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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不尽的“两弹一星”

2016-09-15伍献军

军工文化 2016年7期
关键词:两弹一星原子弹

文/伍献军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国史学会两弹一星历史研究分会常务理事《神剑》杂志原主编

说不尽的“两弹一星”

文/伍献军

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中国国史学会两弹一星历史研究分会常务理事
《神剑》杂志原主编

九死不悔的忠贞,舍身忘我的献身,这就是涌动在中国优秀知国分子身上的血脉,这是一种比核爆炸更加强大的力力,这是一种比原子弹的影响更为久远的精神。

"两弹一星"精神

热爱祖国、无私奉献,

自力更生、艰苦奋斗,

大力协同、勇于登攀 。

如果六十年代以来中国没有原子弹、氢弹,没有发射卫星,中国就不能川有重要影响的大国,就没有现在这在的国际地位。这些东西反映一个民族的能力,也是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兴旺发达的标志。

——邓小平

1999年9月,在表彰为研制“两弹一星”作出突出贡献的科技专家大会上,概括了“两弹一星”精神。江泽民在大会上讲话指出:伟大的事业,产生伟大的精神。

我从调到国防科工委那一天起,就与“两弹一星”结下了不解之缘,长年累月耳闻目睹了许许多多“两弹一星”的人物和故事。尤其是当1997年6月,领受了军委首长交予的拍摄“两弹一星”大型文献纪录影片的任务后,我和摄制组的同志们一起,更是走进了一个神秘而神圣的世界。2001年10月,《东方巨响——中国两弹一星实录》获得第21届金鸡奖“最佳纪录片奖”。

不少人喜欢遵循西方的习惯,去寻找中国的导弹之父、原子弹之父、航天之父……其实,真正钻进“两弹一星”的历史之后,我深切地感到,西方的这种习惯称谓不适用于中国的国情,尤其不适用于“两弹一星”的实践。我以为,把“两弹一星”的成功比作一部电影巨片更为形象和贴切。总策划是毛泽东,总导演是周恩来,一大批将帅和领导干部是分集导演和制片主任,主角是科学家,领衔的是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两弹一星功勋奖章”的23名著名专家,配角是广大科技工作者、部队官兵和工人。就是这个从领袖到普通士兵的英雄群体,共同拍摄了“中国两弹一星”这部当今世界无与伦比的历史巨片,共同谱写了足以流芳百世的辉煌、雄浑、悲壮的神剑铸炼曲。

新中国成立后,核威胁的阴影时刻笼罩在中国人民的头上。1950年,在朝鲜战场上损兵折将的美国将军麦克阿瑟扬言,要对中国东北扔30到50颗原子弹。中国不怕原子弹,中国反对原子弹,可是,严峻的现实却迫使中国的领袖们不得不考虑研制自己的原子弹。

从“原子弹是纸老虎”到“这是决定命运的”,毛泽东思考了8年。1955年1月15日,毛泽东在中南海主持召开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作出了中国要发展原子能事业的战略决策。1958年5月,毛泽东在中共八大二次会议上发出“我们也要搞人造卫星”的号召,一个月后他又强调:“搞一点原子弹、氢弹、洲际导弹,我看有十年功夫是完全可能的。”

1964年10月16日15时,中国的第一颗原子弹爆炸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全世界的炎黄子孙备感扬眉吐气。

原子弹爆炸成功后,毛泽东又指示:原子弹要有,氢弹也要快!

1966年10月27日,我国第一颗装有核弹头的地地导弹飞行爆炸成功;

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试验成功;

1970年4月24日,我国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成功。

为了将党中央的重大决策落到实处,周恩来鞠躬尽瘁、殚精竭虑。从精心安排海外科学家回国,到对他们委以重任;从生活上无微不至的关怀,到“文化大革命”给予特殊保护,无不浸透着周恩来的智慧和心血。

著名科学家李四光回国前,已于1949年10月19日被任命为中国科学院副院长。为了保护他安全回到祖国,1949年11月15日,周恩来致电新华社驻布拉格分社社长吴文焘并告中国驻苏联大使王稼祥,嘱咐他们给李以入境便利,并予以保护。

在1954年4月26日~7月21日举行的日内瓦会议上,虽然和平解决朝鲜问题的讨论未取得好的结果,但经过周恩来的努力,中美就中国科学家回国的问题达成协议。核科学家李正武、郭永怀、王承书等分别于1955 年9月、1956年11月从大洋彼岸回到祖国。

周恩来提出的“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的十六字方针,几十年来一直是尖端科研试验的指针,而他本人,堪称率先垂范的楷模。他的严谨细致,多少年后也难以有人能与之媲美。

著名科学家钱学森的回国,更是周恩来外交努力的结果。1950年7月,钱学森决定以探亲的名义回国。得知此消息后,美国将钱学森夫妇拘留关押在洛杉矶特米诺岛的联邦调查局的监狱里。1955年6月,钱学森夫妇避开特务的监视,在写给比利时亲戚的家书中,夹带了给当时任全国人大副委员长陈叔通先生的一封信,请求祖国帮助他回国。陈叔通收到信后立即送到周恩来手中。经过外交努力,9月17日,钱学森一家终于踏上了归途。

