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崩塌

David+Brooks

我开始觉得，有一股不信任的味道掠过本次肮脏的总统大选。两位主要候选人—希拉里和特朗普，都明显不信任他人。双方都存在着不愿主动沟通、极力掩盖弱点的问题。他们从根本上都在秉持一种完全不信任、好斗、零和游戏的人生观，在这种观念的指引下，在这个世界崭露头角成了一种严酷的跋涉，而且鉴于人的自私本性，暴露弱点是很危险的。

特朗普在共和党大会上的演讲是其政治上的不信任的完美体现。他认为，美国家庭受到外国人的威胁，那些人充满暴力和恐吓，并且十分阴险。

希拉里的“肮脏的篮子”一说来源于同一种心态。她认为，我们的国家有着上百万偏执狂、种族主义者、排外和仇外者，这些人的心肠很黑，用她的话说，都是“无可救药的”。

但是这样的候选人并不是凭空产生的。不信任的政客是被越来越没有信任感的国民提名的。二三十年前，有一半美国人认为可以信任身边的人，但现在只有不到1/3的人觉得别人值得信赖。

青年人是最不相信别人的，千禧一代中只有19%认为别人是可信的。但是在所有年龄段中，偏执狂和散播阴谋者正在滋生。我们从10年前开始推进中东地区的民主化，但是却成了我们的民主制度中东化。

无论在政治上还是在一般生活当中，不信任从本质上是在自我毁灭。不信任别人的人最终会孤立自己，疏远他人，使自己的本性被腐蚀。

在过去的几十年，社会信任的衰退与孤独寂寞的蔓延有关。1985年，有10%的美国人表示，他们没有亲密的伙伴可以坦露心迹。到了2004年，这一比例达到 25%。

你若不能对别人以诚相待，别人也不会对你以诚相待。美国退休人员协会针对45岁及以上人群的调查发现，35%的人患有慢性孤独症，而在十年前的一项类似调查中该比例仅为20%。与孤独症密切相关的自杀率，自1999年以来一直在飙升。不信任的风气并不只是一个孤立因素，而是有重要的作用。

不信任的产生与社区纽带的衰落和愤世嫉俗的激增有关。千禧一代中只有31%的人认为两党之间有着很大的差别。只有52%的成年人为自己是美国人而感到非常自豪，低于2003年的70%。

不信任的产生侵蚀着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在社交媒体上，你会发现人们在渴望友谊。人们在Snapchat和Facebook之类的公共空间上发布自己的私人照片。

但是，不信任的气氛无处不在，破坏了人们实际的亲密关系。这种亲密需要逐步的自我表露，承认弱点，承担情感上的风险，以及自发地开展不可预知的面对面交流。

相反，在社交媒体上看到的往往是亲密的错觉。分享的内容是经过策划的—这种精心设计减弱了不可预测性、危险性、可暴露的弱点以及实际的亲密程度。人们可能在网上开上几周的玩笑，却并没有真诚地投入他人的怀抱。

不信任导致了这种自我强化的不断加深。乔治·梅森大学的亚历克斯·塔巴洛克最近发现，在一个不信任的社会里，父母不太可能教育孩子去宽容和尊重他人。更多的不信任带来更严格的制度规定，这会导致经济增速放缓，出现“冷酸”心态以及更大的不信任。

伟大的宗教和明智的政治哲学一直劝导人们走上另一条路，真正的力量存在于友谊之间，倘若人与人之间建起壁垒，这种力量绝无出现的可能。即使在诽谤的塌陷之中，人们也要以示弱迎接不信任，以天真迎接质疑，以信念迎接愤世嫉俗，以真情迎接敌意。

我们的两位候选人都没能这样做，然而只有这样做，才是获得力量的现实路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