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
2016-09-20刘欢
刘欢
2016年大年三十的前一天,北京一间僻静的小平房里,一对中年夫妇神色紧张地盯着大门。门外,郝悦牵着聋弟弟大巧站在门口,犹豫良久。当他们刚一迈进门,中年女人“哇”地一声捂脸痛哭,“儿啊,我找你找得好苦啊。”眼看一米八多的大巧扑进父母怀里抽泣,郝悦一个人悄悄躲进角落,掩面哭泣。
姐姐
郝悦和大巧的缘分,始于2003年,当时郝悦还是一名大二学生。由于手语熟练,她常以志愿者的身份参与助残活动。
一次在廊坊孤儿院服务时,保育员突然带来一个聋儿。这个12岁的小男孩身体单薄,个头也比同龄孩子矮。郝悦得知,这个孩子名叫何大巧,一年前在北京昌平区走失,辗转进入廊坊孤儿院生活。
大巧腼腆,郝悦开朗,几周相处下来,两人却是没来由的投缘。大巧对郝悦格外亲近、友善,郝悦也开始越发放不下这个小男孩。
有一次,大巧亲昵地拉着郝悦的手走进教室。同学比划着问大巧:“这个人是谁?”“这是我妈妈。”大巧骄傲地歪着头,用含混的发音连同手语比划。郝悦满脸通红,急忙纠正说:“是姐姐,姐姐!”
从此,郝悦便多了一个弟弟,她决心像亲姐姐一样去照顾大巧。
北京的特教资源丰富,郝悦想让大巧来北京上学,可北京的聋校是周寄宿制,需要每周有人接送大巧去上学,并安排他周末的食宿。
很快,郝悦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由她每周接送大巧上学。就这样,大巧随郝悦回到北京,开始了在北京的学习生活。周末休息时,大巧就住在郝悦家。时间久了,郝悦的母亲对大巧一直住家里有了意见,郝悦就帮大巧在她家附近租了房,课余时间她就外出打工,挣来的钱全用来供大巧生活所用。
闲暇时间,郝悦买来很多小卡片,在上面画图画、写单词,再用手语教大巧怎样表达。渐渐地,大巧能连说带比划地和身边的朋友交流了。大巧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更亲了,整天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
管教所
2005年,郝悦获得了去韩国留学交流的机会,出发前,她将大巧托付给其他志愿者照顾。然而,半年后回国,郝悦听到的却是大巧因成绩差、缺勤被退学的消息。
“跟姐回家吧。”郝悦找到大巧,拉着他的手。可大巧却摇摇头,用手语告诉郝悦,他要住在同学家。
弟弟的疏离让郝悦很自责,她总觉得是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大巧。她很想做点什么,又没什么头绪。谁知有一天,郝悦怎么都找不到大巧,她着急得不行。托朋友几经打听,这才知道此时的大巧已经因偷窃被关起来了。
探视被安排在一个大会议室里,大巧被带进来时,头发剃成了短短的毛寸,神情有些木讷。他看到郝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流下了泪水。
因为两个人距离很远,手语此刻成了最好的语言。郝悦来,只为告诉大巧一句话:等你出来,我接你回家。郝悦不离不弃的守候,感动了大巧,他凭着良好的表现,提前离开管教所。那天,接他的人依然还是姐姐郝悦。这次回家,大巧终于变乖了,他像小时候一样跟着姐姐,不断地比划说:“我知道错了,再也不偷了。”
寻亲
大巧开始积极找工作,他去过洗衣房,当过搬家工……虽说有郝悦护着他,可是大巧还是不自觉地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中,他认为所有烦恼的根源都在于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事实上,这些年,郝悦都瞒着大巧,一直悄悄帮他找亲人。她曾带大巧去留过DNA血样,也曾拜托自己的刑警同学辗转寻人,还联系过《寻亲》栏目,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归。
转机发生在2015年底。郝悦结识了海淀公安分局的任宝国警官。在了解了姐弟俩的情况后,任警官便开始帮着大巧寻找家人。唯一的线索就是大巧记得父亲的名字叫“何绍明”,母亲叫“苏绍玉”。
经过在人口核录系统中反复筛查,任警官把挑出来的“疑似”照片发给大巧,让他认亲。看了100多张照片后,大巧凭着模糊的记忆,挑出了一张很像妈妈的照片,没想到这次找到的真是大巧的母亲。
2016年春节前的一天,大巧终于和赶到北京的家人团聚了。原来,当年一家人到北京探亲,大巧走失后,为了找他,全家人一直在北京边打工边寻找……久寻未果,他们在2012年举家返乡。
大巧和父母团聚后不久,又回到了北京。他舍不得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更舍不得姐姐郝悦。回京后,他栖身的小房子,仍旧紧挨着姐姐的家,遇到事情,他最想要倾诉的人,依然是郝悦。
(朱权利摘自《北京日报》2016年6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