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宋瓷民俗婴戏纹的情感表达
2016-09-15黄蔚景德镇学院景德镇333000
黄蔚(景德镇学院,景德镇 333000)
浅谈宋瓷民俗婴戏纹的情感表达
黄蔚
(景德镇学院,景德镇333000)
在宋代,手工业和商业不断发展,涌现了大量商业繁荣,人口密集的城市。例如文献记载北宋首都汴京遍布花天酒地,燕馆歌楼,市井文化繁荣。北宋灭亡后,南宋的市民生活变得贵族化,在衣食住行等方面追求精美精细。宋朝空前的商业繁华造就了手工制瓷业的繁荣,也造就了宋代市民的行为更加趋向自由,追求享乐,宋人的生活内容丰富多彩,他们谈天说地,怡花弄草,尽情享受着生活,形成一种追求享乐的民俗风气。娱乐民俗活动蹴鞠锤丸等嬉戏活动被画工描绘成陶瓷纹饰,伴随着一件件精美陶瓷的诞生而流传下来。这些陶瓷民俗纹饰充分反映了宋朝的民俗文化,本文选取宋代陶瓷民俗婴戏纹作为研究的对象,试图从中以小窥大,以期能在研究的过程中把握民俗情感在宋代陶瓷纹饰发展中的影响,对宋代的陶瓷纹饰设计有更多的认识,为宋代陶瓷纹饰研究尽一点绵薄之力。
宋瓷;民俗;婴戏纹;情感表达
1 宋瓷的民俗婴戏纹
宋朝陶瓷民俗纹饰有许多童子类的题材,形式丰富,富有情趣。在宋朝初期,民生凋敝,乡野贫弱百姓生下子女无力抚养时,往往溺毙杀死,后来这种情况在国家干预下渐渐得到改善,使得多子多福的观念慢慢地深入人心,并且这种思想也渐渐变得牢固。据《东京梦华录》记载,两宋时期的七夕节,上至显贵下至平民都会用“磨喝乐”来供奉牛郎、织女,借此来实现“乞巧”和多子多福的愿望。“磨喝乐”是梵文音译,是佛祖释迦牟尼的儿子,传入中国受本土文化的影响在形象上逐渐改变,由蛇首人身的形象演化为可爱儿童形象,成为“七夕”节供奉牛郎、织女的一种土泥偶人。而磨喝乐早在唐朝就已传入中国,却在宋朝开始盛行。
图1 白地黑花钓鱼图枕宋
图2 白地黑花婴戏图枕宋
因此,宋朝的婴戏题材伴随着宋瓷的发展,较于唐朝而言变得丰富了,纹饰图样多为顽童蹴鞠,赶鸭捉鸟等等富于日常生活安逸情趣的民俗生活内容(如图1、图2、图3、图4所示)。
图1为宋代磁州窑的铁绣花枕面纹饰,上绘一童子垂钓于河边,静待鱼儿上钩,其衣着线条优美流畅,姿态闲逸轻松,一幅怡然自得的景象。图2为宋朝白地黑花婴戏图枕,上绘一小儿穿着花衣,手执小鞭骑竹马。表情开心欢乐,栩栩如生,不禁让人产生竹马弄青梅的联想。图3为宋朝磁州窑的白地赭色婴戏图枕。纹饰所绘为两个小童手舞足蹈的嬉戏玩耍,观之可爱非常。整个人物的动态十分自然灵动,衣纹、花色、首饰等细节刻画细致,十分有趣。图4为现藏于北京海淀区博物馆的白地黑花婴戏纹枕,上画一小童牵绳拉着玩具小车戏耍,神态活泼可爱。旁边绘画一株花草,使得画面结构完整和谐。
婴戏题材的民俗纹饰在宋朝增多,纹饰在表现内容上更加丰富了,整个画面都呈现一种和谐放松,细致精巧的状态,民俗活动丰富多样。婴戏纹在宋代渐渐达到了成熟,笔者认为,这是时代发展的结果,同时也反映了宋朝在社会民俗生活中日趋于享受田园之乐和求福求贵的心态。
图3 白地赭色婴戏图枕宋
图4 白地赭色婴戏图枕宋
2 宋瓷民俗婴戏纹的情感表达
2.1民俗婴戏纹的民俗文化的映射
宋代陶瓷民俗纹饰中的婴戏题材增多并且形式变得更丰富,其本质是宋代社会背景之下民俗文化的映射,它包括两点,一是麒麟送子;二是儒家孝文化。二者思想的结合,使婴戏纹有了更深层的含义。
