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水之后
2016-09-18李忆锋
文/李忆锋
停水之后
文/李忆锋
突如其来
洪姨早起上厕所，发现家里停水了。突如其来的停水让洪姨有些措手不及，她气愤地对老伴儿洪大爷说：停水为什么不事先通知一声啊，小区物业是怎么做服务工作的？洪大爷软绵绵地说：也许是有什么突发事件，没来得及提前通知。再说了，就是事先通知，对你也没用。
洪大爷说的“没用”，是指上一次停水发生的事。门口的通知单写着定于5月10日7时至8时停水，洪姨愣是看成7号到8号停水，6号晚上就大盆小盆地接了很多水，结果7号、8号根本没停水，洪姨白忙活一场。
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这很正常。洪姨自我解嘲。这回突然停水是怎么回事？洪姨说我下楼问问去。
楼下小花园聚集了几位街坊邻居，都在议论停水这事，最后从4楼的郎大爷那里得到确切消息：这次停水不是人祸是天灾。昨天半夜刮大风下大雨打大雷，把什么线路击坏了，小区就停水了。郎大爷还说，听说修理线路得一两天，就是说本小区要停水一至二天。
回到家里，洪姨指着一个半大不大的小水缸，数落洪大爷：平时我都在这缸里装上水，万一停水啥的能应急。可是就在昨天，这缸水被你老洪头浇花用没了。你说你，一年到头家务事不管不问，昨天怎么就这么勤快，想起浇花了？现在怎么办？一点水都没有，刷牙洗脸是小事，洗菜做饭是大事。
洪大爷也觉得理亏，小声说：买水吧，我去超市买桶装矿泉水。
洪姨不满意洪大爷出的主意：用桶装水煮饭，一顿两顿行，这三两天的，那得多少桶水？我不是吃不起，是不想这么奢侈。
那咱俩就去饭店吃饭吧。洪大爷又建议。
小区附近的饭店现在绝对不能去。咱这里停水，饭店也停水，平时去吃饭，看着后厨就不讲卫生，现在没水了肯定更是糊弄，绝对不能去。
洪大爷没了主意。不买桶装水做饭，也不去饭店吃饭，还能怎么办？
洪姨说走，去儿子家。在儿子家对付两天。
儿子住城南，家里不停水。洪大爷迟疑片刻，点头同意。
在儿子家
洪姨给儿子打电话，说家里停水了，爸妈要去你家。儿子说：来吧。正好我今天开会，可能回家晚点。听了这话，洪姨一下子炸了锅：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去你家，你开会不在家，还说什么“正好”？你是不欢迎我们去？
听了洪姨的指责，儿子急忙解释：不是，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十分欢迎你和我爸来，你们现在就来吧，打车来。我要是不开会，就去接你们。洪姨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自己能走，不用你接，别耽误你工作。
先坐地铁，再倒一趟公交车，老洪夫妻到了儿子家。路上，洪大爷提醒洪姨：瞧你刚才对儿子的态度，多不好。咱们人老了，越老越敏感，越老越矫情，你注意点。
洪姨瞥了一眼洪大爷：知道了。
打开儿子房门，洪姨看了地面第一眼就说：这哪是家呀？简直就是垃圾场，你说这儿媳妇怎么不知道收拾房间？洪大爷不高兴洪姨这么说话，反驳道：谁规定的就得媳妇收拾房间？人家童童也上班，也忙也累。洪姨反驳洪大爷：我年轻时也上班，还带着个孩子，家务活不也是我做吗，你搭把手的时候都少。
洪大爷想想，接着说：现在孩子们多累呀？儿媳妇在法院办案子，一年400件，合着一天一件还多。洪姨嘟囔：她工作再忙，也是利利索索一个人，没有孩子累赘。我那时不但上班，还带着孩子。再说了，你要是觉得工作累，没时间做家务，那就找个小时工，一周来两次，打扫一下，也比现在这么乱强。对了，他俩都三十好几了，还不张罗要孩子，我还等着抱孙子呢。
洪大爷：你别那么自私好不好，不能为了你自己抱孙子，就给儿子添加压力。洪姨不耐烦地打断洪大爷话头：我知道啊，你也别说了，下楼去菜市场买菜，咱们做一桌好饭菜，让俩孩子回家吃现成的。
洪大爷下楼了，洪姨拉开架势，收拾房间。
论战
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可儿子儿媳妇谁也不回来。老两口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肯说出那句话：先吃吧，别等了。
