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
2016-09-15陈慕芸
陈慕芸
(中山大学,广东 广州 510275)
渡
陈慕芸
(中山大学,广东 广州 510275)
每次都是披星带月归。
天地已经睡着,浓浓的困意浮在空气里。两岸的山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光亮,像萤火虫,飘渺在云间。这里的人家都习惯留一盏灯,像是在遥望远方的那个人。它们每夜都会亮起,每夜都在等待。
以前,想要渡河就得放声呼唤。多少次在梦里,他听到过,多少次在心底,你呼唤过。 一口气从丹田升起,冲灌到空气中,掠过那么宽的大河,挤过木头间的缝隙,轻轻地吹在与你血脉相连的那个人的耳边。那是一种有力的声音,卸除了舟车劳顿,忘却了遭受的委屈和苦难。你很怕他听不到,连喊几声,两岸都是都是他的名字,跑过来又跑过去,弄得林鸟惊起、萤虫飞舞,他的名字才悠悠跑远了。难道是睡得太熟了吗?你怕惊扰了两岸的美梦,心里却又很着急,想着,要不再喊一声吧?只有星星眨巴眨巴眼睛,算是回答了。
再深吸一次,满口都是这片山水的清香,刚准备吼出来,对岸就悠悠荡荡地飘来一个“噢”,像是喝醉了酒,东歪西倒的,软绵绵的。到近了,又像分身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跳入耳朵里。耳蜗里很满,心也很满。整个夜都醒过来了。
一道白色的小光,从山上慢慢地滑下来,不太稳,一抖一抖地,偶尔在某个地方还会放慢,甚至停下来。你很安心,目光紧随。小白光,时而成一条线,时而成一个点,离你越来越近。
“哗啦哗啦”铁索相互敲击着被抽起来,“咚”地一声被丢到船板上。可以隐约看见他的身影,和小木船融为一体。你听见他好像离得越来越近,可看着却还很远。这条河真是太宽,比记忆中的,还要宽许多。
他还没靠岸,你已经唤起了他的名字,“诶”,他应了短短的一声。这次却很稳,很清晰。你开始用一种古老而艰涩的语言,跟他描述今日路途中发生的种种。
他只是静静地听,没有打断,也没有回应,把一只脚跨到岸上,用身子帮你稳住船。你伸出手,他稳稳地握住,一拉。稍微晃了一下,没关系,他双脚使劲,把船夹得很稳。你晃晃悠悠地跨过几栏,坐到篷边的船舷上,熟练地抄起塑料瓶裁成的水瓢,铲出船里的水,一瓢一瓢地倒回江里。
他脚一蹬,船退开了岸,一只木桨在水里旋了几下,船就掉了个头,心满意足似的。
两岸瘦山小气地夹着一条天空,对,就像这条河那么宽。天上是很亮的,一条银河缓缓流过,那样灿烂的景象,已成为你生命中的绝迹。两条河,一条在天上,一条在人间,以同样地形态流动,是阻,也是渡,承载了人们太多太多的心愿。愁似春水东去,思如千帆过尽,我的送别被渡口拦下,你的消息将被江水送回。
江水穿梭千年,有个呼唤,从未噤声。“式微式微,宁胡不归?”最黑暗的夜里,还是那颗最明热的心。
木桨划开厚厚的江水,每划一次就会敲到船舷,一圈一圈的声音,划着一个又一个的轮回。我们离家越来越近。
江水总是不服气的,要把浪打回来,闷闷地撞到船上,又清脆地碎了。周围太静了,只有水声,全是水声。
I054 文献标识码:A
1671-864X(2016)08-003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