“麒麟送子”为古代的生育民俗,是汉族的祈子风俗。汉人认为仁义之兽麒麟是吉祥的象征,中国民间的民俗思想表述“麒麟送子”曰:倘若百姓诚心的向麒麟祷告祈求,就可以得到子孙。晋王嘉《拾遗记》里记载,麒麟口吐玉书于孔子其家,致使圣人孔子降生。因此,麒麟在中国汉族民间,是与子子孙孙有关的祥瑞象征。民间也常常以“麟儿”来称呼自己的孩子,因此,子孙不仅代表着繁衍后代,还代表着诞生贵人的祥瑞。在儒家家庭伦理思想的影响下,“麒麟送子”的意义在文人的阐述下,意义得到一定的衍生,逐渐演化为传承生命与美好愿望的观念。在中国,传承生命是最基本的社会伦理,它被宋代文人赋予了许多美好的愿望,其本意在于企盼上天降像孔圣人这样的祥瑞富贵命的子嗣,也是盼望子孙致仕的儒家思想的投射。因此,宋瓷民俗婴戏纹的发展伴随着宋代哲学思想的渗透。
儒家孝文化在中国具有悠久的历史。早在远古时期,孝道就已经出现。把“孝”字拆开,分别是一个“老”字和一个“子”字,从这两个字的组合可以看出,“孝”是指子女对长辈的扶持。“人之所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也[1]”。可见人小的时候依恋父母,受到父母的照顾养育,长大后将这种感情对父母进行回报乃“孝”的本义。
我们可以看出,二者的结合点在于对子嗣的重视。只有延绵子孙才能实现对幸福生活的期望,期望子孙能够步步高登,使家族兴旺发达,这是子女对父母的“孝”从基本的“扶持顺从”含义走向了更高的“繁衍家族”的含义。因此,陶瓷民俗纹饰中婴戏纹的形式内容变得更加丰富的转变过程是在这二者思想结合下完成的。
2.2民俗婴戏纹与宋代社会环境的关系
究其产生原因,笔者认为,由于“重文轻武”政策的影响,宋代有着比较开放的文化政策,大力倡导读书之风,低层阶级通过仕途走向上流社会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宋代科举取士达115427人之多,远超前朝[2],这显然是民间热衷于功名,努力读书进取的直接结果。这些饱读诗书的文化人不仅喜爱吟诗作对,并且参与到绘画中来,渐渐影响了民俗类婴戏纹的发展。比如其中文人推动作用在于因父权制社会 “孝文化”而使婴戏纹衍生出更深层的意义——“致仕之道”[3],在祈求多子多福的外在表象下,还表达了“学而优则仕[4]”的更深层次涵义。这种衍生含义的产生让人不得不将之与“书中自有黄金屋[5]”,“书中自有颜如玉[6]”的宋代热衷致仕之风联系起来。笔者认为,这种风气除了与“重文轻武”的政策导向有关之外,追根溯源还是追求富贵享乐的精神本质所致。
首先,两宋时期商品经济发展兴旺,城市繁荣昌盛,金钱的作用越来越大,从饮食、服饰以及各种文化娱乐等事物上都可以看出宋人狂热的追求物质和精神上的享受,并且在金钱物质上十分功利,“趋乐避苦,趋利避害”作为人的本性愈发凸显,享乐与功利并驾齐驱于宋人的生活之中。
其次,在“重文轻武”政策下,读书致仕的思想成为社会普遍认可的主流。宋真宗是宋代第三位皇帝,其鼓励百姓读书所做的《劝学诗》如此说教:“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锺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若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很显然,这是上层社会实行“重文”策略的表达,他们重视伦理道德的教化作用,并且把这种思想作为教化民众的金科玉律。这首诗概括了宋人读书的目的和追求,意指努力读书以后,可以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头角峥嵘,最终可以享受荣华富贵的生活。
我们可以看出,这里倡导读书的理由,不是学文化以报国家,而是为了能获得家财万贯的黄金屋和拥有花容月貌的美女,意指可以享受富贵极乐的奢华生活。因此,陶瓷民俗纹饰上的婴戏纹所衍生出的“读书致仕”的深层含义,其社会根源来源于上层社会所鼓励的享乐主义,而非出于对家国社稷的考量。