周恩来提出的“严肃认真,周到细致,稳妥可靠,万无一失”的十六字方针,几十年来一直是尖端科研试验的指针,而他本人,堪称率先垂范的楷模。他的严谨细致,多少年后也难以有人能与之媲美。

强将手下无弱兵。在总导演周恩来的麾下,还有一大批骁勇善战从炮火硝烟中冲杀过来的指挥千军万马的元帅、将军和功臣,顺应时代的潮流,走进向科学进军的行列。他们拜专家为老师,以战场上攻克敌人堡垒的顽强意志学习高科技知识,在实践中渐渐由外行变为内行。同时他们把战争年代进行大兵团作战的经验和作风运用到现代大科学工作上来,在“两弹一星”的伟大实践中,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辉煌奇迹。

聂荣臻元帅年轻时曾怀着科学救国的志向留学法国,当邓小平同志代表党中央征询他对工作的意见时,聂帅毫不犹豫地表示希望抓科学技术工作,不久他就出任国务院副总理兼国家科委主任和国防科委主任,成为我国科技战线的领军人物。1962年3月21日,我国设计生产的第一发中近程导弹发射后仅飞行了69秒,就坠落在距离发射台600米的沙滩上。聂帅说:“既然是试验,就有失败的可能,要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再战”,并请钱学森专程到基地指导参试人员分析失败的原因。后来,修改设计后的“东风二号”导弹终于发射成功。

张爱萍在他担任副总参谋长主管全军武器装备时就参与了制定科学规划的工作,从那时起,这位将军便和“两弹一星”事业结下了不解之缘,多次重大试验的关键时刻,他都出现在第一线,担任现场总指挥。“东风起舞,壮志千军鼓,苦斗百年今复主,英雄矢志伏虎。”张爱萍将军的诗句已镌刻在核爆心的纪念碑上。

导弹卫星发射基地的第一任司令员是孙继先中将,这位在长征途中指挥十七勇士强渡大渡河的红军营长,率领着刚从朝鲜归国的志愿军将士们在巴丹吉林浩瀚的沙海中开始了又一次强渡。

核武器研究院的第一任院长,是曾任西藏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的李觉将军,他刚从世界屋脊下来,便受命率领科技大军开始了另一座高峰的艰难攀登。至今许多人仍然记得他下的第一道命令:把新建的楼房给科技人员,干部一律住帐篷。

↑ 1964年参加核试验的科学家和解放军指战员合影(前排左起:王汝芝、张蕴玉、程开甲、郭永怀、彭桓武、王淦昌、朱光亚、张爱萍、刘西尧、李觉、吴际霖、陈能宽、邓稼先)

核试验基地第一任司令员是张蕴钰将军,这位上甘岭战役中的军参谋长,在罗布泊荒原上展开了又一次艰苦卓绝的战役。他组织核试验的论文,后来曾获得国家科技进步奖。

1992年春天,邓小平在南巡谈话中动情地说起“两弹一星”:“我们要感谢科技工作者为国家作出的贡献和争得的荣誉。大家要记住那个年代,钱学森、李四光、钱三强那一批老科学家,在那么困难的条件下,把‘两弹一星’和好多高科技搞起来!”

的确,祖国和人民感谢他们,历史将永远记住他们。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50周年之际,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为我国研制原子弹、导弹和人造地球卫星作出突出贡献的23位科技专家“两弹一星功勋奖章”:他们是于敏、王大珩、王希季、王淦昌、邓稼先、朱光亚、孙家栋、任新民、吴自良、陈芳允、陈能宽、杨嘉墀、周光召、赵九章、姚桐斌、钱骥、钱三强、钱学森、郭永怀、屠守锷、黄纬禄、程开甲、彭桓武。

每个民族,都有顶天立地的英雄;每个英雄,都有精彩绝伦的故事。新中国的诞生,极大地激发了包括海外学子在内的全体炎黄子孙的爱国热情。他们从中国共产党和年轻的人民共和国身上看到了民族复兴、祖国富强的希望。1950年3月18日,朱光亚等52位留美学生在纽约《留美学生通讯》第3卷第8期上发表的《致全美中国留学生的一封公开信》中这样写道:“同学们,听吧!祖国在向我们召唤,四万万五千万父老兄弟在向我们召唤,五千年的光辉文明在向我们召唤,我们的人民政府在向我们召唤!”正是在这种爱国之心的感召下,数以千计的海外学子包括许多功成名就、才华横溢的科学家,纷纷放弃国外优厚的物质待遇和良好的科研条件,义无返顾地回到祖国,他们把对新中国无限的热爱,自觉转化为无私奉献的报国行动,其中许多人成为“两弹一星”事业的开拓者和奠基者。

老一辈物理学家赵忠尧在回国途中被驻日本的美军非法关进监狱,在祖国人民和世界科学界的声援下才恢复自由。他用在国外省吃俭用省下的钱购买了一批科研器材,为原子能研究所组装了第一台质子静电加速器,对当时的科研攻关工作起到了重要作用。

著名物理学家钱三强及夫人何泽慧在新中国诞生前回国工作,还带回约里奥·居里赠送的宝贵的放射性元素,他们为新中国核工业的创立与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

著名航天材料专家姚桐斌从海外归来时说:“我回来不是为了金钱和地位,而是为了把学到的知识贡献给国家,为我国的国防事业献出力量。”

著名物理学家彭桓武在英国留学10年,获得两个博士学位,是第一个在英国取得教授职称的中国人。有人问他为什么回国,他掷地有声地说:“回国不需要理由,不回国才要理由!”

