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纳德与西敏:一次别离》的导演艺术风格
2016-09-28刘明秋
刘明秋
【摘 要】《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是伊朗导演阿斯哈·法哈蒂将新现实主义美学与本土文化巧妙融合的一部现实题材电影,它没有气势恢宏的场面和精美绝伦的画面,却以关注普通民众的人文关怀和最朴素的叙事手法,横扫2011年度的各大国际电影节,将以现实题材取胜的伊朗电影又一次完美地呈现在了世界观众眼前。本文将从长镜头、剪辑、纪实风格这三个方面对本片的导演艺术风格进行分析。
【关键词】长镜头;剪辑;纪实风格
中图分类号:J90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6)08-0111-02
一、冷眼旁观式的长镜头运用
新现实主义电影纪实美学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运用长镜头来营造逼真而接近现实的画面效果。《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正是用了大量冷眼旁观式的长镜头,营造了一种朴实无华的纪实美学风格,反映了伊朗人既真实又无奈的日常生活,同时也体现了新现实主义电影对普通民众深切的人文关怀。
影片开头和结尾部分两个长镜头的运巧妙运用显得尤为明显。在影片的开头部分,导演用了一个将近4分钟的固定长镜头,让男女主人公纳德和西敏面对着镜头,在彼此的争吵中互诉离婚的缘由。即便在双方争辩得十分激烈的时候,对准他们的镜头也没有半点移动或者向前推近一步。没有面部表情特写,更没有一点导演主观情感的表达,而是让摄影机静静地伫立在法官的角度来冷静而客观地叙事。在开头部分的结尾处,镜头也始终没有变化,纳德和西敏走出画面,让“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两行字幕和纳德与西敏离开的两张空座位留在画面中。导演用这两张空座位和两行字幕的留白来告诉观众,他此刻不是导演,而只是伊朗人这段日常生活的客观记录者。
在影片的结尾部分,导演同样也用了将近两分钟的固定长镜头,用一个类似于第三者的视角,冷静而客观地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看着被一扇玻璃门隔开的纳德和西敏。两人各自占据着画面的左右两角,而那道隔着的玻璃门仿佛寓意着他们的婚姻关系从此被隔绝开了。即使偶尔有眼神交汇的时刻,两人也是刻意避开,只是各自一脸茫然地等待着女儿的决定。就这样,影片划上了句号,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这时候的长镜头是留给观众的一个思考题,让观众自己去思考,当现实中的自己同样处于这样的境地时,我们又该何去何从。这正是新现实主义电影艺术表现手段的一个重要特征,因为现实生活中,许多事情本就没有答案,需要我们不断地寻找。
首尾遥相呼应的长镜头客观而冷静地表达了男女主人公对现实生活的无奈,同时也完美地体现了新现实主义电影的纪实美学风格特色。
二、紧张跳跃的快速式剪辑
快速剪辑的优点之一就是可以在短时间内释放大量的影片信息,加强影片的节奏感,使影片营造一种紧张的气氛,从而推动影片情节的发展,因而快速式剪辑在悬疑惊悚片中经常被大量使用。《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同样也使用了快速剪辑的方法,为原本简单朴实的叙事风格增添了几分紧张感,同时也加强了影片的节奏感。如在瑞茨被纳德赶出家门的那场戏中,原本影片镜头运动的节奏感并不强烈,但在快速剪辑的作用下,纳德因愤怒瑞茨照顾其父亲不周,并指责瑞茨擅自闯入房间拿了自己的钱,而瑞茨为自己的清白辩护并向纳德讨回应有的工钱,双方互不相让,直至矛盾越来越激化,瑞茨被纳德强行推出门外……这场戏的快速式剪辑一方面表现了纳德的愤怒感和瑞茨的屈辱感,同时也使得影片的紧张感油然而生,增强了影片的戏剧性张力。又如在影片的第6分钟20秒至12分40秒中,这一段也用了十分精彩的快速剪辑,一共是71个镜头,而人物视点的转换就用了32次。这样的剪辑方式,带给观众一种目不暇接的感觉,特梅对母亲西敏收拾行李时一举一动的关注、西敏看似平静地扫视着家中的一切、瑞茨女儿索玛耶天真无邪地望着西敏一家人等,这些频繁的剪切在推动剧情向前发展的同时,也生动地刻画了影片中各个人物的性格特征。又如在第一次庭审的前7分钟,影片使用了110次镜头转换,平均3.9秒钟有一次镜头转换。快速的镜头转换使得大量的音画也变得不同步,观众的视点也跟着镜头不断地发生着变化。这种快速式的剪辑非常形象地展现了纳德与瑞茨一家因瑞茨流产事件争锋相对、各自辩护,终致双方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的场景,营造了一种强烈的韵律感和紧张感。
