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后那一顿臭骂

周云龙

身边的朋友，如果是男性，大致都有一段或一段以上和酒相关的故事。

小城工作时的一位同事，某夜酒后回家路上，突然酒力发作，大街当床，和衣而躺，居然沉沉睡去。正是隆冬时节，夜半冻醒，发现自己新买的皮夹克已经被人扒去，钱包也给掏走，还好留下钥匙一串，免得回家开门是推是敲，拿不定主意。

喝酒的趣事不少，糗事更多，当下，更是段子与酒驾齐飞。喝伤、喝残、喝死的故事，好多人只是听说，而我的半百人生里，倒是见证过一回又一回，有幸？不幸？

多少次酒后坐卧不安时，跟自己对赌：戒酒，再喝不是人。多少次医院体检回来，暗自起誓：戒酒，能不喝就不喝。可是，时过境迁，记性迅速减退，酒瘾日渐增强……我被自己忽悠过多次，也为自己惭愧过多次。

在一个难得清醒的场合，目击一幕群魔乱舞的人间丑态，才知道自己平时有多猥琐与丑陋。最为难得的是，旁听了一场别人家老婆的戒酒训话，由此重建了本人控酒戒酒的信念。

那天，甲乙丙丁四人一起参加同学小聚。酒过三巡，舌头渐长，废话剧增，酒官司此起彼伏，筵席迟迟不能散去。甲从家里出发时，就与老婆有过别扭，所以多喝了几杯。他的情绪带动了旁座的丁，久别的酒逢知己。很快，丁喝得东倒西歪。席散，甲乙丙见义勇为，主动提出带丁回家。约摸到达目的地，丁依然沉睡不语，丙只好辗转求索其爱人的电话，确认具体住址。拨通以后，尚未说明详情，那边已经“山洪暴发”：又喝多了？叫他不要回来了……又这样子了？这人太不像话了，你们随便扔在哪个马路边。回来，今天也不可能让他进来……这边试图解释，那边不依不饶：不是一次了！不让他去，好像不给他面子！！去了，每次都喝成这个死样！！！迟早一天喝死在半路上，上次就喝得电动车停在大街上……丙哭笑不得地接受电话那端的吐槽、发泄，甲乙也隐约听出事态复杂，正想进入赔礼道歉程序，那边果断挂断电话。

那晚，甲乙丙丁，四个男人，被堵在门外一个小时：歉，道不到，大门锁死，电话不接;火，发不得，对面是邻居，上下有来人;警，报不得，那不是要丢人丢到派出所？如果引来媒体记者，一夜成名，麻烦大了。胶着且焦灼之时，甲的爱人来电，责问怎么还不回来？有没有喝多？丙的老婆也打来电话，问了几句，就匆匆挂断，估计从接听的语态里，熟练地估算出摄入的酒量。乙的老婆倒是淡定，没有查岗问责，可是那天丁一直趴在他腿上酣睡，车子几个减速，丁胃口大开，吐得他浑身污秽不堪，狼狈不堪，不知回去跟老婆怎么交代？——一场大酒，喝得爽快的是男人，而最终担惊受怕的是女人，搅得鸡犬不宁的是整个家庭。

逼仄、昏暗的楼梯间里，甲乙丙四处搜索丁的关系人线路图。N通电话之后，总算协助丁打开家门，不，说时迟，那时快，简直是“破门而入”。而后，甲乙丙获得了一次当面免费受训的机会，丁的妻子口才极好，所有训话，脱口而出：（此前省去2000字）说过多少次？酒醉后说过，酒醒的时候说过，有人的时候说过，没人的时候说过，就是不改，给你脸你偏不要，还是正常的人吗？要是心脏猝死怎么办？要是半路撞死怎么办？哪个给你收尸？你不喝多就能死？——一口一个“死”，后来知道，丁的爱人在医院工作，早已见死不怪了。

四个男人被这一顿突如其来的酒后训斥，酒都醒了，人却蔫了。唯有丁兄，硬撑回击，遗憾嘴不从心……夜半回家时，若有所悔悟：老婆是别人的好，我的老婆总是循循善诱，早有几次这样暴风骤雨般的教育，我现在一定改邪归正了。不过，酒多之时，常常断片，还是旁听别人家的训话，效果最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