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工典》与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
——中华工匠文化体系研究系列之二
2016-09-23邹其昌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
文/邹其昌(同济大学 设计创意学院)
《考工典》与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
——中华工匠文化体系研究系列之二
文/邹其昌(同济大学 设计创意学院)
DOl编码:10.3969/J.lSSN.1674-4187.2016.04.004
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旨在从文化理论的视角也就是从工匠活动的主体方面(人的方面)对20世纪20年代以前的中华工匠进行系统研究,深入挖掘中华工匠的文化史意义和当代价值。中华工匠文化体系也就是指中华工匠文化的整体性特征及其世界性价值存在体,是整个中华文化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中华文化体系重大特征性构成要素。那么这里就自然排除了中华工匠文化体系中负面价值,尽管“负面价值”对认识事物本身具有其历史价值,但我们应该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方式审视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深入系统挖掘其当代实践价值,为当代中华文化伟大复兴,提升中国品质,实现中国梦服务。
表一 《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建构表(自制)
一、中华工匠文化体系简说
在整个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中,“工匠”是其核心概念或主题,并且“工匠”既是一个职业共同体,也是一种生存方式,还是一种精神慰藉。工匠文化是中心,即是指从文化的视角考察工匠或工匠的文化方式,其中“工匠精神”是“工匠文化”的核心价值观,是“工匠文化”具有独特存在价值的根源所在,“工匠精神”作为一种信仰、一种生存方式、一种生活态度,已经超越“工匠”、“工匠文化”成为了人类社会健康发展的巨大精神驱动力,为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发生着历史性的伟大作用。正因为以“工匠”为主题,以“工匠文化”为中心,以“工匠精神”为信仰,系统整理、构建和探索“工匠文化”世界,就形成了中华工匠文化体系。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既是一个逻辑范畴,即科学理论研究对象或结果;也是一个历史范畴,即是人类历史发展的产物,依据人类(工匠)社会实践活动深度和广度,中华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也呈现出历史性的时代性独特风貌。就目前的考察而言,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主要有三种典型的建构范式,我们称之为《考工记》范式、《营造法式》范式和《天工开物》范式。这三种范式各具特色,具有一定历史性或代表性。《考工记》范式,主要是指国家管理者层面从整体社会结构组织来规范或建构工匠文化体系,突出了工匠文化的社会职能、行业结构、考核制度、评价体系等核心要素系统。为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创构期的重要范本,也是后世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的关键性文本或理论模式。《营造法式》范式,主要是指国家管理层面从具体工匠系统即“营造工匠”系统组织结构来规范或建构工匠文化体系,强调了工匠文化的行业职能、制度体系、经济体系、管理体系、评价体系、审美体系以及营造设计理论体系等核心价值系统。为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成熟期的重要范本,也为后世进一步完善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提供重要理论文本。《天工开物》范式,是一个纯学者从学术体系建构方面探讨和研究工匠文化体系建构问题的,突出强调了传统农业社会典型生活图景——男耕女织生活世界展开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以“贵五谷而贱金玉”为指导思想对工匠制度文化、民俗文化、伦理文化、技术文化,评价体系等展开系统思考与提升,为中华工匠文化体系转型期的重要范本,也是传统工匠文化体系走向总结的重要方向或指向。
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建构模式或方法,本文所讨论的《考工典》,也是一种极其重要的集大成式的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方式或范本。
二、《考工典》的性质与价值
