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族《格萨尔》与土族《格萨尔》的叙事结构比较

甄卓英

（西北民族大学格萨尔研究院，甘肃　兰州　730030）

藏族《格萨尔》与土族《格萨尔》的叙事结构比较

甄卓英

（西北民族大学格萨尔研究院，甘肃兰州730030）

藏族《格萨尔》流传到土族，叙事情节和结构均发生了很多变异。本论文从影响研究学的角度比较分析藏族《格萨尔》和土族《格萨尔》在结构上的不同，认为藏族《格萨尔》的叙事结构是圆型结构，土族《格萨尔》的叙事结构则是树型结构。藏族《格萨尔》属于串联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而土族《格萨尔》属于并列复合情节结构史诗。

《格萨尔》；藏族；土族；影响研究；叙事结构

《格萨尔》史诗是藏族人民集体创作的一部伟大的英雄史诗，千百年来在广阔的青藏高原流传并逐渐流传至我国蒙古族、土族、裕固族等民族以及周边地区和国家。《格萨尔》篇幅宏伟，内容丰富，历经千百年依然生动完美地流传至今。在漫长的流传过程中，不同民族、不同地区又注入了自己民族的文化风俗和叙事风格，形成了各民族独具特色的 《格萨尔》史诗。

一、具体情节的比较

藏族《格萨尔》内容丰富，部本诸多，曼秀·仁青道吉先生经过多年的搜集、整理、辨别、确认、分类，将藏族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分为《格萨尔》前三部、中五部、降伏四魔、十八大宗、后两部等五大类，包括格萨尔诞生-称王-征战-归天，涵盖了《格萨尔》早期版本的基本面貌。

土族《格萨尔》源于藏族《格萨尔》，土族《格萨尔》中部分故事的篇名、地名、人名，或简化，或只是语音上有变异。因此主要故事情节与藏族《格萨尔》相似，比如土族《格萨尔》亦有《格萨尔诞生篇》《赛马称王》《降伏四魔》等主要章节和部本。

由于文化背景、风俗习惯、生态环境的不同，藏族历代生活在雪域高原，土族历经几次迁徙，融入吸收其他民族的不同文化，因此土族《格萨尔》在藏族《格萨尔》的基础上有着不同的故事情节。比如土族《格萨尔》在藏族《格萨尔》的基础上增加了《阿布朗创世》《晁同毁业》（即阿古加党）。其中《霍尔郡本》中的一部《阿朗创业》主要讲述阿朗查根创业称王，兴旺岭国业绩，四处讲经，收龙王的三个女儿为徒，教岭国人民缝衣造箭的本领等。阿朗查根年高需要退位，阿古加党（晁同）趁机夺权，因此有了后来的《晁同毁业》。其主要是讲述晁同夺权之后，带领岭国将领四处征战，侵犯其他部落，但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由于连年征战，致使岭国民不聊生，怨天载道。阿朗查根于是祈求天神赐给岭国一位好的君王，于是龙王派幼子下凡，随后格萨尔诞生，赛马夺冠之后晁同被迫退位让贤，格萨尔称王，格萨尔带领将领开始一路征战，但导致晁同心生怨恨一直加害于他。这种不同的故事情节导致了土族《格萨尔》与藏族《格萨尔》在结构上的差异。

二、《格萨尔》史诗的结构比较

“史诗”是民间叙事诗的一种，具有特殊的叙事方式、叙事结构以及叙事语言。降边嘉措先生总结史诗的结构时说史诗一般分为两大类：以事件为中心；以人物为中心。以事件为中心的史诗有荷马史诗《伊利亚特》《奥德修记》、印度史诗《摩柯婆罗多》、芬兰的《卡勒瓦拉》等。以人物为中心的史诗有《吉尔伽美什》、蒙古族的《江格尔》等。

王兴先先生曾说过“史诗的结构形式，归根到底则取决于内容表达的需要。”藏族《格萨尔》虽然篇幅庞大但从情节内容上概括为：诞生（格萨尔诞生部分）—征战（格萨尔降妖除魔部分）—归天（格萨尔升天部分），正好符合一般叙事作品开始（诞生）—高潮（征战）—结束（归天）的叙述方式。可见藏族《格萨尔》事件的中心内容是战争，也是整部作品的高潮部分，因此史诗的征战部分最为庞大。尽管藏族史诗《格萨尔》是以征战这个事件作为中心内容，但其又有一个中心人物，即格萨尔，这些所有的事件均是以格萨尔这个英雄人物为中心展开的，都是为了表现格萨尔王的英勇善战，爱民如子。可以看出藏族《格萨尔》基本结构是一致的，是以事件（战争）为中心，同时以人物（格萨尔）为中心相结合的结构方式。在这个结构框架下，只要找到“善”与“恶”的二极存在，或者说只要找到“恶”的一极，就可以将这些人物与要素按照特有的模式对号入座，进而创造出许多不同的部本，因而各个表象相异的部本之间表现出内部结构的一致性。整部藏族《格萨尔》就像一条项链组成的一个圆形结构，各个分章本、分部本中的各种战争是项链的“珍珠”，而“格萨尔”就是串联起这些“珍珠”的线，因此藏族《格萨尔》可以无限地增加各种分章本分部本，如图1所示。

