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哥吃手扒鸡

吴涵碧

元世祖忽必烈是元朝的开国君主（从忽必烈开始才建国号为“元”，以前都称为蒙古），不论文治武功，均极辉煌。他是成吉思汗的爱孙之一，睿宗拖雷之子，宪宗蒙哥之弟。

相传在猴儿年（1224 年），成吉思汗讨伐花剌子模归来，班师回国之时，忽必烈只有十一岁，在边境迎接爷爷，爷爷一见他“脸上有光，目中有火”，就非常疼爱这个孙子，祖孙二人曾经在乃蛮的国界上骑马射猎，玩得不亦乐乎。

拖雷是老小，很得成吉思汗的喜欢，他也的确是个人才，而且对兄长十分尊敬。有一次，窝阔台生了重病，他竟然祈求神明，愿意代替哥哥而死。因此，他虽然只活了短短的四十年，他这份自我牺牲的精神，引起了蒙古各部落对他家的爱戴与同情。

蒙哥汗讨伐宋朝之时，命令忽必烈统治漠南地区。忽必烈曾经延揽了大批中原的汉人，使他接触到中原的文化与政治思想，其中，对忽必烈影响最大的是姚枢。

忽必烈在漠南，治理地方井井有条，很得人民的爱戴，譬如他制止蒙古官吏滥施刑罚，就值得大书特书。

当时燕京行省的长官不只儿，一向以苛虐著名， 有一天， 他竟然下令杀了二十八个人。

后来， 来了一个倒霉的盗马贼，先是被不只儿派人狠狠打了一顿，训斥一番，放了回去。忽然之间，有人献媚，送来一把亮闪闪的环刀。不只儿用手试试环刀的刀锋，果然很利，兴致来了，对手下道：“你们快去把刚刚那个偷马的找回来，我要拿这把环刀杀个人，看看好用不好用。”

于是， 盗马贼又被捉回来了，一手捂着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伤口，还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不只儿已手起刀落，把盗马贼给斩了，还啧啧称赞道：“果然好刀。”

忽必烈知道不只儿草菅人命的事以后，把他找来训斥道：“凡是判定死罪者，必然详细审问，确定无讹之后，方可行刑。人命关天，不是闹着玩的，你一天之中杀了二十八个人，想来其中必然有无辜冤死者，这还不算，哪有先把人打了一顿，宣布释放，然后再处死刑的，这算什么荒唐的刑罚？”

不只儿一向杀人杀惯了，而且从不觉得杀个不值钱的汉人有什么关系，当场愣在那儿，不晓得该如何回话。

忽必烈听从姚枢的劝告“收人心，止杀戮”，却给自己找来了麻烦。有人向蒙哥汗打小报告，说忽必烈“深得汉土人心，财富尽入王府，恐怕不利于朝廷”。

蒙哥听了，也起了疑窦，特地派了“钩考局”去调查这件事。忽必烈知道，大为愤慨，怒气上冲。结果，还是听了姚枢的建议，亲自前往行在去谒见皇兄蒙哥汗，当面解释误会，兄弟相对涕泣，尽释前嫌，这又是中国儒家待人处世的哲学。

一般说来，蒙古人对汉人，很有一种优越感，但是，忽必烈的观念比较平等，从他对铁哥的婚姻一事可知。

铁哥是西域人，他的叔叔那摩，被蒙哥汗尊为国师。铁哥四岁的时候，跟着叔叔晋见蒙哥汗。蒙哥汗见这个小男孩眉清目秀，好生喜欢。

当时蒙哥汗正在吃手扒雞，顺手就把鸡全给了铁哥，奇怪的是，铁哥谢过之后，捧在手中也不吃，蒙哥汗问道：“这鸡很香，你为什么不尝尝看？”

小铁哥竟然说：“我带回去给妈妈吃。”蒙哥汗很惊讶，连忙叫人再拿一只鸡来给孝顺的小男孩，小男孩这才津津有味地啃鸡腿，领略蒙古烤肉的风味。

小男孩长大以后，忽必烈也接了帝位，是为元世祖，他也很疼爱铁哥，在铁哥十七岁那年，世祖下诏择贵家女给铁哥做妻子，铁哥居然拒绝娶蒙古贵族，他说：“我母亲是汉人，希望我娶一个汉人媳妇。”元世祖也就顺从铁哥的心愿。

世祖对外国称号大汗，在中国则尊号为皇帝，并且与汉人一般，敬重孔子，推行孔学。

一次，近侍中有人进谗言说孔子在《论语》中有意诬蔑边疆民族，辱骂蒙古。世祖被他这么一挑拨，果然发火了。于是，文学家虞集赶快解释：“孔夫子在两千年以前说这句话的意思，自然是有感而发，与现在无关，今天可汗承受天命，统有全中国，不应以古代小国之君自居。”

世祖器大量大，也就不予计较了，他还是巧妙运用两元政治，用汉地成法治理汉地，用蒙古成法治理蒙古，他的成功，不在于用武力臣服中国，而是能在这一土广民众的大国，统一之后加以安定，这就是所谓“有容乃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