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裕与胡琏的战场争锋
2016-09-10华小勇
华小勇
胡琏(1907-1977),原名从禄,又名俊儒,字伯玉,陕西华州(今陕西华县)人,黄埔军校第四期毕业生,国民党陆军一级上将。他因出众的指挥才能而深受蒋介石器重,被称为“常胜将军”。与同僚们相比,胡琏在战场上的表现确实要略高一筹。关注胡琏生平的人们都普遍认为他有张灵甫的“悍”,但无张灵甫的“骄”;其“忠”不比黄百韬少,其“谋”却比黄百韬多。他麾下的十八军,是国民党的5大王牌部队之一,被称为“吃人部队”。毛泽东对胡琏有“狡如狐,猛如虎”的评价,曾多次告诫中原和华东战场上的刘伯承、粟裕对胡琏要多加提防。粟裕也称胡琏为“悍将谋才”。在解放战争的华东战场、淞沪战场上,胡琏成为粟裕的劲敌。
粟裕大战宿北,围歼戴之奇,胡琏自觉兵力悬殊,坐山观虎斗
1946年10月底,蒋介石拟定了一个以12个整编师分4路大规模进攻苏北、鲁南的作战计划,其中有一路是:以“五大主力”之一的胡琏整编第十一师协同戴之奇的整编第六十九师共6个半旅,由徐州绥署副主任吴奇伟指挥,从宿迁向新安镇、沭阳进攻。
12月上旬,陈毅提出发起宿北战役,集中兵力歼灭由宿迁进攻沭阳之敌,重点打击戴之奇带领的整编第六十九师。粟裕立即赶赴前线指挥所,协助陈毅指挥作战。根据敌情,粟裕迅速做出了以下军事部署:(一)华中第九纵队位于叶海子、五花顶地区(均位于宿迁以北),主要任务是监视宿迁方向的敌人,随时准备阻击增援之敌;(二)第六师、华中第十纵队的第六旅、第七师的第十九旅,位于涟水地区,主要任务是监视淮阴的敌人;(三)华中第七纵队的第三十一旅、第十纵队的第十三旅和第三十旅,位于盐城地区,主要任务是监视东台的敌人;(四)鲁南第十师、滨海警备旅位于峄县以东地区,主要任务是监视台(儿庄)、峄(县)、枣(庄)之敌;(五)第一纵队、第八师集结于郯城西南地区,随时做好作战准备;(六)第二纵队与第七师的第五旅集结于沭阳南北地区,执行机动作战任务,支援各方向作战;(七)第一师由盐城向涟水地区转移,隐蔽待机。这是一个以寻歼宿、沭之敌为重点,兼顾苏鲁两个方向的部署。随后,粟裕密切注视着战事的发展,以便修订作战方案。
而此时国民党徐州“绥署”主任薛岳,接到蒋介石半个月结束苏北战事的命令,甚为重视,也颇费心思。他做了如下战役具体部署:“整编第十一师胡琏和整编第六十九师戴之奇一路,沿宿迁至沭阳、宿迁至新安镇公路迅速北上,以快速占领两地。陈毅主力驻防临沂郯城,整编第二十六师马励武一路,迅速向郯城以南运动,以阻止陈毅南下支援苏北。粟裕主力在涟水、盐城一带。整编第七十四师张灵甫一路,从淮阴东进,拿下涟水、阜宁,然后北上连云港。苏中李默庵一路,要从东台、兴化两个方向合击盐城。”
薛岳特别对戴之奇、胡琏嘱咐道:“戴胡两位师长一定要精诚团结,密切协作,决战决胜。”最后他说:“各位对此次作战还有什么高见,请提出来大家商榷。”
半天没有人发言,在他要宣布散会的时候,胡琏突然站了起来,说:“卑职没有什么高见,只是有一点担忧,提出来,请司令官斟酌。司令官刚才提到陈毅神出鬼没,我忽然想,要是陈毅先我而动,主力南下苏北和粟裕配合行动,他们两个可是有十几万人马,那我们……”戴之奇抢白道:“多疑岂能决断。再说,那陈毅是傻瓜,他敢不顾老窝?”胡琏不禁朝戴之奇翻了翻白眼。
薛岳看胡琏怒形于色,随即解释道:“目前我掌握的情报,尚无陈毅南下苏北的动态。我整编第二十六师阻击他南下,估计他不敢妄动。假如他有企图,我必歼之。”胡琏心里犯嘀咕:“我们的情报经常出错,你只要一动,人家早就知道了,我们这次的行动计划,共军能不知晓吗?”
