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山以西（组诗）

■晓　川

贺兰山以西（组诗）

■晓川

晓川，本名李建中。江苏海安人。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民刊 《先锋诗报》主编。1980年代开始诗歌写作，现已在《诗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诗神》《绿风》诗刊、《诗潮》《诗林》《诗选刊》《扬子江》诗刊、《中国诗歌》《西北军事文学》《作品》《雨花》《山东文学》《飞天》《翠苑》等文学期刊发表诗歌、散文、理论1000多首（篇）。

敦煌

多年以后

我仍然想起你，敦煌

像一只黄羊

你就在贺兰山以西成长

圣洁之水

沙漠和飞天

最终栖息在你的脸上

而我所爱的西域之女

脚步轻盈，气息如兰

山风萦紆

是黄羊颈上的铜铃

叮叮当当总发出

悦耳的铿锵

敦煌，你生长在贺兰山以西

那里有英雄、有贫困

与你做伴

今夜，谁是那轻轻颤动的花

朵——

胡笳渐起，明月破碎

敦煌，敦煌

有多少人在绵延的篝火中

把你吟唱

格萨尔王

远离人类，面向山河

史诗般的镜头在半空中飘浮

圆形的巨石阵，岭国的灶台

燃烧未尽的草木灰堆在一边

这是英雄和众神出没的地方

善妒的神灵，带着宿命和诅咒

岩壁上的花纹，豪迈而冷峻

伴随着绿松石与宝剑的锋芒

“如同农历初一的新月

极浅的痕迹。”

大食国的海马奔出，宏大的场面

在神授艺人滔滔不绝的吟唱中拉开帷幕

寒风吹过，藏北高原的清晨

格萨尔王胯下的追风马

从扎青出发

到达中午时分的大昭寺

这是王者蛰伏过的冬天

湖泊与岩石，无数次的游玩和熟睡

庞大的群山，大雪纷纷落地

众神的黄昏即将开始

我们无法倾听格萨尔王的召唤

历史只留下牛羊的蹄印与冰冷的遗迹

我们无法解读这片草原的秘密

众神的信物与晁通王叔沉睡未醒

吐谷浑

在互助

在土族民俗村

我看到一个民族

被放置在一个大院里展览

先喝一碗热气腾腾的奶茶

再来三碗浓烈甘醇的青稞酒

香喷喷的沓呼日

酥油炒面与手抓羊肉

双手接过鲜花般的少女

献上的洁白的哈达

坐上大红羊毛毡铺就的大炕

我在聆听一个民族的坚韧与辉煌

花儿婉转缠绵

轮子秋智慧奔放

《拉仁布与吉门索》

叙述着古老的吐谷浑对自由的向往

试着做一回纳什金吧

娶一个土族新娘

我要迎着姑娘们泼来的圣洁的水

醉卧在蓝天白云的温柔里

今夜，我就是一个年轻的吐谷浑

歌不停，酒不断

我要在熊熊燃烧的篝火中

跳一曲丰收与吉祥的安昭舞

塔尔寺

壮观而辉煌的殿宇

高贵而庄严的法相

圣洁的哈达包裹着的白塔

雾霭轻笼的雨后高原

一颗虔诚的心恰似法事中的烛光

飞舞的经幡

旋转的法轮

壁画、堆绣与酥油花

喇嘛们激情的诵号

我看清了我的前世与今生

前世的我

弯腰驼背而又头发稀疏

五体投地

一步三叩

我是从拉萨前来朝圣的僧侣

今生的我

在莲聚塔内修炼

在白旃檀树下顿悟

我就是情僧仓央嘉措

在苍茫的雪域轻吟浅唱

是谁在感叹人生苦短

世事无常

熙熙攘攘的情

浑浑噩噩的利

良知迫使我指给你虚灵幻象

我已满足于平庸的生活

我已写不出震撼人心的诗篇

我拒绝了塔尔寺中的苦苦思索

我只轻诵一声——

嘛咪呗呗吽

仓央嘉措

当我从你的大殿前走过

我看到你真诚而庄严的法相

当我打马而过金色的草原

我听到你诵经的箴言

住进布达拉宫

你是雪域最大的王

流浪拉萨街头

你是人世间最美的情郎

你是高耸在佛塔前的一棵菩提树

你是盛开在东山的一朵雪莲

那一日，我垒起玛尼堆，不为倾听梵音

只为在心湖投一枚小小的石头

倾我之心，寸土恰似虚弥

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芳华落尽，美丽而忧伤的语言

一如月光下一抹淡淡的泪痕

我一步一叩头，匍匐在崎岖的山路

不为觐见，只为感觉你的体温

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飞升

只为来世与你相守

日月山

车过日月山

我便想起

一千三百多年前的一支迎亲队伍

一位美丽的公主

让守望高原的交马赤岭

迎来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感动

在群山环绕的隘口

公主支起了帐篷

在故乡的夜晚做最后一个梦

倒淌河凝聚了公主太多的泪水

摔碎的日月宝镜

成为在历史的风沙中屹立千年的日月山

回首不见繁华色

西望一片苍凉

一个女子柔弱的双肩，承载了万年的重托

尼玛堆上飘扬的经幡

漠风残阳中悠悠的藏歌

是骑马的民族对一个美丽灵魂的敬意

透过历史的泪痕

我仿佛又看见了柏海的迎亲大典

看见了大昭寺庄严的释迦牟尼佛像

今晚，我要夜宿唐蕃古道

不知谁将是我梦里的松赞干布

谁是智慧的禄东赞

青海湖

今天我没有率七萃之士

驾八骏之乘

西巡西海

我只裹着厚厚的棉大衣

来到青海湖

我就是倜傥风流的周穆王

赶赴西海的千年之约

我要带给你獐狍野鹿

我要赠给你白色的银狐

与黑色的貉

我要用猪马牛羊祭奠河伯

我要将珍贵的碧玉沉入黄河

“徂彼西土，爰居其野。”

我要登上巍巍昆仑

听相思已久的爱人款款吟唱

我啜饮海心山的泉水

我大快朵颐布哈河的湟鱼

我要买舟去鸟岛看野生的白藜和棘豆

我要看斑头雁、棕头鸥在石缝间觅食

我要看鸬鷀从我的头顶滑翔而过

雕栏玉砌，吹笙鼓簧

瑶池之上的美酒伊人

让我乐而忘返

西海边的赤雪甲姆

你何时会骑着白鹿来献白环

而如今，早已不见了

白色的圭和黑色的壁

只剩下一个孤形吊影的落魄的诗人

在青海湖边辗转悱恻

西海，我再次与你立下三万里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