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城市文化建设的新路径

王艳云

电影节已经结束，但由此带来的诸多话题却依然在发酵，不断地激起我们的思考，其中关于上海国际电影节与上海城市文化建设之间的关系便是其一。这当然不是一个崭新的话题，在上海国际电影节成立之初就已经存在。但是随着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发展、上海影视文化产业的推进，以及上海城市建设的整体规划，他们彼此之间每一次的相遇，必定都会碰撞出不同的火花，并产生新的机遇。在2016年这样一个新的话语平台之上，上海国际电影节与上海城市文化建设之间激发出什么样的问题，这些问题又是如何转化为助推上海城市文化建设的力量呢，这是值得我们探讨和交流的。

聚焦本土资源，实现优势互补

今年上海国际电影节有两个板块特别值得我们注意。一是电影产业的投融资类的项目。已走过九年的“电影项目创投会”今年持续发力，目前已是亚洲地区最具影响力的电影项目融资市场。同时，中国式“完片担保”今年也进入深度探讨模式，积极进行着影视金融产品的本土探索，力图为中国电影工业打造特有的保障体系。二是今年恰逢黄佐临、桑弧、水华、凌子风等四位中国电影大家的“百年诞辰”， 本届上海电影节“向大师致敬” 环节专门设立了“南腔北调”单元，分别推出了他们的《三毛学生意》《哀乐中年》《林家铺子》《春桃》等8部经典老片。

从国际知名度和影响力来说，这两个板块可能不是最出色的，但从上海国际电影节与上海都市文化建设的关系看，它们却非常值得我们探讨。最主要的原因，就在于两个板块都有机会通过突出的上海本土资源，来实现电影节与上海文化建设之间的优势互补，

携头并进。

上海电影是上海文化创意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目前一个不争的事实是，虽然上海曾经是中国电影产业的中心，但北京才是今天中国电影产业的龙头老大。上海本土的电影作品、创意人才和生产企业的数量和影响力上都远落后于北京。近年，随着中国电影产业步入突飞猛进的发展阶段，上海也试图借此机会，寻求发展契机，重振上海电影的雄风，为此，出台了一系列促进电影发展的利好政策，并提出了打造电影制作上中下游全产业链的发展目标。这些举措透露出主管部门发展电影的诚意和决心，发展目标也十分鼓舞人心。但是这样的布局也并非尽善尽美。

全产业链模式在今天的北京和过去的上海都取得了成功，但是当下的上海在政治、经济、文化、历史等各个方面都有着强大的独立性，而且上海电影目前处于各环节高下不均，发展不够平衡的状态，全产业链可能反而会造成现有优势环节之间的内耗，不一定能实现全面赶超的目标。因此，与其摸着石头过河，不如充分利用本土的优势和特点，来弥补当下上海电影的短板，通过优长互补，来促进上海电影快速发展。其实这不仅是上海所需要的，也是整个中国电影差异化发展所必需的。

从产业经济到金融经济，是电影产业升级的必然趋势。近年来中国电影产业急速发展，离不开金融资本的参与。而上海国际电影节“项目创投” 促进优秀影片与资本的对接，“完片担保”打造电影工业保障体系等活动，其实就是利用了上海国际金融中心的优势，打造出来的电影产业投融资的金融项目。作为国际金融中心，上海有着发达的咨询、保险、法律等投融资体系，在上海国际电影节的牵头下，可以加快电影产业投融资及服务体系的建设，让上海电影走出一条符合本土语境的特色之路，以此来推动上海文化创意产业建设。

其次，“南腔北调”单元让我们再次意识到老电影的价值。一直以来，与其他海外大师影片隆重的放映仪式相比，上海国际电影节上的这些中国老电影的待遇有着明显落差，非黄金放映时间和一二百人的小厅都不尽如人意。这都表明，这些老电影作为一种传统积淀和文化优势，还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其实，上海凭借着早期中国电影产业中心，在这方面的先发优势大大领先于国内其他地区，有太多经过历史考验的经典之作，它们理应成为上海文化创意发展的重点开发对象。