会后,各部立即按预定目标开始行动。最快的是戴之奇和胡琏一路,他们从宿迁出发,戴之奇北上朝西安镇开进,胡琏则东进向沭阳进发。胡琏率部并未一味前行,而是一路小心谨慎,瞻前顾后,边走边时刻观察四周风吹草动。而戴之奇却似乎无所顾忌,命令部队开足马力全速前进。
15日晚,绵绵细雨飘洒而下。戴之奇部队行至宿迁至新安镇公路中段的嶂山镇一带,这里沙土道路积水泥泞,汽车坦克行进艰难,2.1万多人的队伍,绵延数十公里,慢慢蠕动。左边是碧水连天的骆马湖,右边是层峦叠嶂的山峰。戴之奇的部下蔡智仁见此地形,心中突然升起一丝恐惧:要是敌人突然从右边山岭杀下来,再前截后堵,那我们就只有往骆马湖里跳了。他忍不住提醒戴之奇道:“师座,此处地势险要,是否提醒部队加强警戒?”戴之奇淡然一笑道:“没事的,粟裕主力在涟水盐城,那里张灵甫和李默庵杀去了,就够他应付的,他还有暇顾及这里?陈毅也除非插翅才能飞来。”不料说话间,部队前方突然响起震天的炮弹声,后方亦枪声大作,戴之奇一下子懵了……
原来,12月6日,陈毅通过潜伏在薛岳身边的中共谍报人员,及时获得了准确情报。等戴之奇进入攻击圈,粟裕便指挥山东野战军2个纵队由东北向南攻击,首先进行斩首;命令2个师由西北向南突袭,断其中间;又命华中野战军1个师截尾,断其退路;同时命华野2个纵队楔入整编第六十九师和整编第十一师的结合部,割断戴之奇和胡琏的联系,并占领了整编第十一师师部所在地曹家集后的峰山,歼灭了其工兵营和骑兵营,控制了制高点。这样,完成了对整编第六十九师的分割包围,然后各部集中优势兵力,逐点攻歼。
此时,戴之奇方感大祸临头,立刻呼叫前线总指挥胡琏增援。他向胡琏哀求道:“老兄,大人不见小人怪,赶快救兄弟一把!”胡琏嘴上应道:“老弟坚持,我马上向你靠拢!”放下话筒,却狠狠地骂道:“混蛋,老子的话你当放屁,你去找你的委员长来救你吧!”
戴之奇也不信任胡琏,立刻又报告此路总指挥、徐州“绥署”副主任吴奇伟,请求命令胡琏增援。吴奇伟即电令胡琏道:“请你立即强渡六塘河,向戴之奇靠拢!”
胡琏怕承担违抗军令之罪责,便命2个旅敷衍出击,并暗示旅长见机而行。胡琏是从不愿打消耗仗的,他的部下心领神会。这2个旅行至峰山山麓,即和控制山顶制高点的华野阻击部队交火。2个旅轮番多次佯攻,均被华野火力击退。
胡琏即报吴奇伟道:“总指挥,我调2个旅冲锋,均被共军击退。他们是用牛刀杀鸡,戴先生不堪设想了!”胡琏又和戴之奇通话,假装伤心地说:“老弟,我身后的制高点在共军手里,他们火力凶猛,先吃掉了我的工兵营和骑兵营,而今我拿了2个旅多次猛攻均不奏效,无奈啊……”戴之奇无言以对,将话筒摔掉。
傍晚,戴之奇师部所在的人和圩子外围被陈粟部队包围。戴之奇呼叫四十一旅没有回应,便命蔡智仁化装便衣,带着他的手令,去二里外的苗庄找旅长董继陶前来救命。
夜幕徐徐降临。在师部等待救命的戴之奇,久不见蔡智仁归来,便知凶多吉少。一会儿,解放军缴枪不杀的喊声包围了师部驻地民房院落,戴之奇彻底绝望了。突然,包围的解放军撞开院门,一梭梭子弹打进屋内,喊杀声震天。戴之奇不再犹豫,举枪对准了自己的心脏,砰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身边的副师长饶少伟和警卫连长目瞪口呆。
19日拂晓,所有阵地枪声渐止。此时的胡琏闻解放军围歼戴之奇的枪声平息,不禁担忧起来。此次解放军攻戴兵力不下六七万大军,还有数万地方武装。他和戴之奇仅隔一公里之遥,硬是被解放军阻击部队割裂开来。而今戴之奇已灭亡,解放军一向有不怕疲劳连续作战的作风,会不会倒回头来再谋算他呢?实际上,粟裕取得歼灭戴之奇大捷,松了一口气。可胡琏是块硬骨头,他暂时不想碰。以弱势兵力去硬拼猛打,拼消耗,粟裕向来不干。相反,他倒担心胡琏此时猛扑过来,为戴之奇报仇。所以结果是,双方互相忌惮,各不相惹。恰好,薛岳来电,命胡琏撤回宿迁。胡琏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速速班师返回。