《考工典》出自《古今图书集成》的“经济汇编”。《古今图书集成》 是中国古代最大的一部类书,由康熙年间陈梦雷主持编修。全书有六大“汇编”(《历象汇编》、《方舆汇编》、《明伦汇编》、《博物汇编》、《理学汇编》、《经济汇编》),共计一万卷。其中,《经济汇编》又分为“八典”:《选举典》、《铨衡典》、《食货典》、《礼仪典》、《乐律典》、《戊政典》、《祥刑典》、《考工典》。《考工典》分为三大总部,合计155部,总计252卷。
依据《古今图书集成》的编撰体例、原则和精神,《考工典》力求编撰体系的完备性与内容的完整性。如上表所示,《考工典》先将中华工匠系统分为三大部分(三大“总部”)即:1. 考工总部,2. 宫室总部,3. 器用总部。三大总部各目下,又分出若干“部”目。每一“部”目下,都是用一套《考工典》具有自主产权的六大范畴语言模式系统。即“汇考”、“艺文”、“选句”、“纪事”、“杂录”、“外编”。因此,无论是对“部”的划分与设定,还是对“部”的具体内容的选择,《考工典》都力求完备,其内容基本涵盖了当时所有的“工匠”(设计)门类(部),并系统收录了与该门类(部)相关的大量文献,并依据“汇考”、“艺文”、“选句”、“纪事”、“杂录”、“外编”六大范畴模式语言系统进行体系化建构,而且特别注重“工匠文化”的多元性、立体性和复杂性等特性。
如“工巧部”,其内容就是依据“汇考”、“艺文”、“选句”、“纪事”、“杂录”、“外编”的模式语言系统进行体系化的。“汇考”目下,就编撰了历代典籍中对“工巧”问题的阐述、考证等;“艺文”目下,则编选历代描绘“工巧”相关内容的诗词歌赋等;“选句”目下,编选了历代文章中与“工巧”内容相关的名言、佳句等;“纪事”目下,编选了历史文献中与“工巧”相关的历史事件、事例等(具有考古学意味);“杂录”目下,编选了历代文人笔记、野史中的相关文献;“外编”目下,编选了与“工巧”内容相关的神话传说乃至荒唐、神异之事等文献,其可信度不及“纪事”与“杂录”,但是由此也可获得当时人们的心理现象、精神状况等方面的信息。
《考工典》工匠文化结构系统,又主要是从纵、横两个基本维度上立体地展示每“部”内容的。就纵向而言,力求从时间的维度(按照时间秩序)搜集、整理、编选不同历史时期的重要文献;就横向而言,则从空间性视角(按照不同领域的秩序),搜集、整理、编选各类不同领域相关文献,诗词歌赋、经史子集、轶闻趣事、神话传说等尽情呈现。而这正是《考工典》特色之处和历史价值之所在。可以说,它不只是简单的中国古代工匠文化文献汇编(类书),事实上,还从传统视角对古代工匠(设计)进行了文献层面的归纳、总结与体系化提升。通过《考工典》,中国古代工匠(设计)文献的体系化面貌,以及工匠文化发展的基本逻辑大致得以呈现。
上述特点决定了《考工典》的重要价值。首先,就中国传统设计史研究视角而言,《考工典》具有重要价值。中国传统设计史研究始于工艺美术史,然而受制于工艺美术的研究范式,当前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具体的“物”或者“造物”活动,缺乏对“物”之环境的关注,包括物的使用环境、政治环境、社会环境、文化环境等,更缺少对“人”即“设计者”“工匠”的聚焦和关注。当然,目前很多研究者已经意识到问题所在,但是苦于文献、资料的缺乏而踌躇不前。事实上,与古代设计相关的文献并不是真正缺乏,而是疏于整理与系统创新研究。而作为类书的《考工典》,以其丰富而多样的文献,一方面为中国传统设计研究提供了具体的资料,另一方面还大致描绘了古代设计相关文献的基本框架甚至发展脉络。在中国传统设计研究刚刚起步的今日,对《考工典》的整理与研究正当其时,并且必将发挥重要的作用。
其次,从当代设计学科的建设与发展来看,对《考工典》的研究具有重大意义。近二十年来,设计学科在中国的发展如火如荼,已经颇具规模。然而,在繁荣的背后,学科发展方向不明确的问题始终没有彻底解决。就目前来看,无论是我们设计学科的整体规划,还是理论构架都是从西方借鉴而来。尽管我们不能否认现代设计源于西方,其发展也远比我们要好,是一个很好的学习对象,但是如果我们迷失在对西方的学习中,那么便成为模仿了(这也是西方人不断诟病我们的地方)。因此,我们在学习的同时必须不断的寻找中国设计学的自我身份,而《考工典》以其系统性的文献为中国设计学自我身份的探寻提供了有效的本土化民族化路径。
三、《考工典》对中华传统工匠文化体系建构
如上所述,《考工典》先将中华工匠系统分为三大部分(三大“总部”)即:1.考工总部,2. 宫室总部,3. 器用总部。三大总部各目下,又分出若干“部”目。每一“部”目下,都是用一套《考工典》具有自主产权的六大范畴语言模式系统。即“汇考”、“艺文”、“选句”、“纪事”、“杂录”、“外编”。《考工典》基本上概括了中华工匠文化的主要内容、体系建构原则和范畴模式语言等,实际上也实现了对中华传统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如前表一所示,《考工典》的工匠文化主要在两大核心系统展开,即劳动系统与生活系统。《考工典》也正是以这样的思路建构中华传统工匠文化体系,其中《考工诸部》是对劳动系统的建构,而《宫室诸部》和《器用诸部》则是对生活系统的建构。
1.劳动系统的建构
在劳动系统,中华传统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主要是从四个方面展开:即工匠制度(制度文化)、工匠类型(类型文化)、工匠工作的基本领域(行业文化)和工匠工作的基本方法(工具文化)。
