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之夜——云缝间

木村裕一

午后的太阳，终于从云缝间露出脸来。一排白杨树投下整齐的树影，路边的青草泛着鲜绿。

“咩，你去哪儿？”一只山羊朝山丘上走去，另外一只胖乎乎的山羊问它。

“什么？啊，我……我去和风阵阵岭。”

“你说什么！那一带不是常常有狼出没吗？”

“是，是的，可我已经和朋友约好了。”

“是吗？那可要小心啊。有只山羊就是在那儿被狼当午餐吃掉的。”

“哈哈，没事的，肥肥。”

胖乎乎的山羊名叫肥肥。“咩，你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知道了，知道了，我路上会小心的。”

在和风阵阵岭等着和咩见面的朋友，是一只狼！一个暴风雨之夜，它俩在一座黑咕隆咚的小屋里相遇，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聊了起来。而且，最后还成了好朋友。

“哎呀，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啊，俺也是刚到。”狼咔嘣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那个朋友还让我小心狼呢。呵呵，我怎么能告訴它，我现在要见的就是一只狼呢！”

“嘿嘿嘿，俺也一样。俺绝对不能对伙伴说，俺有一个山羊朋友。”

“对了，刚才啊，俺有了一个惊喜大发现！”咔嘣两眼发光，说道。

“就在那边，稍稍往上爬一点，有泉水从石头缝里涌出来，那才叫清亮呢。”

“哦，那就是这一带有名的‘胃之泉，对身体特别好。”

“对身体？”

“对，不光好喝，还能提高食欲。”

“哈哈哈，要说食欲，俺不管什么时候都……”咔嘣本来想说，不管什么时候都能一顿吞下两三只山羊……但它急忙捂住了嘴巴。

就在这时，咩突然瞪大了眼睛。越过咔嘣的肩头，它看到肥肥爬上来了。

“哦，咱、咱们去喝那个泉水好不好？”咩结结巴巴地对咔嘣说。

“好啊，俺们来个‘预备——跑怎么样？”

“好，好呀。预备——跑！！”

咩的话音未落，咔嘣已经一口气跑到林子里去了。咩也马上追了过去。

跑到林子边上，咩回头看了一眼，就在这时——“咩，不要，不要去那里！”肥肥已经赶了上来。咩只好站住。

“我不是叫你躲进灌木丛里吗？要是附近有恶狼出没，你怎么办？”

“没、没有，这附近没有狼。”

“咩，你这副不慌不忙的样子，太让我担心了。”

咩暗暗捏了一把汗。“知道知道，我马上照你说的去做。肥肥，你回家的路上也要小心哦。”看着咩钻进那片灌木丛，肥肥这才放心地向山下走去。

咩叹了口气，回头一看——“你怎么那么慢？”咔嘣从林子里出来了。“啊，凉凉的，别提有多好喝了。俺咕嘟咕嘟喝了个够。不过，你怎么了？俺可一直在等你啊！”

“对不起，刚才碰到了朋友。”

“朋友……啊，对了，我是看到有一只山羊在跑，肥嘟嘟的，看上去就很好吃……不，是看上去就很温顺。”

“那只胖乎乎的山羊，就是我的……朋友……”话还没说完，咩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它看到肥肥又回来了。

“咔嘣，快到这边来。”咩抓住咔嘣，把它拽到灌木丛里去了。

“哦，咩终于听话地钻到灌木丛里了。”肥肥已经来到眼前。

“这可怎么办？”咩回头一看，发现咔嘣用一片厚朴树的大叶子盖住了脑袋，正背对自己坐着呢。

“哎哟，你的朋友已经来了。”肥肥说这句话时，四周突然暗了下来。厚厚的云彩遮住了太阳。灌木丛里，咔嘣的身影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我是咩的朋友，我叫肥肥。”肥肥说着，也钻进了灌木丛。

“俺、俺也是咩的朋友，俺叫咔嘣。”咔嘣拼命缩成一团，捏着鼻子回答道。

“我跟咩从小就在一起。这家伙呀，总是那么无忧无虑。和它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就是让人觉得特别放松。”

“俺、俺也一样。”

“累了累了，山上山下爬了好几趟，可把我累坏了。坐下来歇歇吧，嗨——哟！”

肥肥胖乎乎的脚，正好伸到了咔嘣的鼻子前头。咕噜噜，咕噜噜……咔嘣的肚子叫了起来。听到这个声音，咩吃了一惊：“不好，咔嘣刚才‘胃之泉喝太多了。”

“不管怎么说，那些家伙也太凶残了。”肥肥对着咔嘣的背影说。

“什么？”

“狼呗！我说的是狼啊！那些家伙一天到晚就琢磨着怎么吃我们山羊。”

“啊，那是因为你们好吃，有什么办法呢。”

咕噜噜……

“哎？”

“啊，不，我是说狼好可恨，得想想办法。”

咕噜噜……

“是吧？所以，我才总对咩说，这个世界上要是没有那些家伙就好了。”

咕噜噜，咕噜噜……

“话说回来，我最讨厌的就是狼那张脸了。吊吊眼，尖嘴巴，加上一个难看的大鼻子。简直无法想像，那也算是动物。哈哈哈。”

咩悄悄朝这边看过来，只见咔嘣的脸都气歪了，紧紧握着拳头。

“谁会想和那些家伙做朋友呢？”一直在后面瞪着肥肥的咔嘣，终于站了起来。然后，它张开了那可怕的血盆大口，獠牙闪着寒光。

“危险。”咩想都没想，朝肥肥扑了过去。

“喂，咩，你干嘛呀，突然来这么一下子！”肥肥发出一声惊叫。

看到咩的这个动作，咔嘣“嗷呜——”地叫了一声。它一边叫，一边冲出灌木丛，冲进了林子里。听到狼在身边叫，肥肥吓得拔腿跑掉了。

看着肥肥的身影从山岭上消失了，咩转身冲进林子，只见咔嘣正孤独地站在雪松下。

咩跑到咔嘣身边，咔嘣却一下子背过身去。“你怎么啦？”

“怎么了……反正在你们眼中，俺们就是一群凶残的家伙。俺们这张脸，不光是吊吊眼，尖嘴巴，还有一个难看的鼻子。”

“怎、怎么可以这样说！”

“即使俺俩总是这么见面，也没有用……”

“所以，咱们才是秘密的朋友嘛！”

“秘密的朋友？”

“是呀。”

“‘秘密的朋友！这话可真让人激动啊！这么说，俺们还能见面？”

“当然啰。”

夕阳从云缝中露出脸，照在它俩身上。在余晖中，咔嘣一次又一次回过头望着咩，咩也目送着咔嘣，不停地挥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