战南麻,粟裕决心围歼整编第十一师,胡琏绝望之中举行祭天仪式,竟逃脱灭顶之灾
1947年7月中旬,在山东的国民党军队相继抽调7个整编师西援南救,正面仅留下整编第九、十一、二十五、六十四等4个整编师,原地构筑工事,控制已占要点。而此时,由华中野战军和山东野战军合编组建的华东野战军内线兵团第二、六、七、九等4个步兵纵队及特种兵纵队一部,均集结于沂水县大诸葛以西及临朐县西南地区,华野司令部驻沂源县东北的三岔店。粟裕决心集中内线兵团的全部兵力围歼南麻地区的国民党军整编第十一师,以创造孟良崮之役后再歼国民党军一等王牌主力的战绩。
整编第十一师于7月8日占领南麻后,师长胡琏遵照最高当局关于“固守南麻,吸引共军,以收内外夹击之效”的指示,在方圆5公里的范围内,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工事,数千座子母堡相接环绕,子母堡周围设置三四道铁丝网、鹿砦。具体部署上,以高庄、北刘家庄、石钱山、吴家官庄为主阵地,另在历山、塔山、中马头崮、边冒山等地建有外围据点,其警戒部队伸至据点附近村庄及山头要点。师部及第十一旅(旅长杨伯涛)驻南麻城;第十八旅(旅长覃道善)驻南麻以西2.5公里的高庄,担任南麻以西外围据点守备任务;第一一八旅(因旅长王元直带旅直去商丘训练新兵,由副旅长尹钟岳指挥)驻南麻东北的吴家官庄,担任南麻以东外围据点守备任务。
因华野部队集结位置距离南麻较近,无须做大的调动,即可发起进攻。华野司令部决定以3个纵队主攻南麻。1个纵队及渤海军区3个团打援。具体部署是:韦国清的第二纵队由沂源县三岔店东南出击;一部沿悦庄向儒林集攻击;主力沿南北鲍庄、青龙山向沙沟、吴家官庄、南麻攻击。
1947年7月17日晚,南麻战役打响。战役一开始即异常激烈,解放军3个纵队在特纵一部的炮火掩护下,连续发起逐波冲锋。至18日晨,第九纵队主力攻占荆山,正向历山、永兴官庄、塔山进攻,第二十六师正向上下豆腐峪以南高地进攻;第六纵队一部控制凤凰山阵地,主力进至重喜官庄、埠下庄一线,并向中马头崮、太平顶攻击;第二纵队进达埠村南北一线,除以一部配合第六纵队攻击太平顶外,主力继续向西攻击前进。再经过18日一天的战斗,解放军3个纵队占领了大部分外围警戒阵地。
此时的胡琏几近绝望,他无奈之下率领司令部全体人员焚香跪拜,企求老天爷保佑。说来也巧,就在胡部听天由命、坐以待毙之时,突然天降大雨,而且一下就是7天7夜。这场“及时雨”使胡琏得以喘息,救了他一命。
从19日开始,解放军各纵队对整编第十一师发起了全面进攻:西线第九纵队向高庄、南北埠东、田庄;南线第六纵队向中马头崮、连冒山、古泉庄;东线第二纵队向吴家官庄、石钱山等阵地发起猛烈攻击。
因大雨不停,解放军弹药受潮,赖以攻坚的炸药包等大多失效。又因山洪暴发,道路泥泞,重炮拉不上前线,从而使攻击行动大大受挫。而国民党军整编第十一师则占据有利地形,以少量兵力散守坚固堡垒,凭借优势火器反击,解放军常以重大代价攻占一个地堡群,仅歼灭国民党军一个班或一个排。胡琏率领全师仗着优势装备和天时地利,以强大火力竟实施猛烈反攻,一天之内,反攻达十多次,强烈的求生愿望使得胡琏本人多次抱着机枪,带头冒着弹雨冲锋。