《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使用的快速式剪辑并不仅仅是为了叙事的需要,更是通过这种快速式剪辑表达主人公的一种情绪,是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镜头的推动力,对于推动剧情的向前发展和增强影片的戏剧性效果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三、新现实主义与本土文化完美融合的纪实风格
伊朗是一个政教合一的国家,严苛的审查制度使得伊朗电影一直都围绕着宗教文化和政治氛围展开。以阿巴斯、莫森·玛克玛尔巴夫、莫森·帕纳西为代表的几代导演就都曾将新现实主义美学融入伊朗的传统文化之中,该片的导演阿斯哈·法哈蒂也毫无例外。他继承了新现实主义的精神内涵,将视角对准伊朗人的日常生活,向观众讲述了由中产阶级纳德和西敏争夺女儿抚养权的离婚案而引发的一段有如“罗生门”式的关于真实与谎言的纷争,直面伊朗社会现状,通过新现实主义与本土文化的完美融合,深刻地反映了处于道德、法律、宗教矛盾中的普通民众的无奈与困惑。
伊朗是一个信仰伊斯兰教的国家,《古兰经》是伊斯兰教的经典,而《古兰经》教义是伊朗人处理日常生活的重要原则。伊斯兰教要求人们信仰至高无上全知全能惟一的真主安拉,主张行善,相信因果轮回,宗教力量对于穆斯林的生活各方面都起着引导和规约的作用,因此,《古兰经》作为道具,在影片中反复出现。而导演通过家庭教师贾哈伊和女佣瑞茨两人前后行为的对比,强调了道德与情感发生冲突时,宗教作为一种力量,它可以唤醒在现实困境中迷失的人性。
当家庭教师贾哈伊作为证人即将出庭作证时,导演没有让她立即出现在法庭上,而是将镜头对准了她与西敏的一次谈话。那一句“那我该怎么说?如果问题对你丈夫不利呢?”,我们似乎已经可以猜到了她的证词。作为纳德一家的朋友,面对法官问及纳德是否知道瑞茨怀孕时,她淡定从容地向法官编织了一个谎言:“拉瓦萨尼先生在厨房,我没注意。”而当哈德特拿着《古兰经》去学校逼着她发誓时,她迫不得已地对着《古兰经》说:“我对着《古兰经》发誓,那天在他们家,她丈夫在厨房,没听到我和你妻子的话。”但最终她还是去法庭更改了证词,这足以说明她庭审作证时撒了谎,因为她对《古兰经》发过誓,信主行善是《古兰经》的重要信条。所以她开始忏悔,意识到自己犯下的“罪”,于是她通过说出真相使自己获得救赎,这就是宗教的力量,它对道德的影响远远超越了情感对道德的影响。
影片塑造的女佣瑞茨是一个善良保守的底层穆斯林妇女形象,她的丈夫哈德特急需纳德一家对她流产的赔偿金来还账,而瑞茨之所以会主动去找西敏坦白事实真相——即在纳德推倒她之前,胎儿可能就因她被车撞过而死亡了,也是因为“我害怕如果收下钱,会给我的孩子带来灾难”,瑞茨哀求西敏一定不要给她丈夫钱。此时,金钱对瑞茨一家来说虽然很重要,可以还清她丈夫欠下的债务,也可以让他们一家人生活得更好,但她毕竟还是一个真诚的穆斯林信徒,穆斯林们信真主、信后世,也信因果报应。诋毁与诽谤他人,真主不会容,穆斯林道德更不会容,所以正是宗教的力量唤醒了瑞茨内心的善良。所以当纳德要求她拿着《古兰经》发誓是他导致自己的流产时,她躲在厨房畏缩了。这一场戏非常鲜明地体现了宗教信仰对穆斯林生活的制约,真主安拉在穆斯林们的心中至高无上,神圣而不可侵犯。
新现实主义电影的核心是对普通民众的关怀,而导演阿斯哈·法哈蒂既继承了新现实主义的精神内涵,将视角对准了伊朗人的日常生活,又在其中融入了伊朗的本土宗教文化元素,将二者完美地融合在一起,通过以小见大的叙事方式,向观众勾勒出了一幅描述整个伊朗社会现状的画卷,将伊朗普通民众在道德、法律、宗教矛盾中表现出的无奈刻画得淋漓尽致。
四、结语
《纳德和西敏:一次别离》没有绚丽的技巧,没有视觉冲击力的画面,而是通过客观冷静式的长镜头语言、紧张跳跃的快速式剪辑,将新现实主义与伊朗本土文化完美结合,用一种淡定从容的方式将一个个沉重的社会问题承载于简单朴实的叙事之中,在展现伊朗本土文化的同时,也表达了对普通民众深切的人文关怀,是伊朗民族化电影道路的又一次成功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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