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唤牛虻
2016-09-10宋月玥
宋月玥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部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题记
大师何求?
巴金、冰心老人的相继逝世基本割断了我们与那个“五四”时代最后的联系,即使不追唐,不逐宋,但在那个大师辈出的年代之后,我们还能企盼谁?是作家富豪,用矫情文笔与拜金主义堆砌赤裸裸的物欲“小时代”的郭敬明吗?还是天才少年,披“自由公民”外衣横眉冷对地追名逐利的韩寒?是当代大师,以一次长途“文化苦旅”一战成名之后又以“诈捐门”起风波的余秋雨吗?还是世家才女,曾以“在水一方”悱恻之笔引无数女生泪染鮹绡又以愈来愈火的“还珠格格”再度博人眼球的琼瑶?即使莫言捧回了等待百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换回的却是高密老家的萝卜秧被拔了个一干二净,还美其名曰“沾文气”;即使近来一度沉寂的徐志摩、林徽因等人名气如日中天,传扬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的三角恋,在白落梅、安意如等人的笔下陈词滥调,不厌重弹。当然,声名鹊起的还有频频“盗墓”的南派三叔,“三生三世”不死不休的唐七公子,“步步惊心”一战成名的桐华和怀念“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的辛夷坞。文坛可谓万紫千红,百家争鸣,在经济高速增长的当代中国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市场与世俗靠近,并且故作深沉地甩下一句:“后会无期。”我不否认在喧嚣的时代我们依然拥有莫言、贾平凹、余光中和北岛,但是聪明的,请告诉我,为什么畅销书的排行榜上难觅其踪?
意象已逝。
“以为不被承认,才格外勇敢真诚。即使像眼泪一样跌碎,敏感的大地,处处仍留有持久而旷远的回声。”舒婷在《我们这代人》一诗中曾深情地歌颂,歌颂黯淡的年代里寥若晨星又灿若晨星的那一抹朦胧的亮色,歌颂没有唐的盛世开明,没有民国乱世风华的平凡年代里一代不羁又纯净真诚的心。但念而今,国门早已敞开世界,衣食的担忧仿佛已成隔世,百废渐渐俱兴,走向政通人和。风华初显的时代里,我们因何丢失了曾那样勇敢真诚的诗心?有人在名利场上日趋夜逐,将大师与经典弃于道旁,津津乐道的不过是明星八卦,趣味低级。有人在纷纭境里迷失自我,借“武侠”“玄幻”“言情”“穿越”来“丰富”平淡无奇的生活,因此“屌丝”应运而生。有人在喧嚣世界中伪饰“清新”,着浅色长裙在咖啡馆里摇摇曳曳,读安妮宝贝和村上春树,却只会在雨夜发“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的微博。还会有谁记起,越女清浅的哀歌飘摇在哪个角落?东坡曾注满烟霞的空杯又被书海里哪双苍老深沉的眼眸拾起,一声长叹,淹没于无人问津的卷册?“国家不幸诗家兴,话到沧桑语始工”,没有大师的时代也许必将堕于庸俗,但催生大师的时代难道不该于庸俗的洪流中挣扎而起,热爱诗意,期待未来?我们的时代,却安于现状,不曾期待。
呼唤牛虻。
唐人旷达的步伐和恬静的眼神已经遥遥隔水,民国狼烟里照花临水风华绝代的身影亦随水委尘,火焚一般炽热的文革时代烙进历史的筋骨。在天地回暖、人心升温的如今,精神的蒙昧却悄悄抬起了头,而鲁迅先生,您又在哪里?甘于平庸而淡忘书香的国民需要您的痛心敲打,困于考试而远离经典的学子需要您的拍案警醒,忙于哗众取宠而疏远精神文明的报刊需要您的犀利抨击。一个在GDP生产总值里徘徊泅渡却忽视了文化教育的民族需要一个树人强心的存在,以大师召唤大师,以人格树立人格。因思慕宁静而全身焦灼,因追求圆通而处处分裂,呼唤牛虻,是一捧深水,也是当代中国在复兴之路上必须淌过的一条河。
吾令羲和弭节兮,望崦嵫而勿迫。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苏格拉底在受审时申辩说,打一个可笑的比喻,我就像一只牛虻,是神赐给这个国家的;这个国家好比一匹硕大的骏马,可是由于太大,行动迂缓不灵,需要一只牛虻叮叮它,使它的精神焕发起来。整天到处叮住你们不放,唤醒你们、说明你们、指责你们……他让自己做一个牛虻,去刺激这个迟钝昏睡的时代,对社会的弊端实行针砭。牛虻之意,正在于此。
这个时代浮华,全文充满了忧思,呼唤当代的鲁迅,鲁迅先生不也是一只牛虻吗?可是,我们不该只一味呼唤牛虻的到来、大师的到来,我们该勉励自己,都去做一只只牛虻,去叮这个国家,去让这个国家焕发精神。也要相信,这个国家依然有脊梁,有脊梁的国家,不会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