从英国爱丁堡大学归来的程开甲教授,在天山深处核试验基地的“干打垒”平房中,默默无闻地生活了近20年。当有人说他如果当年不回国,在学术上可能会有更大的成就时,他非常自豪地说:“我不回国,可能在学术上会有更大的成就,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幸福,因为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和祖国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当苏联撕毁协议后,大批专家和技术骨干从祖国各地调入核武器研制和试验的第一线。从1959年到1965年,仅中国科学院原子能研究所输送的技术人才就达914人。人们赞叹说:原子能研究所是“满门忠孝”。

王淦昌得知组织上决定让他参加核武器的研制工作,这位发现反西格玛负超子的著名核物理学家毫不犹豫地回答:“愿以身许国!”从此,王淦昌的名字在学术界消失,而核武器研制队伍中有了一位叫“王京”的领导者和学术带头人。

正在莫斯科杜布纳联合核子研究所工作的吕敏、周光召等二十几名中国专家,得知苏联撤走专家的消息,立即奋笔请缨,他们表示:“作为新中国培养的一代科学家,我们随时听从祖国的召唤!”根据祖国的需要,经中央批准,他们很快回到国内,加入了“两弹一星”的研制队伍。

核物理学家邓稼先被誉为“两弹元勋”,他1950年回国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天安门广场瞻仰五星红旗。在接受参加核武器研制任务后,他对妻子说:“往后家里的事我就不能管了,我的生命就献给未来的工作了,做好了这件事,我这一生过得就有意义,就是为它死了也值得!”

“两弹一星”事业是全民族的事业,大漠深处的每一次腾飞,都凝聚着千百万人的奋斗和创造,都离不开各行各业的支援和协同。

九死不悔的忠贞,舍身忘我的献身,这就是涌动在中国一代又一代优秀知识分子身上的血脉,这是一种比核爆炸更加强大的力量,这是一种比原子弹的影响更为久远的传统精神。总有一天,核爆的火光会从地球上永远消失,但中国共产党人、中国一代精英在这个伟大创造中爆发出的精神火焰将会在历史长河中永远照耀。

“两弹一星”事业是全民族的事业,大漠深处的每一次腾飞,都凝聚着千百万人的奋斗和创造,都离不开各行各业的支援和协同。

围绕第一颗原子弹的攻关项目,中国科学院,冶金、机械、化工、电子、石油、建工、轻工、纺织、公安、交通等26个部委和20个省市自治区的九百多家工厂、院校、科研单位,展开了一场规模空前的大会战,为原子弹的制造和试验研制出十万多种专用仪器、设备和原材料。

1964年五一劳动节,酒泉原子能联合企业青年车工原公浦加工出第一枚原子弹的高浓铀核心部件。为了熟练掌握操作技术,他在半年的苦练中体重减轻了15公斤。

为了核试验,5000名工程兵日夜拼搏。盛夏,地表温度达摄氏五十多度,他们坚持作业;严冬,气温在零下二三十度,他们照常施工。经过两年多的艰苦努力,按时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全部154项特种工程。

执行安全防护保障任务的防化学兵,头戴防毒面具,身穿胶质防护衣,全副武装在戈壁滩上坚持天天训练,防护衣内温度高达摄氏四十度以上,他们以超人的毅力顽强跋涉,谁也说不清自己流了多少汗水。

为严防无关人员误入试验禁区,保证群众的绝对安全,核试验基地的7名警卫战士沿着罗布泊最荒凉的地带徒步巡逻了8300里,在半年中每人磨烂了12双鞋。

遵照周总理“一次试验,全面收效”的指示,先后有10个军兵种、26个部委共十万多人来到核试验场,来到蘑菇云升起的地方,观察和研究核武器的毁伤效果及其变化规律,探索核战争条件下如何保护自己、保护生命。

在“长征一号”运载火箭的研制中,参加研究、设计、生产和试验的单位就有五百多个。第一颗人造卫星发射的时刻,仅守卫星通信线路的群众就达60万人。在以渭南卫星测控基地为中心,遍及全国的卫星测控网上,每一个电线杆下都站着一个值勤的民兵。

“两弹一星”,是中国领袖与人民共同创作的传世经典;“两弹一星”,是中华民族用生命和智慧铸造的鸿篇巨制。

在呕心沥血的奋斗中,一批老一辈科学家和将帅献出了毕生的精力,无悔的人生凝固成一尊尊永恒的雕像。

在舍生忘死的拼搏中,许多科技人员、工人和士兵牺牲了年轻的生命,美好的青春铸成了大漠丰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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