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在夏天疯狂过
2016-09-10亦青舒
亦青舒
洋姐说:用一支纸飞机划过高三的尾巴作为告别,这真的是洋姐见过的最浪漫的告别仪式了,只是有那么一点小心酸。
许许多多疯狂的事情,最适合在夏天发生。
比如告别和告白,比如嘶吼和撕书。
临近毕业的夏天,是教导主任最忙的季节,忙着夜里打手电筒抓情侣,忙着四处贴告示严戒撕书和涂鸦,忙着深夜里赶去学生宿舍,喝令那些高唱《十年》的男生统统滚回自己寝室去。尽管如此,疯狂的事情还是从未停止过,而六月飘“雪”也永远是高三楼的独特景貌。纷纷扬扬的纸雪花片从窗外飘出,通常伴随着几句声嘶力竭的嘶吼。“全是为了宣泄着十二年寒窗的苦闷与彷徨”——我的后桌余航这样解释的时候,我对着他翻了一个巨大的白眼。
在六月临近的时候,我依旧保持着人生里一以贯之的冷漠。我的每一本教科书都好好地呆在桌肚里,资料和参考书上布满细密端正的笔迹,试卷认真折叠,按照月考顺序填进文件夹。我分明能感觉到毕业季的空气里正漂浮着蠢蠢欲动的温热气息。五月末的晚风已经隐隐有些燥热,教室里的风扇在我头顶上吱吱呀呀地转,我手肘下压着不安分的草稿纸,伴随着气流上下翻动,犹如一只将飞未飞的白鸽。
这时后桌余航唰的一声又撕了一张英语试卷,白花花的纸片飘出窗口,落在楼下那条窄窄的过道上。我转过身,怒视他。
“你不知道快要毕业了吗?”他被我盯得心里发毛,也怒视我。
“我只知道你今天又不交英语卷子了,而且还可能带着一帮人一起拒交。”我伸手抓起他桌面上一张数学试卷,“你也有点儿新意啊,偶尔来一张别的卷子怎么样?”
数学科代表与英语科代表沉默地对视了五秒钟,最后还是余航认输了,站起身拦住了他那帮正打算效仿他勇撕英语模拟卷的哥儿们,“谁借我一张卷子我去楼下复印。”
余航经过我的桌子,狠狠瞪我一眼,“你这种人的人生里,一定充满了无趣的夏天。”我扬起头回击,“那也一定比晚自习喝醉酒之后走错厕所的人生强。”余航的哥儿们统统拍桌笑倒。
“这个梗也就让你用完这个夏天!”余航怒喝,头也不回地消失在教室门口。
大概是应验了余航的话,毕业的那个夏天果然沉闷而冗长。体检,填表,拍毕业照,清扫教室准备高考——程序化的流程一项一项做下来,最后就是各自走进各自的考场。考完数学后恰好在楼梯口碰见余航,他看着我心事重重的脸并没有多问,伸手递过来一瓶依云水。暮色渐合的黄昏吞没了少年的背影,我怅然地攥着这瓶水,夕阳打翻在里面,整个瓶身都是温柔的橙色。
最后一场结束时,依稀记得铃声格外悠长。我非常平静地走出了考场,没有狂喜和解脱的感觉,只是抬起头,看见西边瑰丽的晚霞。我终于不必再坐在晚自习的教室里写无尽的习题,终于能安静地站在走廊看一场完整的日落了。
我想了想,伸手在资料袋里掏出一张空白的草稿纸,认认真真地折了一只线条流畅的纸飞机。掏出笔写了几个字,然后对着它呵了一口气,轻轻掷了出去。
那是写给余航的,“告别你,所有的夏天都变得无趣。”
和撕不撕书,其实一点儿关系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