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仲勋 与齐心:革命伴侣和谐家庭
2016-09-10张志功
张志功
习仲勋书记和齐心大姐相濡以沫58年。他们既是一对见证历史巨变的革命战友,也是一对志同道合、对人生幸福有深刻理解的革命伴侣。
两地牵挂
习书记1944年4月28日与在绥德师范担任党总支委员的齐心喜结良缘。他们的婚礼非常简单。在那个年代,没有花前月下,没有卿卿我我。从此,齐心伴随习书记度过了58年的风雨人生。
刚结婚,习书记就对齐心说:“从此以后,我们就休戚相关了。但是我不愿陷在小圈子里,今后我可能在很多方面照顾不了你。”齐心深爱着自己的丈夫,但她更理解丈夫,知道他肩上的担子很重,革命事业的需要是永远摆在第一位的,有困难自己想尽办法克服,就是对丈夫工作的最大支持。所以,齐心从不要求丈夫和组织对她有额外的关照。在长达四五年的时间里,由于忙于革命事业,习书记与齐心大姐聚少离多,只能鸿雁传书。
1944年至1949年,齐心大多时间在绥德县做农村工作,参加土改。这时习书记任职西北局,长期住在延安。夫妻相隔几百里,长时间不能团聚。习书记常常只能写信给齐心,一面传递思念之情,一面鼓励她安心基层工作。有一封信是这样写的:“农村是一个大学校,是学之不尽的知识宝库、用之不竭的知识源泉。如果能做好一个乡的工作,就能做好一个区的工作。”齐心的挚友、时任西北电影发行公司党委书记的伍仲秋偶然看到了这封信,惊讶而又好奇地说:“这哪里是夫妻通信,简直是革命的两地书呀!”
1947年春,胡宗南部队大举进攻延安。在党中央、毛主席的领导下,习书记协同彭德怀指挥作战取得了“三战三捷”的胜利。5月14日,西北野战军祝捷大会在安塞县真武洞召开。组织为了让齐心有个机会去看望习书记,便派她随慰问团去了安塞,谁知一见面却遭到习书记的当众批评:“这么艰苦,你来干什么?”齐心对丈夫的批评十分理解,她心里明白,习书记并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当时的战争形势不容他分心,齐心参加完祝捷大会就立即返回了几百里外的工作岗位。
在与习书记相伴的日子里,齐心一直把丈夫“工作好、学习好、一切事情都处理好”的叮嘱牢记心里,当做人生的座右铭。她常对人说,仲勋是一个好丈夫,又是她尊敬的师长和挚友。1952年冬,习书记调到北京工作,齐心带着女儿桥桥和安安于年底才从西安到北京安了家。一家人虽说是团聚了,但仍然是聚少离多。齐心先是在马列学院(中央党校前身)学习,后留中央党校工作,单位离家几十公里。那时候交通不便,照顾不上孩子,于是他们把3岁多的桥桥送到北海幼儿园,每周只能接回一次。桥桥每当去幼儿园时,都会哭个不停,不愿离开父母,有一次竟哭晕在习书记怀里。小女儿安安由于齐心忙于工作没法亲自哺育,基本上是吃奶粉长大的。
1953年和1956年,两个儿子近平和远平相继出生。齐心一边在地处远郊的单位紧张地学习工作,一边独自哺育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都是10个月断奶后才送回城里家中。齐心既要照顾家里,管好孩子,又要做好工作。不管多苦多累,她都没有忘记丈夫的叮嘱:“以事业为重,不耽误工作,有困难自己克服。”而且,齐心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丈夫的关系把工作单位调换到离家近的地方。
齐心大姐有着很不平凡的革命经历。1939年3月,年仅15岁的齐心受姐姐齐云的指引,在太行抗日烽火中参加革命,同年在反“扫荡”中加入中国共产党,在“抗大”革命熔炉中锻炼成长,树立了共产主义理想。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她顾全大局,坚持扎根在基层,默默地奋斗在组织安排的普通岗位上。
为夫分忧
新中国成立以后,虽然生活较前安定,但习书记的工作责任更大了。齐心竭尽全力营造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使他能够集中精力、一心一意为党和人民工作。齐心从不干预丈夫的政务,不给他添麻烦,更没有因为是习仲勋的夫人而自恃高贵、出风头、生活上搞特殊化。
和习书记一样,齐心多年来始终保持着简朴的生活习惯。20世纪50年代,一般周末的晚上,国务院机关经常举办一些活动。在一次晚会上,有人看到齐心衣着简朴,议论说:“习副总理的夫人怎么穿着那么土啊!”齐心回家说了这件事,习书记诙谐地笑着说:“土比洋好么!”