到21日,随着南面来援的3个整编师的靠近,胡琏为争取防守时间,下令全线转守为攻。其中最为激烈的仍是西线,国民党军十八旅在炮火的支援下,实施多次反冲击。整编第十一师的反击打乱了解放军原计划于21日晚进行的总攻击计划。敌整编第二十五、第六十四师突破解放军阻援阵地右翼,攻占于家崮和750高地(牛心崮);整编第九师攻至高庄附近;莱芜整编第五师也逼近南麻;昌潍的整编第八师也正向临朐开进中。鉴于国民党军各部援军已近,而南麻外围的阵地尚未全部攻占,粟裕于21日黄昏下令撤围,各纵队分别向临朐县以南及西南地区转移。22日,敌整编第十一师开始追击,至悦庄以西之北张良、北石臼之线,和北援的整编第九师会合。
南麻战役历时4天5夜,歼灭整编第十一师少将旅长覃道善以下官兵9000多人,华东野战军付出了伤亡4000多人的代价,没有达到预期的作战目的,打了一个消耗仗。
而此时的胡琏却神气透了,大发狂言:“我的十一师可不是张灵甫的七十四师,想吃掉我,得有一副铁嘴钢牙好胃口!”蒋介石兴奋至极,对陈诚、顾祝同等人说:“有胡伯玉(即胡琏)在,我可高枕无忧了。”战后,蒋介石论功行赏,颁发给整编第十一师奖金法币5亿元,将胡琏吹捧为“常胜将军”。国防部将胡琏的南麻之战列为国民党军24个典型胜利战役之一。
得此消息,国民党整编第二十五师师长黄百韬气得将佩有中将军衔的军上装狠狠地摔在地上,大骂道:“什么常胜将军?要不是老天爷连下7天大雨,他早就跟小同乡张灵甫做伴去了!”
曹县遭遇战,粟裕再次围歼胡琏十一师,由于敌援军及时赶到功败垂成
华野从宿北战役起,与整编第十一师就有过多次过招。恶战当数南麻,其次就是在曹县。华野6个纵队,除了十纵继续钳制第五军外,集中5个纵队的优势兵力,聚歼胡琏整编第十一师。因这场战事发生在山东曹县,国民党军常称之为曹县战役或曹县遭遇战。但是,这一仗在第三野战军战史中几乎是一笔略过,这一句是这样记述的:“至9月22日,先后在曹县南的土山集、大义集、火神台地区截歼国民党军整编第十一师一部……。”虽然这一仗在战史中只提到一句,我们至少可以得知战事的地点,那就是曹县。而一个“截”字也正好表明了战役的形态,华野是以逸待劳,请君入瓮,再开杀戒。
1947年9月20日,整编第十一师向曹县推进。第二天,其先头部队孤军突出在曹县南边的大义庄、土山集安营扎寨。
在粟裕眼里,这真是天赐良机。整编第十一师远道而来,一是舟车劳顿,二是孤军挺进,三是立足未稳。华野急于报南麻一箭之仇,决心吃掉它。很快,在大义庄和土山集将南下的整编第十一师截住,并分割包围。
当时的情况是整编十一师师部和整十一旅、整一一八旅被包围在大义庄,整十八旅被包围在土山集。大义庄整编十一旅出动4个营,在8辆坦克配合下向四纵反突击,四纵就是鲁南战役时的华中一师,曾吃过坦克的亏,还是不太适应,被迫后退。
三纵和八纵攻打土山集,这明摆的,就是粟裕手上的两根杀手锏了。攻打土山集是9月23日傍晚发起的,晚上8时许,华野参谋长陈士榘接到八纵报告,说是土山集有两处突破。陈参谋长最看好三纵了,急忙打电话追问三纵战况。晚10点,三纵终于在土山集打开口子,但感到非常吃力。
八纵只打通一个口子,而又被反了出来。现在压力就在三纵肩上了。三纵担任突击任务的是在沙土集打得非常漂亮的二十二团三营。三营突进沙土集后,进展缓慢,团长又调上一营。一营是二十二团第一快刀,果然发威,很快越过三营向纵深推进。
仗打到这个份上,若是一般的对手,应该是基本就垮了。但作为国民党军五大主力之一,整编第十一师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当时任整十一旅旅长的杨伯涛是这样回忆的:“覃旅(整十八旅)土山集方面:该旅因执行专守作战,多注重巩固阵地工事,忽于派部队出击干扰解放军攻击准备。解放军得以从容进行侦察搜索,部署兵力进攻。因此该旅之夏建勃第五十二团阵地,在夜间被解放军突破一个口子,解放军后续部队乘势涌入土山集。夏建勃见形势危急,即亲率预备队进行猛烈逆袭,短兵相接,双方血肉横飞,该团借近战兵器冲锋枪扫射、点射威力,将解放军击退,恢复原阵地。团长夏建勃在战斗中负伤,官兵伤亡颇众。”