工匠之事,事关国计民生,历代都试图从制度层面将其纳入政府的监管之中。《考工典》也将工匠制度的相关内容置于“考工总部”中,以示重要。然而,历史是不断发展的,根据不同的社会现实,不同的时代需要不同的制度;而不同的制度就需要不同的机构去执行。《考工典》对工匠制度的建构是通过朝代更迭为基本框架,即从先秦到明代,其制度有延续有发展。总体来看,在中国传统工匠制度的发展中,有三个关键性的机构设置,分别代表不同的发展阶段,即工、将作大匠与工部。在先秦时期的制度发展中,“工”与“司空”是与工匠管理直接相关的行政职位。“工”在后来的发展中被取消,但是“司空”却在后世一再出现。秦汉时期,作为主掌土木营建的专门性机构,“将作大匠”的出现代表了中国传统工匠制度的一次重大变化。这一设置一直延续到唐宋时期,并且与“诸监”配合形成了朝廷与宫廷完整的工匠制度。明代时,传统工匠制度出现最后一次重大变化,以上机构均被取消,朝堂与内廷的工匠役使均有工部统一管理。这一制度一直延续到清代。
在工匠文化的发展中,工匠是其文化发展的基础与核心。没有作为主体的工匠,工匠文化也就失去实质内容。在中国古代社会漫长的历史中,作为主体的工匠也不断地与时俱进,呈现出丰富多彩的面貌。《考工典》将工匠相关的内容收录在“工巧部”中,取名“名流列传”,上迄周秦,下至元明,共82人。总体来看,中国传统工匠的发展分为两个阶段,分别对应两种不同类型的工匠。第一阶段是从先秦到魏晋南北朝时期,这是一个“全能型”工匠盛行的时代;第二阶段是隋唐至元明时期,这一时期“全能型”逐渐被“职业”工匠取代。在这两大阶段的基础上,每个阶段的工匠又面临不同的时代主题。
在《考工典》中,将中国传统工匠工作分为七大基本领域:木工、金工、石工、陶工、染工、漆工与织工。其中,前四种是以材料为基本划分依据,而后三种则是以产品类型为基本划分依据。在中国传统的工匠文化中,木工的工作领域非常宽泛,既包括木结构建筑的营造,又包括车船等木质机械、工具的制作。其中,前者称之为匠人,后者称之为梓人。金工也是一个涵盖宽泛的领域,根据不同的金属可以制作出完全不同的产品。对中国传统的金工来说,有三种代表性的金属种类:青铜、黄金与铁。其中,青铜的制作与使用主要在先秦时期,黄金则因其稀有而贵重主要用于制作奢侈品;而应用最多的就是铁器了,从工具的制作到武器生产,都以铁为主要原料。传统石工并不都是与顽石为伍,根据材料的区别有琢玉与石刻之分。其中,由于玉材的稀有性,琢玉制品主要用作装饰、配饰;而石刻的应用则相对宽泛,从刻碑到雕像都是石刻的工作范围。陶工是与中国传统生活有密切关系的领域,并且中国是陶瓷生产大国,无论从生产技术、产量还是艺术水准都长期领先古代世界。也正是由于这一点,制瓷业备受国家重视,从而制定了很多详细制度加以管理。染工主要是从事丝棉线以及丝棉制成品的染色。根据染色原料的不同,染色的方法有较大差别。并且在实际的操作中,传统染工受时节、气候的影响较大,这也与染料的制作与生产有一定关系。漆工就是指漆器的加工制作。总体来看,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工作领域,树漆是基本原料,单是还会涉及到木料、纺织物、皮革、金属、瓷器等众多材料的使用。漆器可以制作器皿,也可以制作家具。其中以器皿为多,制作工艺也最具代表性。织工与染工有密切关系,就中国传统的环境来看,织工主要以麻葛丝棉为主要原料,其中以后两者的应用最广也最具代表性。
以工具为框架,《考工典》事实上将中国传统工匠工作的基本方法概括为“规矩准绳”和“度量权衡”。无论是“规矩准绳”还是“度量权衡”,都是传统工匠文化中的基本工具,都是工匠劳动、制作不可缺少的辅助。然而,在实际的应用中,并不意味着有工具就能解决问题了。如何使用这些工具,这必然涉及到方法问题,《考工典》中也为我们做了初步的概括
2.生活系统的建构
《宫室诸部》和《器用诸部》是《考工典》建构中国传统工匠文化生活体系的主要内容。然而,真正完成对传统生活体系的建构,并不是简单收录罗列相关文献就能实现的。事实上,《考工典》对相关内容作了相当严谨的安排。总体来看,《考工典》对传统生活的建构遵循了三个基本逻辑,即政治逻辑、社会逻辑和实践理性逻辑。
首先,《考工典》中有一处奇怪的安排,将城池与桥梁的内容从“宫室总部”中拿出,单列于“考工总部”与“宫室总部”之间。为何做此安排?这需要我们从整部《古今图书集成》之所以问世的原因去思考。无论是从初次编纂的目的来看,还是从最终修订刊印来看,《古今图书集成》的第一读者始终是帝王。对于帝王来说,他们的视角自然区别于常人。他们首先要胸怀天下,所读之书必然也要有纵览天下的视野。然而,天下是由一座座城池组成的,城池间是道路与桥梁。城池之内才有宫室建筑。所以,先城池、桥梁而后才是宫室,是遵从政治逻辑的必然结果。
其次,在“宫室总部”编排中,社会逻辑也穿插其中。如在礼制的要求下,皇帝的宫殿区别于一般宅邸,区别可以在形制中体现,也可以在规模上体现,重点在于“差别”。在中国传统社会秩序的运行中实行双轨制,即礼与法并存,互相补充而并行不悖。法即律法,具有强制性的约束规范每个人的行为,否则就施以惩罚;而礼从另外一个领域发挥作用,即社会关系。然而,社会关系的抽象的,如何具体化的加以规范呢?最佳解决方案是通过差别性的设计规范人的物质生活,以突出展示其在社会关系中的差别。比如,皇帝一定要住在巨大的宫殿中,普通人住在符合自己身份大小的宅邸中。社会的逻辑在《考工典》展示的淋漓尽致,尤其是在器用总部的编排中。这首先体现在其内容的先后安排中:用于展示君王威仪的仪仗放在最前面,这是礼制的需要。然后具有一定礼制用途但是又具有实用功能的酒水器皿、食用器皿,最后才是完全实用性的生活用具、生产工具。
最后,当我们转换观察问题的角度,不再局限于建筑或者产品这些具体的分类,就是发现《考工典》的编排中体现出深刻的实践理性逻辑认同。
