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腿生涯”从“跑腿涂鸦”开始
2016-09-16江龙光
■江龙光
“跑腿生涯”从“跑腿涂鸦”开始
■江龙光
从事写新闻的人,习惯把自己的职业,称为“跑腿职业”。开始阶段写的新闻,喜欢称为“涂鸦新闻”。尤其写的第一篇,印象颇深。文学创作有处女作成为代表作的,新闻亦然。虽然这种情况极少,但也因少而弥足珍贵。
1980年1月21日,是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这一天,我以广东(当时海南归属广东管辖)国营南阳农场三队民兵连长身份写的《哑弹出现之后》一稿,被当时的《解放军报》民兵专刊“全民皆兵”发表在头版头条加编者按位置上。编者按上称我为新时期民兵训练场上的郭兴福,号召全国基层民兵干部在训练场上向我学习,资深编辑龚治华老师亲自给我写信,称“这是一篇特色鲜明的新闻特写”。
我的天呀,这是我人生第一次给报纸写稿,能否被采用根本不敢猜测,更不敢想能登上这么显眼的位置,《解放军报》时属全国最具影响力的“两报一刊”(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红旗杂志)之一,一下子让我惊喜呆了。
郭兴福,我当过兵,还略知是大比武时期全军最闻名的优秀教官,他创造的一套教学训练方法在全军推广。新闻特写,对我这个仅读过“文革”前两年初中的土八路,根本不知道是何东东。更想不到这篇稿件年终还被《解放军报》评选为年度优质稿“二等奖”。据悉,全国当年在《解放军报》的获奖作者中,能拿到“二等奖”的军外作者仅有我,况且还是业余作者。为此,广州军区政治部给了我奖励,海南军区选我出席海南行政区第五次民兵代表大会,并受到大会表彰。会上碰见过去在部队时当过我们“红一连”的老连长吴孔锡,他逢熟人都会介绍说,这是从我们“红一连”走出来的兵啊。
说起“红一连”,她是当时海南军区值得骄傲的老红军连队,参加过长征,战功累累。解放后,更有一批转业退伍到地方熠熠发光的同志,曾经转业到地方工作成绩显著的老连长黄明道,多次被《南方日报》、《海南日报》在头版头条宣扬过,那“活着一分钟战斗六十秒”通栏大标题,至今60岁以上的读者都会记住。再看在连队默默无闻大干好事的曾玉生,这个来自广东宝安县(现深圳市)家境优越的学生兵,干好事让人感动的是每天天不亮就摸黑起床,给全排提了几十桶洗漱水,提到水池满满时两手红肿打哆嗦。正是在红一连的红色气氛薰陶中,我也全身心刻苦练兵,投手榴弹让我这个仅有165厘米高的小个子,从入伍时仅投30米远,两年后达到60米远,多次拿到全连第一名,退伍回到农场后,也照样拿到全农场冠军。
当时在农场写这篇《哑弹出现之后》,属亲身经历,有感而发,简况是年终我带民兵连武装排民兵进行手榴弹实弹投掷时,一名民兵投出弹后好久听不到响声,证明是一枚哑弹。需要引爆。由谁去引爆,我认为这是一次可以考验民兵勇敢精神的时机,于是把队伍集合在安全地方,扼要讲明这枚哑弹需要引爆后,突然提高嗓门大声发出“谁敢去引爆的,报名!”说完用眼睛盯住大家,足足三秒钟,不见有人报名,特别是女民兵中,我见有人捂住胸口,怕被我点上名,真有点惊心动魄的样子。三秒钟后,陆续有一些胆大的男民兵报名了,再接着也有女民兵骨干也跟着报名。尔后我将报名的同志逐个表扬,讲明勇敢精神是打胜仗最根本最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让大家感叹良多,至于最后谁去引爆,我没走民主讨论程序,而是武断决定由自己带着一名胆大心细的民兵,现场教他一起排除。引爆后我再把要领讲解给大家领会。
当晚入睡前,我躺在床上顺手打开一张《解放军报》民兵专刊看看,感觉今天排除引爆哑弹的事可以写一篇稿件,或许有点指导意义。如何写,选哪个角度入手,思考很久,因为自己从来就有一个习惯,干什么事不干则罢,想干就得干出个样子。想起“文革”到来的时候,自己上初中二年级,是全班三个最矮小的“小不点”之一,选到北京见毛主席的有限名额,多被高大能干的班干部瓜分。我跟另一个同学黄潮鹏约好,咱们合理用足规定,也要争取进京。“小不点”也有它的好处,上车容易钻空隙进去,乘长途车不用钱,乘城市公交买半票,到天安门广场见毛主席,因个子最矮排在一支长长队伍的第一名,距离毛主席乘的敞蓬车开来时不足20米,看得多清楚,多激动呵。再想起“文革”前这两年初中,确实让我脱胎换骨,记得小学毕业时两门主课成绩均是60多分,而上初中时所有主课成绩均达优秀。我升中的母校是揭阳梅岗中学,就连矮个子最吃亏的体育课,因我有顽强拼搏精神,体育老师林浩波特别喜欢我,正因有他的鼓励和教练,使我几十年来保持健壮身体,篮球、乒乓球、游泳、手榴弹、铅球、羽毛球等均拿过获奖前三名。语文老师王云仰则是初中部的教研组长,他对作文点评十分到位,记得我一篇自命题作文《小伤口》,他在全班点评时给予充分肯定并即兴赠我一首诗,如今我还记住最后两句“但愿吾生再努力,文笔生晖驰佳音”。越想越振奋,越想越来劲,要敢于相信自己。于是从床上一跃而起,拿起笔来,抓住最扣人心弦的场面,把自己的真情实感,一气呵成那篇千字文《哑弹出现之后》。搁笔时,刚过上半夜,叹息送走旧的一日,又迎来新的一天。
