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
2016-09-23柳沄
柳沄
落在北陵公园里的雪
落在北陵公园里的雪
使幽静的北陵公园
愈发幽静。此刻
雪在我的脚下
发出的嘎吱声有多么响
北陵公园就有多么静
落在北陵公园里的雪格外像雪
我的意思是要说:那些
落在松枝上木椅上草坪上的雪
比飘在空中的雪还要洁白
它们一层覆盖着一层
洁白得比哪一种颜色都深
雪继续顺着自己的意思
飘落着。其中的一些
眼看就要落进公园里
却被一阵风吹出了围墙外
哦,落在墙里的雪与落在墙外的雪
原来这么不一样!就像
被一个人轻轻地踩着
被众多的汽车狠狠地碾着
那么不一样
我在处处是雪的北陵公园里
走了很久。当空中的雪
还在恣意飘舞的时候
落在地上的雪,已是
一副蒙头大睡的样子
除了等待融化
它们再无别的事可干
我能感受到的,仅有这些
看夜景
撂下笔
来到阳台上看夜景
看前天夜里
曾经看过的月亮
最近这几天
沈阳的空气质量
格外好,好得那轮
我抬头就能见到的月亮
格外像月亮
好得它重新回到了清辉里
使这个灯红酒绿的夜晚
浑身佩满了
亮闪闪的银饰
我从未像今晚这样
这么长久地看着它
此时,它在我家的窗前发胖
如同在任何地方
它在空中的样子
远比在这首诗里高洁
甚至高洁得和我
和我的生活
没有一点关系
才躺下不久
才躺下不久
憋了大半天的雨
便落下来
这是入秋后的第一场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
使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有了一些很新的内容
比如院子里的石凳和车棚
此前一直昏睡着
现在它们苏醒过来
并让那些一样的雨点
或沉闷或清脆地发出
不一样的声音
雨继续不紧不慢地落着
我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
独自一人静静地听雨
时间愈久那种感受就愈特别
——好比一件瓷
在幸福地忍受着
一道细微的裂纹
这么想着
雨突然大了起来
“哗”地一下,这个
夜晚就全透了
回到家里
我觉得自己像个货郎
进门之前,肩上
挑着的一前一后
装满了月色和疲惫
同刻意的比喻相比
这更像是一种夸张
两者之间却是一程不得不走的路
以及必须承受的风吹雨打
这仅仅是我个人的看法
当思维特别活跃时
我与我的看法,相当于
夜里的灯和灯光
此刻,我一个人
一个劲儿地汪在
平静的灯下,周围
一片闪烁或荡漾
早上起来
早上起来
刮了一夜的秋风
仍在使劲地刮着
拉开窗帘朝外望去
一切都显得那么忙乱
那么急于离开
我灌满一壶水
然后坐在昨晚坐过的沙发上吸烟
等着壶里的水
被火烧响
风刮得更猛了
当它拽着那棵树冠巨大的老树
树冠歪斜地掠过窗前
我突然感到:停下来
其实比继续下去更不容易
当那棵老树不得不松开
最后一把细碎的叶子
这个无根的早晨
似乎也可以
飘到任何地方去
当窗户就要擦完的时候
当窗户就要擦完的时候
一场没有丝毫预兆的暴雨
骤然开始。那些数不清的雨点
在起劲地敲打玻璃的同时
也在我的心上留下凿痕
我跳下窗台,有些
沮丧地瞧着这一切
好像头一次知道
——越是干净的东西
越容易被玷污
“粗暴的世界
正在被粗暴地对待”
突然想到的这句话
使我一下子痛快了起来
就好比窗外的那场暴雨
在一遍接一遍地把自己浇透
这时,不知从哪儿蹿出一位男子
逃命似的跑过我家窗前
并在奔跑中渐渐成为异类
——鸭子?鹅?或者别的什么
极力想要飞起来的水禽
但这些似乎都不是
他冒着暴雨奔跑的原因
想象的范围越来越大
直到那位水淋淋的男子
成为暴雨的一部分
直到这场强迫的暴雨
开始跟随他一块奔跑
后来,他消失了
暴雨还在奔跑……
一只鸟
我很愿意用一只
你们不知道的鸟
去比喻一位
你们都知道的人
其实,我也从未见过
那只鸟,但我
反复听过那个人的歌唱
那个人就是迈克尔·杰克逊
其奇妙的歌声
——使我很难不相信
——他的前世是一只鸟
而他的来世
肯定也是一只鸟
几年前的今天
他不幸死去了
死在一个庸医的手上
但,只要辽阔的天空里
有拍打着的翅膀
他的歌声就在飞翔
喜 爱
你们知道
我很喜爱树
也同样喜爱雨
后来,又渐渐喜爱上
那片泡在湖水里的湖
昨天傍晚
和妻子一起看电视
突然就喜爱上那群
只会叫只会嚷
而不会唱的鸭子
它们如此让我心动
——在被赶进屠宰场之后
依然那么认真地梳理着
并不漂亮的翎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