自古至今,中国都是一个农业国家,对农业劳动的重视也是传统文化中的重要内容。但是用于农业劳动的各种机械、工具却被《考工典》放在最末尾的地方。这与《天工开物》“贵五谷而贱金玉”的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原则完全不同。另外,在《考工典》中,产品总是被安排在工具前,且其前者的数量远多于后者。凡此种种,都使我们确认一个事实,即《考工典》中的核心内容是传统生活中的“物”,是面向人的物质需求,提高生活水准的各种“物”。而劳动则是实现生活需要的一个必要环节。
四、《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的当代价值
随着从“中国制造”到“中国创造”战略的实施,中国的设计产业必将迎来重大的发展机遇。然而,设计产业的良性发展需要坚实的理论研究作为引导,才能找到正确的方向。同时,设计产业的发展也需要大量高素质的设计从业者,因此,需要建设高水平的设计教育体系。所有这些目标的实现,都有一个共同的前提,即对中国传统设计的扎实研究,深刻理解与传承创新发展。这是因为,在当前激烈的全球制造业竞争中,生产技术大致相同,而设计质量的高低则成为决定成败的重要因素之一。而设计质量的高低、优劣,则取决于一国设计产业中对传统设计文化的尊重、传承与创新。这一点在德国、意大利、日本、瑞典等设计强国中不断的被证实。《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作为中国传统设计文化的集大成者,必将为“中国创造”、“中国设计”的完成提供较为坚实的历史基础。也为中国当代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和提升中国当代生活品质必将发挥一定的现实价值和理论意义。
首先,在当代设计产业的管理与制度建设中,《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提供了良好的历史坐标或参照系统。无论是古代的手工业生产体系,还是现代设计体系,都涉及到众多领域,从材料的选择、生产、加工,到产品的创意、生产、销售,每个环节都需要完善的制度保障。对于当下高度商业化的设计产业来说更是如此,因为现代设计产业中的每个环节都涉及到商业利益,没有制度的保障最终会沦为商业的牺牲品。
其次,对设计人才的教育与培养,《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也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借鉴。在传统的环境中,匠人的培养来自父子、师徒之间的口传心授,来自于日积月累的磨练。在这个过程中,匠人的技巧得以成熟,更重要的是匠人精神也得以磨练,这正是现代环境中成长的设计师所缺乏的东西。
另外,传统工匠口传心授的培养方式并不意味着对创新的排斥,也不意味着因循守旧。相反,中国传统工匠文化体系的形成与发展是创新的结果,是不断采用新技术,不断适应社会的结果。然而,这种创新不是奇技淫巧的创新,而建立在国计民生考量基础上的创新,是建立在现实需求基础上的创新。在各种新技术层出不穷,大有乱花迷眼之势的当下,这为我们树立正确的创新观提供了有益的参考。
最后,在传统的工匠文化体系中,物、产品是整个系统中的一部分,物不只是物质生活中的物,还与社会生活、政治生活发生密切关系。在这个体系中,物是一座桥梁,连接、沟通各个层面的生活,保证了整个系统的完美运转,也保证了传统生活的和谐有序。当代中国和谐社会建设,首先要确保物质生活的和谐,然后才有其它层面和谐的基础。在这个过程中,设计/物是一个沟通各种生活的重要桥梁,也是实现和谐社会的重要手段。这正是《考工典》工匠文化体系给我们的最大启示。
(责任编辑:顾平)
[1]《中国历代考工典》何庆生整理,广陵书社2003年版
[2]《营造法式》宋· 李诫撰,邹其昌整理,人民出版社2011年版
[3]《天工开物》明·宋应星撰,邹其昌整理,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
[4]《考工记》(《周礼正义》版)清·孙诒让撰,王文锦、陈玉霞点校,中华书局1987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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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旨在从文化理论的视角也就是从工匠活动的主体方面(人的方面)对20世纪20年代以前的中华工匠进行系统研究,深入挖掘中华工匠的文化史意义和当代价值。以“工匠”为主题,以“工匠文化”为中心,以“工匠精神”为信仰,系统整理、构建和探索“工匠文化”世界,构建中华工匠文化体系。中华工匠文化体系既是一个逻辑范畴,也是一个历史范畴。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主要有三种典型的建构范式,我们称之为《考工记》范式、《营造法式》范式和《天工开物》范式。这三种范式各具特色,具有一定历史性或代表性。当然还有其他很多建构模式或范本,本文所讨论的《考工典》,就是一种极其重要的集大成式的中华工匠文化体系建构方式或范本,具有重大的研究价值。《考工典》共分为三部分:考工总部、宫室总部和器用总部。其中《考工总部》以劳动系统为主,而后两者(宫室总部和器用总部)以生活系统为主。这种划分方式背后隐藏着深刻的思想文化逻辑,即先政治,再社会,后生活的逻辑。事实上,在这个过程中《考工典》初步完成了它对中国传统工匠文化体系建构的历史任务。并且,对当代工匠文化体系的建构来说,《考工典》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的具有当代价值的历史坐标或参照系统。