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深处的香椿树
2016-09-18宋殿儒
宋殿儒
在我人生的记忆深处,老家院里的那棵香椿树,一直都在乡愁风向里茁壮着。每想起它,那些苦辣酸甜的童年就会变得格外的温暖。
我七岁那年,父亲从姥姥家院里刨来了一棵小树,母亲把它栽种在院子里。开始我并不知道它是一棵香椿树,常和妹妹们拿它嬉闹,幼小的香椿树常被我们糟蹋得歪歪斜斜皮开肉绽。因而母亲见了就厉声指责我们:“这可是棵香椿树啊!它能给人结出香喷喷的菜,你们要是把它摇死了,就别想吃香椿菜!”后来因为我们好奇,就一反常态地开始宠着它,不仅经常给它浇水,还到外边弄些枣刺将它护卫起来。香椿树也好像与我保持着坚强的生命力,忽然有一天早晨,竟然在遍体鳞伤的树顶上,长出了一个紫红而油光光的嫩芽来。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天我把自己的鼻子凑到那个嫩芽上闻,一股从没有过的香气就一下子钻进了鼻孔,使我兴奋极了。后来这棵香椿树就和我一起慢慢地长大长高,一起携手走入这个变化多端的世界。
我十一岁时,它已出落得像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了。生日那天,妈妈让我抱着香椿树绕圈儿唱歌,“香椿香椿快长高,我和你长一般高。香椿香椿快长粗,我同你长一样壮……”妈妈说,小孩子抱着香椿树唱这种歌儿,就会像香椿树一样很快长成个壮小伙儿。那个时代,大人们总巴望着自己的孩子快快长大成人,成为家中的一个棒劳力,挣工分,分粮食。也就是从我九岁生日那天起,妈妈才允许我掰下一大把油滋滋的香椿芽儿来做了一盘香椿炒鸡蛋。香椿炒鸡蛋的那个美啊,一直就渗进了我的生命血肉里,使我以后每个生日里都忘不了吃上一口家乡的香椿菜。
树到头来总是长得比人快,在我十五岁时,它已经长成了弄风施雨的大树了,每年的初春三月它的枝头都会长出紫红带绿的香椿芽儿,醉人的香味儿会一直弥漫到半个村子,成为乡亲们非常羡慕的一道风景。妈妈是个心善若水的人,每年香椿树发芽的时候,总会让我采些送给邻居们尝尝鲜。
而香椿菜那时候也几乎是我家春荒三月离不开的美味佳肴。因父亲去世的早,母亲独自一人挑起了沉重的生活重担。每年家中储备的粮食总是吃不到麦熟,这时,母亲就会把香椿的嫩叶儿摘下来,洗净,切碎,再添加些地里的野菜煮一锅咸玉米菜粥让我们吃。这种菜粥本来是极难下咽的,可是因为母亲添加了香椿菜就一下子变得格外的香醇。每次吃香椿粥的时候,母亲都说她不饿,让我们先吃,年少的我们不知道面临的尴尬与艰辛,更不懂得母亲的一片爱心,而像个馋猫似的很快将香椿粥吃得只剩下一点儿留给母亲。现在回想起来,既为那段心酸的日子难过,也為年少时的幼稚不懂得体贴母亲而感到内疚,更为母亲的伟大而深深地感恩。
后来有几年,因为家里没钱花销,母亲总是挖空心思地计算着,把采摘下来的大部分香椿拿到集市上去卖,换回些油盐酱醋。
香椿菜制作的方法有很多种,最简单的是将摘下的香椿嫩芽儿,洗净,用开水淖一下捞出,切碎,用辣椒、麻油一浇,加些精盐和醋,搅拌均匀后即可吃了,吃起来满嘴香味萦绕。之外香椿芽儿还可以炒鸡蛋、炒豆腐等,也可以直接把香椿芽儿晒干储存,待吃时重新拿温开水泡开再炒或凉拌就可以了。
我的老家早几年就已经人去院空了,可是那棵香椿树一直还“活得”健壮,并生下了几个壮壮的“孩儿”。每年的三月,我总会带着儿女们回老家去光顾那棵香椿树,当然我的生日里也一直没有断过那醉了心田的香椿味儿。吃着老家的香椿,父母的爱就会再次回来,那些苦而温暖的岁月也会再次温暖我的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