可算等到开门声，儿子回来了。看着一桌饭菜，儿子说：我吃完晚饭了。洪姨有些失望，问：那童童呢？儿子说：她明天开庭，今天加班，估计得很晚才回来，晚饭肯定不在家吃。看着一桌子饭菜，老两口没了食欲，但还得吃。慢慢吃吧。
老两口在餐厅吃饭，儿子在客厅看手机，现在的孩子们都不看电视了，儿子也不例外。
吃完饭，洪大爷刷碗收拾。老洪夫妻二人分工明确，洪姨负责做饭，洪大爷负责收拾餐桌。洪姨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郑重地说：儿子，平日里你忙我和你爸也忙，见面时候少。今天家里停水，我和你爸来你家，算是有空聊聊，我郑重地和你说几件事……儿子接过妈妈的话题，流利地说：第一件是关于生孩子的事，妈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洪姨说：不能只是嘴上答应而不付诸行动，这是大事。再一个，是关于童童工作的事，在民事庭太累了，一年结案400件，就是男同志也吃不消。工作压力大，对身体不好，我想把童童调到一个清闲的部门，当个内勤，收发文件什么的。一个女同志有个稳定工作就行，不必太要强。
儿子痛快地答应：好，妈，我今晚就和童童商量工作调动的事。
还有一件事——洪姨接着说。
儿子皱起眉头：还有？还有什么事？
洪姨看着四周：这家里卫生——
儿子打断洪姨话头：妈，这事您别操心，赶上星期天，我打扫一下就行。
洪姨说：你打扫卫生太累了，我看还是请保姆。
儿子急忙解释：妈，我和童童都有个性，不愿意外人到家里来，不想请保姆。
洪姨说：那也不能这么乱呢？要不我每天来打扫卫生。
儿子急忙摆手：妈呀娘呀您可别这样做，我——我会很难过的。乱就乱点吧，只要我和童童不觉得难受，就挺好。
洪姨还要开口说，洪大爷急忙拦住：老婆子，你别说话了。咱们是来讨口水吃饭的，可不是来挑毛病下命令的，你这样做会让儿子很为难。洪姨不高兴：这怎么是为难他，都是为他好。
就在这时，洪大爷的手机响了，就走到一边接听电话。来电话的是郎大爷，他告知洪大爷，供水设备修好了，小区来水了，你快回来吧。
洪大爷对郎大爷说：我在儿子家已经吃完饭了，不着急回去。
郎大爷说：不是你吃饭没吃饭的问题，是你必须回来。
洪大爷说：为啥呀？
郎大爷说：你家漏水了。
他说什么事
洪大爷大吃一惊：漏水了？
听到漏水了，洪姨“妈呀”一声：我开了水龙头后忘关了，跑水了。这可怎么办？
赶快回家关水龙头。洪大爷说。老两口手忙脚乱，说话声都变了调。儿子说：你们别着急，我开车送你们回家。
老洪夫妻急急忙忙下楼，急急忙忙上车，急急忙忙回到了家里。颤颤巍巍打开门，直奔厨房。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响着流淌着，水池里放着水盆，水盆堵住了水漏，水就冒出水池子，流淌到地上。儿子抢先一步走进厨房，关上水龙头。
清扫一番，现场复原。洪姨催促儿子赶紧回家休息，儿子答应着下楼了。
忙活一阵，老洪夫妻累了，刚坐下休息，就听见敲门声。开门一看，儿子又回来了，手里拎着几个塑料袋，告诉爸妈，买点青菜和水果，这一天从东跑到西，太累了，明天就别下楼买菜了。
洪姨看着鼓鼓囊囊的口袋：买这么多，几天能吃完。
老洪头不悦：儿子给你买你还挑剔？洪姨立刻闭上嘴巴低下头，像个犯错的孩子。
儿子说：青菜放进冰箱里能保存几天，不用担心坏掉。还有，妈，爸，我家里的事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和童童会处理好的。
老洪头点头：好好，你家里的事我和你妈绝对不参与，你们自己处理。
儿子下楼了，洪姨跑到平台上，看着儿子开车慢慢驶出楼群，转过身问洪大爷：儿子说的事是什么事？
洪大爷皱眉头：是呀，儿子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
洪姨拍着脑袋说：我也忘了。那怎么办？
洪大爷摇着头：没法办，想起来再说吧。
忙累了一天，夜晚时分，老两口早早躺下了。洪姨刚刚睡着，身边的洪大爷突然起身，把洪姨吓一跳：你这是干什么呀？一惊一乍的。
洪大爷说：我去接水，把小水缸接满水，万一再停水了，我们就不用往儿子家跑了。
洪姨嘟囔着：你总算做对一件事。对了，你一边接水一边接着想啊。
洪大爷问：想什么？
洪姨说：咱们今天和儿子都说什么事来着……你真的都忘了吗？反正我是想不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