在这样一个经济、政治环境适宜的条件下,追求个人的物质享受,满足自身的生理本能需要这些享乐主义思想被放大了。因此宋代陶瓷上有关婴戏题材的民俗纹饰变得丰富,一定程度上在于其衍生出来“致仕之道”符合了社会民俗中的享乐之风,符合了宋人享乐主义的心理。无论“多子多福”,还是“致仕之道”,都是功利的。这是整个社会上下阶层弥漫的享乐主义在民俗上的折射,陶瓷上的婴戏民俗纹饰在形态数量上的转变都与此有一定的关联。
3 结语
综上所述,陶瓷民俗纹饰既包含物质部分,也包含精神部分。艺术的表达方式就是艺术的“语言”,对于陶瓷而言,民俗纹饰是一种非常有魅力的艺术语言。笔者认为,本文所列举的这些民俗纹饰富有写实意味,所体现的美感是感性的、直观的而且具有功利性的。他们同以往的各种吉祥纹饰一样具有一定的寓意,并不能与人们惯性的对美好生活的祝愿的行为割裂开来。吉祥纹饰追求生存繁衍,幸福安康,而这些表现各种娱乐民俗的纹饰具有一脉相承的内涵。它们反映着宋朝国家各阶层之间贫富差距逐渐变大的社会现实,在这样的社会环境下安于现状、生存繁衍,幸福安康已经不是单纯的追求,更多的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精神状态,导致百姓在现实贫富对比面前对奢侈的物质生活有着过度的追求。
从纹样取材方面可以看出,宋瓷民俗纹饰的题材更加广泛,民俗方面的绘画性纹饰明显的多了起来。从内涵上跟前朝相比,具有更复杂的意义。例如许多关于儿童的纹饰不仅仅只是展现生活中的各种娱乐活动,更深层次的表达了多子多福,追求子孙满堂,家族繁荣兴旺,追求个人享受人生的向往。描绘各种市井民俗风情的纹饰,展现的是民间风俗的沉淀,从侧面反映出的是人们安居乐业的社会状况,和娱乐民俗繁荣的社会缩影。这些反映多种多样的娱乐民俗形式的陶瓷民俗纹饰,在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宋朝人们在丰厚的物质基础上对自我实现的重视和对欲望的追求,不论是逃避现实社会的无作为还是放任人性欲望,都体现出感性的、直观的、功利性的自身需求,表现出一种享乐主义倾向。
从纹饰上看,追求美好的事物和对未来的希望不会停止,经常出现在纹饰中的各种娱乐民俗充满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享乐向往。这些民俗纹饰在主观意识表达的同时,也传达了社会主流思想,在体现个人主观审美的同时反映了其时代审美风格的建立。既这种享乐向往是整个社会精神的体现,并且影响了陶瓷纹饰的审美风格。
[1]朱顺龙,李建军.陶瓷与中国文化[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3,5.
[2]周淑兰.中国陶瓷纹饰[M].北京:北京工艺美术出版社,2009,6.
[3]刘虎,宋代婴戏图浅析[D].青岛:山东理工大学,2011.
[4]王苗辉.基于社会心理背景的唐宋陶瓷纹饰比较研究[J].中国陶瓷,2014,50(3):49~52.
[5]韦晓娟,张洪春.民俗生活视阈下民间纹饰的审美阐微[J].美与时代,2011,12:36~39.
[6]李世萍,杨薏.宋代陶瓷的装饰风格与审美意蕴[J].武汉纺织工学院学报,1997,10(3):51~54.
[7]高扬.宋代磁州窑婴戏题材与纸本婴戏图比较研究[J].江苏陶瓷,2014,47(4):3~4.
2015年度江西省艺术科学规划项目“宋代陶瓷民俗纹饰中享乐主义情感表达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YG20151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