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1”法案重创美沙关系

●本报驻美国、埃及特派记者　张朋辉　韩晓明　●任重　柳玉鹏　●本报记者　高颖　胡锦洋

离卸任只剩3个月时间，美国总统奥巴马苦苦拦着不让本国“9·11”恐怖袭击死难者家属起诉沙特政府的事情出现戏剧性翻盘：当地时间9月28日，美国国会参众两院分别以97比1和348比77的压倒性多数票推翻了奥巴马对“9·11”法案的否决，这是他总统任期内第一次遭国会推翻其否决权。这条新闻的信息量非常大。沙特电视台发出强硬回应：“沙特可能会正式冻结和美国的官方往来、从美国经济中撤回以万亿美元计的资金，并说服沙特的海湾盟国采取一致态度，乃至冻结美国与这一地区在经济、军事、反恐方面的合作。”巴林外长在推特上嘲讽：“美国国会里难道就没有一个明白人吗？”俄罗斯专家称，美国国会的这一决定“是让奥巴马有一个失败的政治生涯”。美国戴顿大学助理教授陈力简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很罕见的是民主党议员投自己党总统的反对票，大选将至，这说明美国民众的总体思潮从中间偏左转为中间偏右，“这个事或许预示着，特朗普当选的可能性变大。”

国会表决令白宫很尴尬

28日国会的投票结果没给总统留一点儿颜面。在参议院，民主党籍少数党领袖里德是唯一站在奥巴马一边的人。该法案名为《对恐怖主义资助者实行法律制裁法案》，允许人们起诉资助恐怖分子在美国国土进行恐袭活动的外国实体。

英国广播公司（BBC）29日称，美国参众两院不顾奥巴马政府的游说通过这项法案是“令人吃惊的”。沙特阿拉伯电视台说，美国国会的倾向并不令人意外，但投票结果依然令人吃惊。

此前，9月23日，奥巴马以“损害美国国家安全”为由，否决了参众两院通过的允许“9·11”恐怖袭击事件幸存者和遇难者亲属起诉沙特政府的法案，他担心，一旦该法案成为法律，将可能为其他国家通过类似法案提供理由。美媒称，因为美国在多个国家进行过军事活动，如果别的国家通过类似法案，那么美国官员、甚至美国总统都会成为被起诉的对象。

28日国会投票结果出炉后，奥巴马立即对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表示，国会作出了错误的决定，树立了一个“危险的先例”。

白宫发言人厄内斯特28日对媒体表示，这次投票是1983年以来“美国国会干的最让人尴尬的一件事”。法案一旦生效，美国公民可以起诉沙特政府，这意味着美国法院可以判决使用沙特在美资产用于赔付，这将威胁到沙特资产安全，最终不利于两国关系。

美国会众议院情报委员会今年７月公布的“9·11”事件调查报告中有关于沙特政府与恐怖分子可能存在联系的绝密内容。也不断有“9·11”事件遇难者家属要求沙特承担责任，不过之前在相关诉讼中，美国法院都以沙特享有“主权豁免权”为由驳回诉讼。

美国中央情报局局长布伦南表示，这项法案将给国家安全带来严重影响，并强调说“潜在影响非常严重”。英国《独立报》29日称，美国防长卡特和参联会主席邓福德也都反对此法案。而法案的主要起草人之一、民主党参议员舒默则表示，白宫和政府部门更多是从外交角度考虑这一问题，而国会“更多地考虑受难者家庭以及正义”。

沙特舆论扬言报复

沙特各大新闻网站29日均在首页显要位置报道这一新闻。沙特主流媒体《欧卡兹报》称，“沙特拥有强有力的应对手段。”文章援引阿拉伯—美国商会会长哈姆德的话说：“沙特作为全世界最大的石油出口国、海湾地区最大的经济体，在亚洲和欧洲拥有众多的贸易伙伴，美国不是唯一选择！”

中东分析人士认为，作为回应，沙特可能从美国撤资，沙特在美国的资产在5000亿到10000亿美元之间。沙特还会劝说海湾合作组织中的盟友减少与美国在反恐方面的合作，限制美国使用该地区重要的军事基地，以及减少在美国的投资。前美国驻沙特大使查斯·弗里曼认为，沙特对法案的回应方式将危害美国的战略利益。

美国福克斯新闻29日称，沙特不会轻易让“9·11”法案得以实施，文章举例说，去年瑞典外长猛批沙特的人权纪录,于是沙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外交战，将瑞典置于阿拉伯世界的对立面，使瑞典在中东的利益严重受损，“这场较量后来以瑞典的退让告终”。