习书记担任国务院副总理后,齐心几乎没有参加过重要公务活动。一次,周总理问习书记:“怎么老是见不到齐心同志呢?”见过一次后,就说:“今后齐心同志可以副总理夫人身份参加外事活动。”但这样的活动,习书记仅让她参加过一次,那就是蒙古总统泽登巴尔夫妇访华时,按照国际礼节,由齐心陪同习副总理出席了接待活动。
1978年习书记复出以后,曾多次率团出国访问。按规定,齐心可以夫人身份陪同前往。可是,习书记严格要求,让她谨守工作岗位。对此,齐心十分理解,也从来没有提出过陪同丈夫一起出国的要求。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习书记在广东工作3年,后在珠海、深圳休养10多年,齐心竟然连近在咫尺的香港、澳门都没有去过,只去过深圳的沙头角,与所有游客一样,跨过小街中间的那条界线,就算是去过香港了。
慈父慈母
1962年9月,习书记蒙冤受屈,“文化大革命”中又横遭批斗、关押。齐心也受到株连而遭审查,被下放到河南“五七干校”长达7年多。此间,孩子到农村插队。一家人不仅生活艰难,还顶着“反党分子家属”和“黑帮子女”的帽子。齐心了解自己的丈夫,坚信丈夫对党的忠诚,坚定地和丈夫站在一起。孩子们也不相信强加在父亲身上的“罪名”,始终如一地深爱着父亲。齐心和孩子们在逆境中没有消沉,坚强地面对命运的坎坷和人生的磨难。习书记在被监禁整整7年之后的1972年,才在周总理的关照下和家人见了一面,直到1978年4月,一家人才重新团聚在一起。
习书记一生有过两次婚姻。第一次婚姻是1935年,经人介绍与中共瓦窑堡妇女委员会主任郝明珠结婚。1943年冬,因与郝明珠性格不合而离婚。习书记和郝明珠育有3个孩子,即大女儿习和平、二女儿习乾平、儿子习正宁(又名习富平)。他和齐心组成新的家庭以后,如何处理好与这3个孩子的关系是他们家庭生活中不可回避的问题。在这个问题上,习书记和齐心大姐的仁爱宽厚之心给孩子以潜移默化的影响。婚后不久,习书记和齐心大姐就把和平、正宁接到身边,随后把寄养在乾县农民家里的二女儿也接回家中。
习乾平生于1938年,正值陕甘宁边区最为艰苦的时期。习书记把不到一岁的她托给奶妈抚养,就投身到紧张的工作中去了。兵荒马乱,奶妈把乾平从当时的陕甘宁边区新正县(今陕西省旬邑县)带到了国民党统治区——娘家陕西省乾县。从此,习书记就不知道她的下落,乾平也不知道父母是谁。直到1949年西安解放,习书记派人四处打听,才于这年5月把乾平找回来。此时,她已经11岁了。长期生活在农村艰苦环境中的她长得又瘦又小,见到习书记很害怕,也不叫爸爸。当时,习书记一个人在西安,工作很忙,就派警卫员照看女儿。每天把本该自己喝的牛奶省给女儿喝。农村长大的娃喝不惯牛奶,习书记就看着女儿喝完才离开。乾平说她不到一个月就吃胖了,从奶妈家里带的衣服也穿不上了,习书记便让秘书给她做了三身新衣服。有一次,乾平从园子摘了几粒酸葡萄装在口袋里让习书记看见了,第二天习书记就叫警卫员买了一大堆水果给她吃。
一天早上,习书记拉着乾平的手散步,边走边对女儿说:“明天要来一个妈妈和妹妹。妈妈不是生你的妈妈。我和生你的妈妈离婚了……”
乾平后来对我说:“爸爸这话对我来说简直是对牛弹琴,我根本听不懂。无论生母、继母,对我而言都是空白。长大后,我才懂得了父亲的真诚。我第一次见到的妈妈是齐心妈妈,她很善良可亲,她是教我认字的启蒙老师。”
最懂得习书记骨肉亲情的自然是齐心大姐了。为纪念习书记和女儿这段长达10年多的离散之情,齐心大姐给这个孩子起名“乾平”。“乾”,就是她奶妈的家乡——乾县。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几个孩子都和习书记以及齐心生活在一起。齐心像对待亲生孩子一样呵护他们,在生活上给予照顾,思想上给予关心。齐心有了自己的孩子后,便教育他们要尊重姐姐和哥哥。这些同父异母的孩子在一起相处得很和谐。乾平多次给我说:“我们习家兄弟姐妹亲密团结的家风是父母从小教育的结果。父母常对我们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都是我的孩子,不要分彼此’。”
那些年,我多次遵照齐心大姐的嘱托给这3个上学的孩子送衣物和日用品。大姐对他们悉心照顾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骨肉亲情
习书记的家庭生活是欢乐、幸福、和谐的,但也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伤痛和不幸。
习和平出生在1936年,为纪念“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取名“和平”,在动荡不安的战争年代度过了童年。她天资聪慧,娴静秀丽,品学兼优。正当要报效祖国施展才华的时候,一场疾风暴雨式的“文化大革命”夺走了她年轻的生命。那时候,习书记身陷囹圄,直至1978年解除监禁后才知道了大女儿的情况。乾平后来对我说:“我爸爸知道我大姐的事情后,整整一天都泪流不止,眼睛都哭肿了。看到坚强的父亲竟这样痛苦,我的心像刀扎一样。”