当然，这些老电影的价值不仅仅在于展映，我们还可以通过国内外创意团队尝试对其进行“经典重拍”，作为有着巨大升值空间的经典IP，展开多层面的研发。这种尝试不仅可以激活上海历史记忆，刺激上海电影的发展，丰富中国电影的格局，同时经典改编，还可以吸引中老年观众，打通多年龄段受众，拓展电影市场。在老电影放映现场，就有相当一部分观众是老年朋友，他们或者本身就是老电影人中的一员，或者身为老电影人的亲人，朋友，再或就是一名普通的老影迷。和今天用手机APP抢票的年轻观众相比，他们是真正的老一代迷影人。当然，老年人并不是个多么大的市场空间，但是，在他们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上海电影的历史、文化和情感。他们就是老上海电影的一部分，他们本身就是上海宝贵的财富。我们有责任将其作为上海老电影文化符号之一，参与到“上海电影”这一文化品牌的建设中，提高上海的人文素养和情感魅力。

与城市深度契合，提升自主创新能力

“走近市民、联结城市”是历届上海电影节都非常重视的一个方面。据了解，今年上海电影节，有600部中外优秀影片在45家影院以及高校和社区参加展映，覆盖全市16个区县，展映场次高达1360场。如同往年一样，今年的电影节依然是一票难求。单看这些数字，足让我们兴奋和自豪，但是数字背后的一些问题却不能忽视。45家影院对于上海近200家影院来说还是少，展映影院的覆盖面不够广。展映票价不够亲民，票价比平日的商业片还高。公益展映也不够常规，无法满足市民的实际需求。这些问题直接导致了参与电影节的群众面比较狭窄。上海市民是有浓厚的电影情结的，但对每年的电影节却没有或没能够进行积极的参与。

一方面，因为影迷的热情，参展影片得到热烈的追捧，另一方面，普通市民的参与度又不高。在笔者看来，这都是电影节的展映机制还不够深化的结果。我们的电影节应对现有的放映机制进行延展、深入，建立一些面对普通公众的展映平台，通过降低票价，增加场次，丰富相关活动形式等途径，最大程度上激发出广大市民对电影的热情。说到底，电影节不仅仅是一个业界人士的盛事，也是这个城市普通市民的节日。只有等把电影变成一种真正的市民文化，让电影与这个城市的文化品格、精神内核、生活方式、市民百姓结合起来，上海作为电影之都的美名才能得以恢复。在这点上，上海国际电影节任重而道远。

之所以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今天上海电影的发展存在一个矛盾。一方面，上海打开大门，广纳贤能。为了鼓励更多艺术家写上海、拍上海，上海推出了系列名家工作室落户的举措，同时博纳影业、银润传媒、麒麟影业等一批优质企业也依次入驻上海，为上海电影的发展聚集了相当的人才和企业。但另一方面，表现上海故事的影片在内容上却整体乏力。稳定的环境、充分的资金、足够的人才，却没有生产出有分量的作品，这其中的原因之一或许就是这些硬件设施还没有真正融入到上海城市文化中，还没有找到这个城市的文化根基和精神脉络。缺少了城市文化的依托，电影的自主创新能力受到严重削弱。

回望历史，我们可以看到近代上海电影与上海城市文化的依赖关系。来源于百姓、服务于百姓，有着浓厚的弄堂文化氛围，强调通俗性与人文性的契合，是以上海电影为代表的海派电影的主要特点，也是促使其发扬光大的主要原因。今年上海电影节“南腔北调”单元中的《哀乐中年》，就是一部典型的“通俗文化的精品”。从故事立意、人物形象、表现手法等多个方面，都能看出鲜明的都市市民文化的基调。总之，当时电影的故事蓝本、传播途径与方式、创作人员的生存环境、制作机构的生产方式等，几乎都和城市的日常生活水乳交融。

对照昔日的历史辉煌，不是要沉沦到怀旧的情调中去，而是要对电影和城市之间的关系进行重新认识，找到解决当下问题的可能性。要想打造真正的电影之都，上海国际电影节当然是个很好的契机。通过它，让电影深入到城市的内在，不仅普通市民能够便利地分享到电影带来的快乐，而且电影创作也要立足于上海的文化土壤中，通过触摸城市鲜活的肌理，激活特殊的情感体验和故事经验，提升上海电影的自主创新能力，增强上海城市文化的生命力和竞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