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aiming at carrying on a systematic study of the Chinese craftsman before the 1920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ultural theory which is the subject(human) of craftsman's activities, digs deeper into the significance of cultural history and contemporary value of the Chinese craftsman.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takes the “craftsman” as the subject, the “craftsman culture” as the center and the “craftsmanship” as the belief, in order to systematically sort out and explore the world of “craftsman culture”. The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not only belongs to logical category but historical category. There are three typical constructing paradigms about the system which are called as the paradigm of “Book of Diverse Crafts”, “ Rules for Structural Carpentry” and “ Exploitation of the Works of the Nature”. All of the paradigms are distinctive. They have certain historic significance and representativeness. Of course there are many other constructing paradigms or models. “ Book of diverse crafts” , as discussed in this article, is a comprehensive expression of vitally important constructing paradigms or models of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It is of great research value. The book consists of three parts: Kao Gong Headquarter, Palace Headquarter and Utensils Headquarter. The “Kao Gong Headquarter” gives priority to the labor system while the latter two(Palace Headquarter and Utensils Headquarter) give priority to the living system.The profound ideological and cultural logic lies behind this division is the logic that politics are put on the first place then society is on the second place and finally the life. In fact,“Book of diverse crafts”, during this process, initially completes its historical task of the construction of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and also, it provides an important historical coordinate or reference system which is of contemporary value for the construction of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工匠;工匠文化;工匠精神;中华工匠文化体系;《考工典》
craftsman; craftsman culture; craftsmanship; Chinese craftsman cultural system; Book of diverse crafts
邹其昌,同济大学设计创意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设计学基础理论、美学、经典诠释学、设计产业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