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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走进战火中的阿勒颇

2016-09-22

环球时报 2016-09-22
关键词:阿勒颇政府军反对派

本报驻叙利亚特派记者 宦翔

今年8月,5岁的叙利亚阿勒颇男孩奥姆兰·达纳什牵动了全世界人的心。他在空袭中幸免于难,坐在救护车上满身灰土,一脸迷茫的神情不仅向人们诉说了他个人的悲惨境遇,更揭示了叙利亚内战的残酷。阿勒颇,这座已经陷入战火4年多的叙利亚北方重镇,正是叙内战的关键战场。“从没见过像阿勒颇这样的情况,如同地狱一般。”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记者克拉丽莎·沃德报道战地新闻十多年,仍然发出这样的感叹。9月10日,美国和俄罗斯促成为期7天的叙冲突各方停火协议,12日开始生效。《环球时报》记者在停火期间前往阿勒颇,目睹当地平民如何在紧张局势中小心谨慎却勇敢地生存,并期盼“停火能持续下去”。然而19日停火结束后,叙利亚全境冲突开始回升,美俄又在就“谁该为前往阿勒颇的国际人道主义车队被炸毁负责”吵得不可开交。阿勒颇未来的命运恐怕仍然风雨飘摇。

曾是最重要的工商业中心

9月12日中午,《环球时报》记者到达阿勒颇市城南的拉穆萨入口。涂有迷彩和叙利亚国旗色的水泥路障立在道路中央,鲜艳的色彩和路两旁布满弹孔的土灰色建筑形成强烈反差。

距离停火协议生效还有大约7小时。在拉穆萨入口,不时可以听见远处的炮声。附近的水库早已干涸,河床上大片齐腰深的草丛正冒出阵阵黑烟。同行的当地记者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这里的局势仍未完全稳定下来,为了开阔视野,防止反对派潜伏在此,政府军需要清除一些障碍物。

约两周前,叙利亚政府军经历一场恶战后,才从多支反对派武装联军手中夺回拉穆萨入口——这里是由南部进入阿勒颇市区唯一在政府军控制下的通道。

记者从拉穆萨入口走进阿勒颇市区,街上行人寥寥,店铺冷清。

阿勒颇是阿勒颇省的省会,叙利亚第二大城市,位于该国首都大马士革以北约350公里,邻近土耳其南部边境。英国广播公司介绍说,阿勒颇是人类最古老的定居点之一,约4000年前就已成为商业中心。奥斯曼帝国时期,这座城市是近东地区最大贸易中心。上世纪80年代,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阿勒颇古城作为文化遗产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内战前,阿勒颇是叙利亚的经济中心,也是最重要的工业城市,人口超过200万,比大马士革人口还多。

叙利亚内战开始的2011年,阿勒颇并未发生大规模反政府示威活动,也没有重大武装冲突。但到了2012年7月,随着反对派在阿勒颇向政府军发动大规模攻势,并控制了叙北部地区,这里突然成为关键战场。2013年晚些时候,政府军加强对反对派空袭。

有分析认为,阿勒颇地理位置的重要性是其被各方争抢的原因之一。它距离土耳其边界仅约50公里,而反对派武装和极端组织“支持阵线”的很大一部分补给来自土耳其境内。

如今,这座城市被严重破坏,市内古迹岌岌可危,始建于11世纪的地标式建筑——著名的伍麦叶清真寺宣礼塔在2013年已被炸毁。平民每天受到各类袭击威胁,城市补给被切断。

目前的阿勒颇处于分治之中:政府军控制西区,多支反对派控制东区,库尔德武装盘踞在北部。

枪炮声中的宰牲节

12日是叙利亚穆斯林的宰牲节第一天,宰杀活羊、与亲朋好友分食,是节日一项传统。然而这天下午的阿勒颇,只有路边临时搭建的羊圈渲染了一些节日气氛。叙利亚新闻网曾说,停火协议将成为这次宰牲节“最大的礼物”。

不过,这份“礼物”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或许应该来得更早些。停火协议晚上7时生效。下午5时,至少4枚迫击炮弹袭击了阿勒颇西部的贾米里亚居民区。阿勒颇市新闻局的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这是反对派所为。记者赶到现场看到,炮弹击中了一座楼房的玻璃幕墙。

住在楼里的阿里娅事发时就在屋内,她跟记者交谈期间难掩余悸,放声痛哭。阿里娅今年40岁,原先和丈夫孩子生活在邻近的霍姆斯省,为躲避战乱来到阿勒颇。她说:“我们只想安稳地过日子,然而却始终生活在危险之中,这一切难道是我们的错吗?!”据当地贾米里亚医院方面统计,12日下午的这次迫击炮袭击造成2人死亡,23人受伤。