这次解放军突进去了6个连,到了午夜时分又被反了出来,按当时三纵作战科人员的话说,除了泗县,还没遇到过。
拂晓,国民党第五军从郓城方向,整编第十四师从兰封方向赶来增援。华野不利再战,遂主动撤退。胡琏得以再次在粟裕枪下溜走。蒋介石兴奋异常,在他看来,是胡琏挫败了华野5个纵队的攻势,对胡琏赞赏有加,于是胡琏胸前又增添了一枚亮晶晶的一等宝鼎勋章;而十八旅旅长覃道善守土山集有功,被授予二等宝鼎勋章,晋升为整编第十一师副师长;十一旅旅长杨伯涛也同样得到这样一枚勋章。
华野撤出阵地后,胡琏还接到命令跟踪追击。也亏了“胡师长”有这份谨慎,直到与罗广文的整编第十四师会合后,他才匆匆启程,按杨伯涛的话说:“循三野行进路线后跟进,为防备受袭,蹒跚其步,被抛后甚远,无从获知三野的主力行动和位置……”
淮海大战,胡琏难解双堆集之围,却奇迹般突出重围
1948年8月,国民党国防部在南京召开军事会议,被迫放弃全面防御而采取重点防御,集中兵力固守战略要点;并由桂系白崇禧出任华中“剿匪”总司令。会上决定,以胡琏的第十八军为主,加上第十军、第十四军、第八十五军编成第十二兵团,划归白崇禧指挥。蒋介石任命黄维为第十二兵团司令,胡琏为副司令。此令引起胡琏不满,他借故离开部队。
11月8日,蒋介石严令在河南确山、驻马店一带集结的黄维第十二兵团,火速向徐州进发,解救黄百韬。本来,黄维的机械化快速兵团动作应当很快,无奈沿途要过南汝河、洪河、颍河、西把河、涡河、北把河、浍河等数条河流,战车营、榴弹炮营等重武器和汽车营及大量胶轮大车,渡河很麻烦;再加上沿途“绊马索”太多:到处是解放军拦截、追踪、袭击、阻击,部队行动迟缓。11月18日,第十二兵团到达蒙城地区,即遇到涡河北岸中原野战军第二、六纵队激烈的抵抗,经过苦战,居然击破扼河防守的解放军,开始准备渡河。
谁知,这是刘伯承下的一个套,他在浍河南岸布置了一个口袋阵,调集兵力,只等黄维兵团来钻。黄维也发现处境不妙,向国防部作战厅请示行动方针。偏偏蒋介石的作战厅长郭汝瑰是秘密共产党员,电令黄维火速前进。11月21日,黄维兵团由蒙城渡过涡河,并向浍河南岸的解放军据点南坪集进行猛攻,解放军打了一阵便“后撤”。黄维沾沾自喜,他没想到救人不成,自己反而“火速”掉进刘伯承的口袋阵里,被解放军团团包围在双堆集地区。
胡琏知道战局失利,幸灾乐祸,抱着膀子要看黄维的笑话。
蒋介石急得要吐血,他就剩下这点血本,无论如何是要设法营救黄维兵团出险。他立即想到了爱将胡琏。
“快去!快去!快去!把胡琏找来!”老蒋一连几声命令。
听说是蒋介石紧急召见,胡琏哪敢怠慢,立即连夜赶到南京。
蒋介石听说胡琏到了,一掀被子,从床上下来,来不及换睡衣,便从楼上下来,一见胡琏,就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伯玉,你是我的好学生,你总算来了。这次徐蚌会战,关系党国命运,十二兵团现在陷入绝境,你一来,就有希望了!”
胡琏拍着胸脯,慷慨激昂地说:“请校长放心!我亲自去救出十二兵团,尚可凭淮河、长江之险,拱卫南京,稳定大局,再设法反攻。”
“对!对!讲得好,你带多少队伍前往?”
“我单骑而已。”
“此话怎讲?”
“学生认为,目前十二兵团,首先要坚持,要提高士气,否则人再多也瞎搭。我愿去双堆集指挥,协助黄司令官共挽危局!”