稿件见报后,我挑的民兵工作担子更重了,先后为农场武装部、文昌县武装部培训演示了单兵战术,班防御和班进攻,我们三队民兵连还代表文昌县演练了班进攻接受海南军区考核,军区一位副司令员带队来考核后还给予很高评价呢。在写稿方面,接连给《文昌文艺》杂志和《海南日报》的稿件也多次发表了。特别是文昌,别看当时是个县,她可是闻名全国的椰子之乡、文化之乡等六个之乡呵,文化底蕴深厚,位居海南之冠,一大批文人活跃在全国文坛自不用说,就是当时县内业余作者,也是人才济济,同样在1980年,文昌县恢复了“文革”中断十余年的文学作品评奖,我斗胆写了小说《耿科长》参赛,结果做梦也想不到小说奖中唯一的“一等奖”被我拿了。当颁奖大会我去领奖时,许多素不相识的文友握着我的手笑着说:“想不到含金量重的小说‘一等奖’被你这个大陆仔拿走了。”
由于民兵工作和业余写作比较出色,文昌县武装部十分关心我,政工科的陈炎木、吴桂武多次来到农场竭力堆荐,最后农场党委决定由组织科长找我谈话,列举了农场武装部、宣传科、团委三个部门,说是较适合我工作。鉴于习作的爱好,我选择了宣传科。由于在中央一级报刊发表稿件越来越多,每年都受到海南农垦局和广东省农垦总局表彰,也多次从山沟里走出山门到海口和广州出席表彰大会。
在文学写作方面,陈廷尤先生对我关心扶持很多,时任海南农垦工会宣传部长的陈廷尤,文学功底很好,他组织过几次海南垦区文学评奖,评价很高,他在一次文学评奖会上说:“如果评奖带着感情色彩去评,那是失败的评奖。”由于重质量抠得紧,每次评出的作品很能服众,我写过小说和报告文学等参赛,每次均进入前三名内。海南建省前,被广东省总工会评树为读书自学(也称自学成才)优秀个人,成果类是写作,并被选拔到垦区各地介绍经验。曾在海南党校教授我们哲学的潘善武老师(现任海口市文联党组书记),回忆起我在海南党校学习时写的几篇文学稿,尤其那篇由海南文联、海南日报等联合征文获报告文学“一等奖”的《梦》,30年过去了仍津津乐道,让我既感谢又感动。
回想起来,海南农垦的土地确实是哺育文学创作者的沃土,像孔捷生、伊始、陈剑晖等,当时已在全国闪光甚至拿到全国文坛的最高奖,在与这些同是农友、知青、时代的同龄人互相接触中,受益匪浅,创作水平提高也快,我的一些文学稿也能逐渐过海进省(广东)上京了,并在海南建省之前加入中国散文学会,海南建省之初也由海南岛作协会员转入海南省作协会员。我也把知青作家一些很有特色的东西,以文艺特写的方式,在海南日报文学副刊先后介绍了孔捷生、伊始,以后又在海口晚报副刊写了陈剑晖。这期间我从农场调农垦总局,又从总局再调报社。写作也从业余到专职,只不过是集中精力应对新闻报道了。
供职的报社是海口晚报,实际仅有两年初中文化基础的我,在报社属“半文盲”学历.但我不信邪,路是人闯出来的,拿出过去写民兵稿件的那股劲,2001年全国晚报举行“热点新闻”大奖赛,这次大赛范围广,规模大,规格高,直接关系到各家晚报的知名度,还破例增设最高奖“特等奖”,全国各家晚报党委和编委均十分重视。鉴于全国晚报评奖的最高奖项,历来多由“四大天王”新民晚报、北京晚报、今晚报、羊城晚报占霸主地位,他们有实力雄厚的采编队伍和研究队伍。而曾当过文昌县武装部政委的社长欧大雄,鼓励我写出像过去那篇民兵稿件一样的好稿参赛为本报争光争气,于是我选准时机,踏准节点,抓准预见性,突出前瞻性,在“七一”前夕写出《党建新事》参赛。评奖时,够上二、三等奖的由各晚报参评的总编辑选评,够上一等奖乃至特等奖的由全国学术委员会的专家投票参评。结果,我那篇参赛稿,又一次做梦也没想到的以最高票当选十篇“特等奖”之首。短短两年内,就有三篇稿件获得全国城市报纸舆论监督一等奖、全国晚报一等奖和海南省好新闻一等奖。
每一篇上档次的高等级奖,确实都要花费我的一番心血。
也因此,海口电视台在选择科教文卫人选拍《闯海人》专题片时,在新闻战线的,选择了我。回老家探亲时,广东揭东电视台在对我的情况比较了解的家乡居委会主任江美深的介绍下,也拍了我的人物新闻和专题片播出。如今我这个在报社属“半文盲”的最低学历的报人,终被破格评上主任记者职称。每当想起我的写作起步,就会记起第一篇涂鸦的经过,正是那篇“跑腿涂鸦”,让我走上“跑腿职业”的不归途。感叹的是人的精力毕竟有限,针没两头尖,成全了新闻梦,削弱了文学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