图1　

土族《格萨尔》在流传过程中在藏族《格萨尔》的基础上结合本民族的文化特点，又增加了本民族特有的叙事方式和叙事结构，使得土族《格萨尔》呈现出与藏族《格萨尔》不同的风貌。在上文提到的《阿朗创业》中主要以人物为中心，主人公是阿朗，《晁同毁业》史中，又主要以人物晁同为主。其中晁同夺权，又被迫退位这一情节类似于汉族的皇帝更换。在唐初时期根据土族所处的地理位置分析，土族位于唐和西藏的交界处，因此受汉文化影响要比藏族更深远。土族文化受汉文化影响深远这一点，我们还可以从土族创世神话《混沌周末歌》的记载中找到相关证据：“周天一气生混沌，无天无地并无人。混合无极生卵石，混沌初分一元生。石卵它实在地圆，滚来滚去八百年。有朝一日石卵破，里面生出盘古仙。……”盘古开天辟地的神话同样源于汉族。《晁同毁业》中的晁同在藏族格萨尔中同样是以十分重要的角色出现的。藏族有句谚语“没有晁同，就没有格萨尔”由此可看出晁同在整部史诗中所占的分量。 但我们根据搜集的材料和艺人王永富的说唱来看，晁同虽然在格萨尔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但并没有称王这一情节。我们可以根据钟进文先生关于“创伤经历与幻想记忆”的学术观点试着理解这一情节极有可能是土族人民杜撰而来，这样可以使土族人民较容易接受格萨尔后来对土族（霍尔）的征战。由此可见土族在形成过程中吸收了不同民族的文化，为了消除不同文化以及本民族固有文化之间的冲突，加强民族文化认同，因此土族将各民族文化同自己民族的文化进行了重新构建。其故事结构如图2所示。

图2　

三、母题情节结构比较

有学者根据史诗母题系列的内容、数量和组合形式的不同，又把整个英雄史诗分为三大类型：（1）单一情节结构的史诗。（2）串连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3）并列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归纳起来，单篇史诗可分为婚事（情事）母题系列（以A表示）和征战母题系列（以B表示）。有的史诗的情节发展虽然涉及婚事，但是它不属于主要情节，主要情节是以描写战争为主，所以仍属于单一情节结构，如《伊利亚特》。有的史诗是在一部史诗中串连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史诗母题系列而形成的，它有两种基本形式：一种是由婚事（情事）母题系列和征战母题系列相结合而组成（A+B或B+A），如《罗摩衍那》；另一种是两种征战母题系列的结合为核心形成的（B+B1）。当然，也有由这两种基本形式派生的，由两个以上的史诗母题系列构成的英雄史诗。归纳起来，单篇史诗和串连复合型史诗有以下四种情节结构类型：（1）A；（2）B；（3）A+B… … （或B+A）；（4）B+B1。如图3。

图3　

根据藏族、土族《格萨尔》的情节结构我们看到两者均有格萨尔成婚的母题和战争的母题，如：藏族《格萨尔》中《赛马称王》这一部本中就有格萨尔与珠姆成婚的情节。土族《格萨尔》中《赛马称王》这一部本中格萨尔与珠姆成婚的情节描写比藏族《赛马称王》还要详细。因此可以判定藏族、土族《格萨尔》结构按照母题分类均属于复合情节结构的史诗。但是由具体情节以及上文中的结构分析我们不难发现藏族《格萨尔》是以格萨尔一人为中心，征战、婚姻均是格萨尔一人，属于串联复合情节结构史诗。但土族《格萨尔》虽然主要人物是格萨尔，但其中派生出的《阿布朗创世》《晁同毁业》（具体情节上文已述）等，可以独立于《格萨尔》之外，与格萨尔是并列的关系，因此土族《格萨尔》应属于并列复合情节结构。

由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出，藏族《格萨尔王传》的结构是圆型结构，主人公是格萨尔一人，其故事情节是以格萨尔为中心的串联复合情节结构。由此我们可以推测藏族《格萨尔王传》再增加其故事情节极大可能依然是以主人公格萨尔为中心展开。土族《格萨尔王传》的结构则像一棵树由根向上生长发展，可以长出无限的枝蔓来。但这些枝蔓可以不是以格萨尔为中心，但又与格萨尔有着一个前因或后果的关系。由此可见《格萨尔》在各民族之间的传播过程中表现出了强大的灵活性和影响力，同时融入了本民族自己的人文历史、风土人情，产生了不同的《格萨尔》版本。不同版本之间表现出结构和母题上的差异化和多样性，这使得不同民族都能够接受流传《格萨尔》，因此《格萨尔》又成为了各民族共同的文化认同。

［1］曼秀·仁青道吉.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梳理概况 ［J］.中国藏学（汉文版），2010（1）：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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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王兴先.《格萨尔》论要（增订本）［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2：346.

［6］马光星.土族文学史［M］.青海：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

［7］格萨尔文库（第三卷 土族《格萨尔》）［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

［8］钟进文.“创伤经历”与幻想记忆——关于民间叙事学的研究.西北民族大学文学院讲座，2015（5）：24.

［9］熊黎明.中国少数民族三大英雄史诗叙事结构比较［J］.云南民族大学学报，2005（2）：143-144.

［10］格萨尔文库（第三卷 土族《格萨尔》）［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1996.

［11］降边嘉措.《格萨尔》论［M］.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9.

［12］曼秀·仁青道吉.传统《格萨尔》早期版本梳理概况［J］.中国藏学（汉文版），2010（1）.

［13］王国明，桑吉仁谦.土族的融合与形成［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10.

［14］王兴先.《格萨尔》论要（增订本）［M］.兰州：甘肃民族出版社，2002.

［15］马光星.土族文学史［M］.青海：青海人民出版社，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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