位，仅次于这一运动的发源地苏格兰［28］。

二战以后，美国公路网的建设促成了又一轮郊区化运动，各州也通过法案对草坪修剪和维护提出要求，推广了除草剂和杀虫剂的应用，使得草坪成为美国的支柱产业之一。由于这时的冷战状态，将草坪修整划一成为意识形态对抗的另一处战场，而草坪从19世纪50年代的奢侈之物转而成为公民的责任之一。20世纪70年代随着国际形势缓和以及生态环境意识逐渐醒觉，草坪又成为全球环保主义者集矢攻击的对象，草坪的美学和伦理基础被颠覆，人们对待草坪的态度及其社会文化意义再次发生转变，引发了持久至今的争论。

4　结语

草坪在西方中世纪和文艺复兴时已有相当的应用。在17世纪的法国式园林中，草坪作为行道树和树列道的附属，开始成为西方园林景观的一部分。18世纪时随着人们的趣味向着自然和郊野转移，这种观念的转变产生了以宽阔、起伏的大面积草坪主导的英国式园林。19世纪以来欧洲大陆和美洲的城市景观设计，不论是巴黎改造，还是美国的城市公园运动和城市美化运动，都受到法国式和英国式园林设计思想的共同影响［19］。因此，19世纪时草坪已成为西方园林和城市景观设计中必不可少的关键元素。

同时，随着18世纪英国式园林的兴起，草坪美学被赋予强烈的政治、社会和文化等含义［9］74，成为欧美民族国家夸耀国力和争夺全球话语权中的重要环节。例如，英国以自然舒展的草坪象征其宪政制的优越性，成为风靡上流社会的园林形式；法国将同一种草坪形式转喻为平等博爱精神的象征，以之改变了巴黎的城市景观；而美国则将草坪融入广大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中，反映其国民性格。可见，草坪建植观念的形成和传播是因时而变的，也因此在西方各国的应用不一而足。

此外，对城市工业化的抨击和自然的歌颂导致在美国产生了郊区化运动，以草坪为特征的郊区居住模式成为美国国民性的新象征。随着田园城市运动的兴起，西方国家如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等都经历了类似的郊区化过程。草坪的社会属性，也从上流社会所专有的奢侈品逐渐下移至城市公园，最后普及于郊区化运动，成为代表美国中产阶级社会责任心的标志之一。因此，草坪对整个西方世界的公共空间、机构园区和私人住宅3个不同领域都产生了深远影响，成为西方物质文明和市民精神的标志之一。

注释：

①草坪草（turf grass）根据气候适应性的不同分为冷季型和暖季型，前者广泛应用于草坪建植。草坪（awn）则根据使用功能、目的的不同，分为运动场草坪、观赏性草坪、生态草坪等类型。

②有学者认为，球场作为绿地和公共场所供公民游戏活动，可以看作是草坪的先驱。详见：陈雅君、杜广明.园林草坪学［M］.北京：气象出版社，2009： 2-3.

③19世纪中叶的著名法国园林学家安德烈（Edouard Andre）曾指出“最优美的草坪位于英格兰”，由于气候不同，直到19世纪50年代才能在欧洲大陆培育出与英国质量相当的草坪。引自参考文献［16］：52-53.

④ 图片来源：图1引自：（清）李渔.芥子园画谱［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1982： 18； 图2、7、14-15引自：参考文献［1］第12、36、78页；图3、5、10、13、17、20、21引自：参考文献［7］第51、47、56、14、74、116、199页；图4引自： 越沢明.滿洲國の首都计画［M］.东京：日本経済评论社，1988：125；图6引自：Anne Helmreich. The English Garden and National Identity： The Competing Styles of Garden Design， 1870-1914［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2： 26；图8引自：Roger Turner. Capability Brown and the Eighteenth Century English Landscape［M］. New York： Rizzoli， 1985： 85；图9引 自： Sergei Daniel. Mega Square： Claude Lorrain［M］. Parkstone International， 2012： 192；图 11引自 ： John Norwich. The Great Cities in History［M］. London： Thames & Hudson Ltd.， 2009：229；图12引自： Joseph Stubben. City Building. ［M］. Julia Koschinsky， Emily Talen， tran. Arizona State University Press， 2014：45；图 16引自 ： Richard Wilson. Thomas Jefferson’s Academical Village［M］. Charlottesville： Unievrsity of Virginia Press， 2009：59；图18引自： Andrew Jackson Downing. A Treatise on the Theory and Practice of landscape Gardening： Adapted to North America［M］. New York： Moore & Co.， 1859；图19引自：Julius Fabos， Gordan Milde. Fredrick Law Olmsted， Sr［M］. Amherst： University of Massachusetts Press， 1968： 51；图20引自：艺.花园旋转喷水器［J］.科学画报，1949，1（7）：276.附图未注明出处者为作者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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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ormation and Diffusion of the Idea of Lawn on a Global Scale （1）: Origins and Developments in the West

Lawn had been a subject of Medieval and Renaissance art in the West， but it was not until the seventeenth century when French formal garden swept across Europe that lawn rose to a subordinate place in garden making， and then became a dominating element when English informal garden took sway during the eighteenth century. From the very beginning， lawn bespoke political and cultural value， and has ever since had fundamental impact on Western garden design and philosophy， and was applied to urban landscape in the West since the nineteenth century as a result of technological advancement. This paper reviews the development of the idea of lawn in various Western countries as part of social and political change， and the significance of lawn on three spatial levels： public such as parks， semi-public such as campuses of newly-set institutions， and private including suburban houses.

Lawn； History of Ideas； French Formal Garden； English Picturesque Garden； Suburbanization； Global View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青年基金：殖民主义与中国近代建筑史研究的新范式（51308317）；清华大学自主科研基金：清华大学近代建筑测绘与资料库建设（2014z21034）

TU986

A

1673-1530（2016）02-0094-04

10.14085/j.fjyl.2016.02.0094.04

2015-07-30

刘亦师/1980年生/男/清华大学建筑学院讲师（北京100084）

Fund Item: National Natural Science Foundation of China for Youths： Colonialism and a New Paradigm of the Research on Modern Chinese Architectural History（51308317）； Scientific Research Funds of Tsinghua University： The Architectural Surveying of Modern Buildings on the Campus of Tsinghua University and Database Construction （2014z21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