“好好,你肯去,我就放心了。我让空军给你准备飞机。你休息一下,晚上我请你吃饭。”
胡琏受宠若惊。
再说,第十二兵团被困双堆集后,官兵们每天盼空降,除了希望天上掉下大米和罐头外,还盼望蒋介石能把“胡老头”空投下来,他们认为是黄维带着兵团掉进陷阱,只有胡琏能化险为夷,救他们逃出包围圈。
12月1日中午,一架小飞机穿云破雾,降落在双堆集临时修建的机场上。胡琏刚下飞机,没有去司令部,先去第一线看望部队,希望以此稳定军心,鼓舞士气。
果然,当那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绝望的人群之中时,官兵激动地奔走相告:“胡老头来了——”他微笑着向前来欢迎的人群招手:“弟兄们,辛苦了!我们被共军包围,已是家常便饭。我们现在只要打下去,共军一下子是吞不了我们的。”
但是,这一次不比上一次,解放军真的变成铁嘴钢牙,胡琏指挥部队进行反击,打来打去,地盘越来越小。这一次,胡琏成了“耍把戏的躺在地下,没招了”。
当然,黄维兵团围是被围住了,但是,以中原野战军有限的兵力还一时难以以野战手段迅速达成全歼黄维兵团。12月上旬,华野得到情报:武汉的宋希濂兵团将要东移浦口,向蚌埠开进;蒋介石派他的儿子蒋纬国带领装甲部队到达蚌埠,增援黄维兵团;杜聿明向蒋介石建议,抽调几个军空运蚌埠,与李延年、刘汝明合股北援。而当时华野和中野两大野战军分别在三个战场作战,兵力均感不足。
粟裕认为,不论杜聿明的建议能否实现,即使只有宋希濂兵团赶到,我南线阻击部队必定吃紧。万一出乱子,势必影响对黄维作战。他估计围歼杜聿明集团还需要半个月到20天时间,可以首先集中兵力歼灭黄维兵团,然后再集中兵力歼灭杜聿明集团。
12月10日早晨,粟裕和陈士榘、张震联名,把上述分析和意见上报刘伯承、陈毅、邓小平并中央军委、华东局,“建议再由此抽出一部分兵力,力求先解决黄维”,然后“再集中华野解决杜、邱、李兵团”。刘、陈、邓接到粟、陈、张电报,立即通过电话与粟裕等人商议,由华野再抽3个纵队和炮兵一部参加对黄维的作战。当天晚上,就由华野参谋长陈士榘率领南下。这样,华野抽调加入围歼黄维兵团的兵力达到了5个纵队,从而大大加速了围歼黄维兵团的速度。
再说胡琏反击失败后,12月7日,他又乘小飞机去南京,向蒋介石去搬救兵。然而,此时老蒋也无计可施,先前计划的宋希濂兵团东移由于白崇禧的阻拦而落空,杜聿明建议的空投计划也由于无兵可派作罢。胡琏只好又乘飞机回双堆集,告诉黄维:“老头子让我们突围,不要管杜聿明,也不要指望李延年。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跑一个算一个。”
12月15日下午5时,黄维与胡琏召集第十二兵团各军、师长,决定分头突围。顿时,第十二兵团残部豕突狼奔,四下逃命。
黄维和胡琏分乘两辆坦克向两个方向突围。黄维的坦克开到半途发生故障,一下子掉进沟里。他只得跟着乱兵瞎跑,在一片“缴枪不杀”声中,颤抖着举起了双手。另一位兵团副司令官吴绍周和第十一师师长王元直以及第十军长覃道善、第十八军长杨伯涛等都做了俘虏。只有胡琏运气好,他所乘的坦克车驶上公路,迎着一批一批的解放军,向南疾走。而解放军却误以为是自己的坦克,还为其让道。天亮后,坦克开到涡河北岸时,油料耗尽,胡琏等下车步行,被解放军发现,开枪追了过来,胡琏的背上中了流弹,被卫士架着跑,幸好发现一只木船,他们才手忙脚乱地上了船,在混乱的战场上竟得逃生,成了漏网之鱼。
胡琏跑是跑了,可也伤得不轻,后被辗转送到上海虹口天主堂医院。由于救治及时,没去阎王爷那里报到,可从他背部取出的大小弹片就有32块,有几块与肺、心“仅一纸之隔”,但终未触及命脉,又让他逃过一劫。虽然侥幸逃脱,但他身心俱元气大伤,“双堆集”和“粟裕”成了他一生挥之不去的噩梦。[题图为1947年,粟裕(左二)在指挥作战]
(责任编辑:吴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