海湾国家舆论已表现出支持沙特的倾向。阿联酋大学教授阿卜杜拉表示，“这对美国和世界其他国家都是一个明显信号：一个海湾国家受到不公正对待，其他国家都应该支持它。所有国家都将站在沙特一边。”巴林《中央报》29日除声明支持沙特立场外，还不忘批评奥巴马的中东政策：“美国长期以来在中东的主导地位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华盛顿的举动只会令自己受伤。”

沙特是美国在海湾地区最重要的盟国，但近年来，奥巴马坚持将战略重心“转向亚太”，在中东“适度撤出”，美沙之间的裂痕日积月累，几次“安抚之旅”只能从表面上缓和态势。英国《金融时报》29日评论称，美国通过“9·11”法案是沙特与西方关系潜在发生巨变的一部分。美国国会的决定是奥巴马政府首次遭遇总统否决被推翻，也是对沙特极不客气的斥责。埃及“阿拉伯新闻网”评论称，“这是针对沙特的重重一击，说明沙特在华盛顿的影响力微弱。”

实施“9·11”恐袭的19个人中有15个是沙特籍。陈力简29日对《环球时报》说，“接下来，美国各级联邦法院会给沙特发传票。民事调查说白了就是赔偿，‘9·11’死了3000人，受伤的残疾的还有大约1万人，如果每个人都告沙特，沙特受不了啊。”

跛鸭总统遭受“致命一击”

据BBC报道，美国的立法权主要掌握在国会手中，但国会通过的议案都要总统签字才能生效成为法律。美国总统可以否决国会提出的议案。这时，议案要回国会参众两院重新表决，两院都以2/3以上票数通过，才能推翻总统的否决使议案自动成为法律，否则该议案作废。报道说，美国前总统罗斯福曾频繁动用否决权，被人们称为“帝王总统”。但大多数美国总统都谨慎使用这一容易导致国会和政府矛盾的权力。而在法案遭总统否决后，参众两院重新表决强行通过法案的例子更少。美国国会2007年11月曾推翻总统小布什的否决，通过一份水资源管理法案，但这一法案的重大程度显然比不上“9·11”法案。

沙特阿拉伯电视台称，这一法案是对奥巴马的“致命一击”，是美国总统换届之前的危险赌注。推翻总统否决显示了奥巴马作为“跛脚鸭总统”的尴尬境地，乃至民主党党员都弃他而去。俄罗斯“今日经济”29日发表题为“国会报复奥巴马”的文章称，参议院的否决对奥巴马政治生涯来说是一个失败的结束，将严重损害他的声誉。莫斯科大学教授拉古列夫29日对俄媒说，该法案的通过给希拉里竞选总统蒙上一层阴影。29日，奥巴马与国会的冲突在俄新社网站上引发热议，有俄罗斯网民称：“这是奥巴马时代即将结束的一个标志。他是一个假的诺贝尔和平奖获得者。”

“这将是一个没有总统签名的法案。”陈力简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在历史上，美国总统否决法案有大约1500次，其中约有100次后来被反否决，所以不算很罕见，罕见的是大批民主党议员投自己党总统的反对票，这是对奥巴马和民主党政府的重大打击。

为什么大部分民主党议员不支持奥巴马？上海外国语大学教授朱威烈29日对《环球时报》记者说，“9·11”法案允许美国人起诉沙特政府，这对美国人来说是“正义”的。民主共和两党“都不想站在民众的对立面”。

触及美国的全球战略

根据相关报道，“9·11”法案的内容非常广泛而且也非常深入。它介绍了“基地”组织最初如何出现，到后来美国“9·11”发生的过程，甚至IS形成的基础。内容涉及沙特王室成员介入了恐怖活动，当时的背景是美国、沙特为了反对苏联介入阿富汗，在阿富汗当地扶植极端组织，包括给予资金和武器。

朱威烈对《环球时报》说，“美沙反恐也‘用恐’，利用他们来反对什叶派，这其实是‘基地’组织和IS壮大的基础”。他表示，作为法案直接针对的对象，沙特政府已经表态，如果这个法案通过，他们要从美国撤资。现在参众两院都已经通过，就看奥巴马还有什么手段了。如果没办法挽回，那么沙特政府应该会有行动，而且沙特是海湾国家的老大，如果沙特与美国搞翻了，美国与那些海湾国家的关系也会受到影响。

“在未遂政变和居伦事件后，土耳其与美国的关系已渐行渐远，现在在中东，美国就剩下与沙特的关系了，如果这最后一个支柱也塌了，那么美国在中东的盟国体系将受到几十年来最严重的影响。”朱威烈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还有一个背景不能忽略，即当今世界格局处于剧烈变化之中，从亚太、欧洲到中东，客观上美国的影响力都在削弱，因此，美国国会的这个否决意味着美国在中东的影响力已受到根本性影响，这会触及美国对全球的主导战略，“对美国政府而言是非常糟糕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