晚上7时,停火协议生效,此时正值饭点。阿勒颇阿兹别克商业街上人来人往,在一些颇具当地特色的快餐店门口,顾客甚至排起了长队。一家餐馆的服务员说,近期局势有所缓和,生意慢慢好了起来,“情况糟糕时,人们都不敢出门”。他说:“希望停火能持续下去。”

餐馆对面的一家玩具店内灯火通明,穿着统一的店员人数明显比顾客多。店主奥马尔说,他已在此经营十多年,叙利亚危机前,每逢过节生意都很火暴,然而现在,情况大不如前。“战争让大家的生活水平大打折扣,节日气氛已经越来越淡了。”

停火第一天,阿勒颇的总体形势仍不乐观。据叙利亚通讯社12日报道,反对派武装至少于当晚两度破坏停火。

“我们习惯了”

停火第二天,《环球时报》记者前往距离城东反对派控制区不到5公里的阿巴拉区,理论上来说,这里处在反对派的火力袭击范围内。动身前,陪同记者的当地新闻局工作人员拉玛一再叮嘱说:“不要在那里停留太久,有被反对派狙击手偷袭的危险。”

与叙大多数城市的居民区一样,阿巴拉区集商铺与民宅为一体。然而经过连年的战争,这里早已一片萧条。大部分沿街店铺或是大门紧闭,或是化为一片废墟。中午时分,除了正在执勤的士兵和玩耍的儿童,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走到一个丁字路口前,带领记者的向导停住脚步,做了一个“停”的手势。他说,面前东西走向的道路是库阿特利路,过去4年里,过往人员在这条路上经常遭到反对派的狙击冷枪和迫击炮袭击。它被当地人称为“死亡之路”。

从隐蔽的街角处看过去,库阿特利路东头竖着一个大约3层楼高的幕布。透过幕布上的孔洞,可以看见后面一人高、用泥土堆成的掩体。向导告诉记者,这是当地居民为遮蔽反对派狙击手视线而竖起的,“但几乎没用,他们会继续向这边胡乱开枪,滥杀无辜”。

库阿特利路上空无一人,在它的映衬下,记者身后原本看似萧条的南北向小街突然显得有了生气。孩子们开心地玩着“桌上足球”,几名老人坐在路边休息。由于当地严重缺电,仍在营业的几家店都开着柴油发电机。

“你们不怕吗?”在一家果汁店门口,记者问一名老人。他回答说:“我今年63岁了,从生下来就在这里生活。”

“我们都习惯了。”人群里一名叫贾法尔的年轻人对记者说。贾法尔今年18岁,在这条南北向小街的一家服装店工作,但他的家位于库阿特利路另一侧。这意味着,他每个工作日至少要穿越“死亡之路”两次。“每一次都是冒险”,贾法尔说,“一开始很害怕,但如果不出门不工作,我怎么活下去?后来渐渐想开了。”

不穿越库阿特利路,并不意味着远离了危险。2012年,阿勒颇西区发生连环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将贾法尔的店门玻璃震碎。今年3月,他在店外修理门面招牌时差点被子弹击中。“就差这么一点”,贾法尔把拇指和食指几乎捏在了一起,“幸运的是,我还没有挂过彩”。

贾法尔一家人一直生活在阿巴拉区,还有十多户家庭和他们一样居住在这里。邻里间相互帮助,组成了一个基本上能够自给自足的小型互助社区。除了电力紧张外,这个街区的基本生活物资大体上可以保障。

“最近,街那头打得稍微消停些了,我们的日子好点了。”贾法尔说。当被问及是否准备搬到更安全的地方时,他断然拒绝:“我们的家就在这里,为什么要搬走?该搬走的是他们(反对派)!”

贾法尔毫不避讳地告诉记者,他加入了一个伊朗民兵组织。这个组织和叙政府军一起“打击极端组织”。“我们直接归伊朗人管,和政府军相互支持。”贾法尔说,他不会波斯语,但组织中有专门的翻译。平常,贾法尔在店里工作;一旦有作战任务,他必须奔赴战场。至于每次任务的期限,“完全由战斗情况决定”。今年8月初,贾法尔和他的组织就参与了在阿勒颇南部拉穆萨的战斗。

“阿勒颇已然成为一个无解的困局。”大马士革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易卜拉欣·塔拉尔对记者分析,该城市所在的阿勒颇省西邻“支持阵线”占主导的伊德利卜省,东接极端组织“伊斯兰国”活跃的拉卡省,北部和土耳其的边界几乎处于失控状态。“叙利亚政府军、反对派武装、俄罗斯、美国和土耳其等多个军事存在集中在阿勒颇。在各方无法就反恐行动形成合力之前,这座城市的战局将一直处于‘混乱的动态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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