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打六九头

曾闻

读过乔忠延的经典散文《打春》，将春天拟人化，化在了中国古老文化深厚的文明积淀里，读来亲切感人。

寒瑟的乡村传递着一句谚语：春打六九头。它是严寒岁月里的安慰。农民说：打了春，被窝里温。也就不时板着手指掐算哪日六九，哪日打春。春打六九头是人们对温暖的期望。

过去的冬日是难熬的，数九时候，地面冻成一道道裂口。老人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还有的说：三九四九冻破石头！这是多么可怕的寒冷。于是人们盼六九，盼打春。

儿时的我，一边盼六九，一边幼稚地傻想，这么冷冽的冬日，那柔媚的春天怎么能打得动呢？现在想来幼稚可笑。冬也好，春也罢，原本只是人们的意蕴。人们在造化春天时，就给了春天无穷的魔力。春天的魔力不在于她有多高的身躯，也不在于她有多大的心智，而在于她的品格美，人气旺，任谁都乐意为她的事儿出力流汗。所以春天敢与那滴水成冰的寒九叫阵、打擂！

春光的阵营一出动，就令人拍手叫绝。高举旗帜的是盘古，是开天辟地的英雄；驰骋头阵的是夸父，是撵得太阳都喘气的万代豪杰；叫阵厮杀的是刑天，是那位掉了脑袋仍然挥戈拼打的千古好汉。在那么烈焰盛然的军阵面前，哪有不溃的顽敌？九日严寒早颤抖了，退缩了！于是，钢铁一般僵实的冻土疏松了，磐石一般硬朗的坚冰消融了。

接踵而至的是春风。春风是春天的娘子军。且莫以为这是柔弱的女辈。挥戈领军的是女娲，女娲用火热的爱心补过塌陷的苍天；奋臂梳理河山的是精卫，精卫用矢志填海的毅力复苏草木；扑下身子撒播的是嫘祖，嫘祖将从田园里抽取的丝缕归还给了田园。渐渐，枯枝柔了，杨柳嫩了！

这当口春色亮相了。春色是从敦煌出来的飞天，在莫高窟那斑斓色泽中滋养了上千年，洇透了赤橙黄绿青蓝紫。她翩翩起舞，飞过高山，山青了；飞过大川，川绿了。这儿还在绿柳鹅黄半未匀，那儿已是春风又绿江南岸了，转眼便是万紫千红春满园。

这就是春打六九头，打破了冻，打碎了冷，打得寒九化温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五九六九河边看柳，七九八九河开雁来，若是再上一九，那可就是九九八十一，摘了帽剥了皮。嗨呀，这就不仅是暖了，该是热了……

所以，春打六九头，这是一个隐喻生命意义的季节，没有什么比春更令人心醉而神往。由此而联想到北国的春是多么的珍贵，它敲响了早春的诗韵，沐浴着黎明的星雨走向广阔的田野，使播种春天的人，把希望埋在心田，把种子撒在沃土；它赋予了春天新的生命，赋予了人生新的含义，赋予了大地母亲新的乐章。

春潮牵动着我们的畅想，也牵动着我们放飞的信念……一个五谷丰登的年景，在百花争艳的欢乐中，在百鸟和鸣的喧闹中，风风火火地光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