习书记的长子习正宁,1940年出生于陕甘宁边区的新正县,4岁被送到习书记和齐心大姐身边。从此,齐大姐视正宁如亲生,呵护有加。正宁1948年入延安保育院学习,是“马背上的摇篮”里的革命儿童。新中国成立后,正宁在西安、北京上学,1960年考入中国科技大学,都是在齐心大姐亲自照料下学习和成长的。
1965年正宁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在陕西秦岭山沟里的一个科研单位工作,长期不受重用,直到粉碎“四人帮”以后才得以发挥专业特长和组织才能,主持完成了不少科研课题的研究。1979年底,他调到陕西省委工作,曾任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委政法委副书记(正厅级)等职,1991年调任海南省司法厅厅长。1997年11月27日,他因突发急性心肌梗死不幸逝世。
当年大女儿习和平的悲惨早逝,对习书记的打击就很大。现在,长子正宁又英年早逝。家人不敢将这一噩耗告诉习书记,担心他承受不了这又一次的沉痛打击。齐心大姐叮咛孩子和工作人员,一定要对习书记永远隐瞒这个不幸。
在正宁发病抢救治疗期间,桥桥、安安、远平一直守护在哥哥身边。正宁逝世的当日,近平专程赶到海南为兄长送别。2000年,正宁骨灰移葬陕西临潼。入土的那一天,弟弟妹妹全部到场祭奠。正宁逝世以后,弟弟妹妹代兄行孝,经常去探望正宁的生母郝明珠,使老人非常感动。2006年,郝大姐逝世,遵其遗嘱,把她安葬在了儿子墓旁。入葬的那一天,桥桥、安安、远平亲赴西安,为老人送行,近平为老人送了花圈。每年清明节,正宁的弟弟妹妹去祭奠哥哥时,都要先给哥哥的生母献花祭奠,敬称“郝妈妈”。
和平与正宁的早逝,也使我十分震惊和悲伤。从西安到北京,我是看着他们长大的,和平文静、贤淑,正宁忠厚、谦和,见我总是叔叔长、叔叔短地问候。特别是正宁,我重新担任习书记秘书以后和他的联系比较多。1997年10月15日,我们在习书记84岁寿辰的聚会上还见了面,我详细询问了他的工作情况,正宁还热诚地叮嘱我一定保重身体。没想到42天后他就去世了,那次相见竟成永诀。
1999年9月28日,中央派专机把习书记从深圳接回北京参加新中国成立50周年大庆。我到机场迎接时,正宁的儿子赞农也在场。习书记下飞机看见赞农,马上问:“你爸爸呢?”我赶紧上前一步和习书记握手问候,故意岔开了这个话头。
时间长了,老人总见不到正宁的身影,也听不到他的消息,渐渐有了不祥之感。当他询问正宁的情况时,家人和工作人员只能用善意的谎言遮掩。习书记毕竟是个革命家,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考验,日后不再追问正宁的行踪,独自将思念藏在心里,晚年仍以坚强的意志关心着党和人民的事业。
革命伴侣
齐心与习书记携手相伴58载,他们互相关爱,相敬如宾,共同培育了一个儿女忠孝、和睦幸福的家庭。
最让齐心大姐感动的是1998年4月28日的中午,在深圳休养的习书记给回北京的齐心打了一个长途电话。在电话里他问齐心:“我们结婚多少年啦?”大姐说:“55年啦!”习书记饱含深情地说:“我祝你健康长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齐心感到了话语中的分量,心头顿生感慨,深情地说:“我对你照顾得很不够啊!”习书记听后急了,说:“怎么能这么说?你对党对人民忠诚,一生为革命做了很多工作,也为我做了大量的工作,有些是很重要的。你要把我们这次通话记录下来,告诉孩子,让他们明白事理。”通过电话后,习书记对陪伴在身边的桥桥说:“你妈妈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齐心按照丈夫的嘱咐,把通话的内容追记下来,并写给儿女作为留念。这次通话是他们夫妻相伴半个多世纪的人生追忆。这种互相慰藉真诚勉励,是一对革命伴侣高尚情操的动人共鸣。
“你妈妈是个优秀的共产党员!”这是习书记对齐心的高度评价和衷心赞誉。
习书记和齐心大姐相濡以沫、休戚与共半个多世纪,既是一对见证历史巨变的革命战友,也是一对志同道合、对人生幸福有深刻理解的革命伴侣。
特别是齐心大姐,在繁忙工作的同时,既默默无闻地为支持习书记的工作作贡献,又在艰难岁月中含辛茹苦抚育培养子女健康成长,使这个革命家庭的优良作风得以代代相传。
我在习书记身边工作的20年,也是和齐心大姐密切相处的20年。大姐几十年如一日,行事低调,和蔼可亲,对我们这些工作人员非常关心,经常嘘寒问暖,我对她一直十分敬重。
如今,90岁高龄的齐心大姐仍然在为整理习书记革命生涯有关资料而忙碌着。习书记说自己是“战斗一生,快乐一生;天天奋斗,天天快乐”。齐心大姐同样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