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否迎来一个华为的时代
2016-09-30杨柏
杨柏
这些天最热闹的企业新闻中,不外乎两个:一华为;二万科。华为因其优秀,也由于任正非一改低调,从供应侧改变了与媒体的关系,上央视、接受新华社专访,免费使用了主流媒体的频道和版面资源,罕见地体现了央企也难以一一尽足的“范”。而万科则因为王石当年放弃了股权,在资本股权市场上正在遭受第一、第二大股东的夹击,整个管理团队面临被出局的危机。时下的万科,成了吵成一锅粥的一个槽点。
我无心讨论万科的问题。因为,事情还在发酵,网上经济学家、财经评论员、能干的自媒都在趁热打铁,发声发到了发烫的程度,此刻看或许是比说更有趣的事。可我想说华为。新华社采访任正非后,我又收到两个微信:一是曾在华为工作十年的朋友发来的关于“华为与任正非的必看十条”;二是华为副总裁宋柳平的“华为强大的知识产权是如何炼成的”。两个信息构成了一个信息链,促使我产生一个判断:某种意义上,华为可能是改革开放最具意义的一个成果,它证明了中国人和美国、德国、日本人一样,有能力办好一个现代企业。
这听上去,像是一句伟大的废话。但纵观100多年来中国人追求现代化的企业史和社会变迁史,产生一个华为这样的企业,的确是来之不易。首先一大二公制度约束下,中国人不能办企业。其二,计划经济所有制垄断下,企业的效率效能一路衰减,体制把人的活力几乎降低到零。企业生产什么、怎么经营、怎么分配效益奖金,甚至连修个厕所这样的事,都要听令上级机关下达的计划调拨单。
中国企业改革的启动点是1980年。西部四川最先从存量起步,开始进行企业扩大自主权的改革试验。起初是选择了成都和重庆的6家企业进行试点,接着全省扩大到100家企业“由点到面”。但在深圳这样的新兴城市,并没有几家像样的国企存底供你改革。经济特区企业聚集,一个很大的增量来源是“内引外联”,比如贵州083就有几家工厂搬迁到了深圳。另一个内生增量来自所有制改革上的突破:特区出台政策大面积鼓励投资家包括科技人员创办民营企业。两股力量合流,再加上港资、外资、台资的大量进入,促成了各类股份制企业呼之欲出。这是当年孕生华为特定的时空广场。
前两天我在重庆钢铁厂档案馆参观,看了它120年的非凡历史,得出的印象是这是一家标准的“老国企”。当年张之洞、盛宣怀等洋务重臣创办了这个中国第一家钢铁企业,引进外国专家,汇合众多海归精英,包括后来的毕业于日本东京帝国大学采矿冶金专业的贵州水城人张连科。百年重钢,穿越清末民初,铁血抗战,国共两立,从湖北搬迁到重庆,支撑了伟大的抗日战争,1950年轧出了新中国第一根钢轨,保证了新中国第一条铁路成渝线的建成通车。但它却因先天缺陷和后天不足,如今被定义为在去产能中艰难转型的传统企业。
因时代所赐,华为只用了重钢发展1/4的时间,把一个6个人创业办起来的小企业经营成一个世界公司。除了有一个饱经沧桑、很难复制的灵魂人物带队之外,华为到底有多少“葵花宝典”供人们津津乐道?与万科相比,华为不进入房地产业,只专注电子制造业,并在这个领域奉献全部的热望。不断学习、积累、始终保持最大力度投入研发,刷新创新纪录,用真诚服务客户的基本点,开拓出一个又一个友善的市场。
与王石相比,任正非低调,在创造企业的硬实力中,也积累着雷霆万钧的软实力,并使之有机结合,相辅相成。而万科今天的苦斗局面,似乎是企业家和管理团队卓越的软实力与来自资本市场的资本家硬实力发生了激烈冲撞。企业如何成为百年老店,却被冲淡成为一场商战的次要目标?资本的任性会不会毁了一个优质的世界级企业?市场担心的问题和国企治理忽视人的创造能力的痼疾是不是有点颇为相似?中国人,任何时候,都能做到按办企业的客观规律办企业吗?或许这比恶斗的热闹更值得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