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武全才号五绝 楷书何让世南公——虞受言书法篆刻艺术述略

□徐 畅

文武全才号五绝 楷书何让世南公
——虞受言书法篆刻艺术述略

□徐 畅

YU Shouyan (1903-1992) was from Yancheng, Jiangsu. In his early years, he participated in the Northeast anti-Japanese movement, served as Secretary of the Interior Government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 This paper, through collecting documents of literature, poetry and raw carving materials, tries to restore Yu Shouyan and his art in the carving history in the Republic of China.

篆刻家虞受言为何许人也？遍查多种书画篆刻工具书及民国篆刻史书皆未获知。且先看看他刻的一批印作吧！

虞受言曾为谈月色老师刻过一批印章，按时间顺序排列如下：

一、“丁丑（1937年）十一月七日当涂罹难，戊寅（1938年）八月二十八日广州家破”，象牙白文印。1.4×1.4×2.6厘米。平顶浮雕螭纹。楷书边款：寒公属作纪念印，即拟汉法呈教，己卯（1939年）九月，后学虞山。是印印面刻23字，其中“十一”、“八月”、“二十”皆两字占一格作合文，取汉印法，疏密有致，难能可贵。

二、“寒公”阳文小印，小篆入印，两字笔画多寡悬殊，布白却占位不等，疏密得宜，颇能和谐。寿山石。印面0.9厘米见方，高2.5厘米。楷书边款：寒公老道长鉴，己卯（1939年）孟冬月虞山制上。边款为虞山之最小字，精妙之极。

三、“茶寿”长方形印，圆朱文布白整齐，线条婉约流畅。平头章，青田封门青。长3.65、宽2.5、高4.35厘米。五面楷书边款，37行469字：“杜茶村生后三百二十又九年庚辰（1940年）正月十六日蔡寒琼在金陵为茶寿会征诗感赋，……”边款记南海关赓麟①的赋文。尾署：寒翁道长鉴正，受言虞虞山篆刻（图1）。印文作粗圆朱文，颇具福庵大师神韵。边款如微刻小楷，劲挺爽利，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如此之五面满跋，且精丽绝佳，实属罕见。

四、“茶丘西屋”长方形朱文印，缪篆入印，疏密匀称和谐，实属不易。平头章，寿山石。一面刻款：

茶翁去后剩茶丘，粤客重来感白头。

莫话当年离乱事，乱离人自有千秋。

三杯两盞涤忧烦，小草于人亦有恩。

纱帽笼头闲不得，前身合是杜茶村。

鸡鸣山麓茶丘侧，茅屋三椽近白云。

绘出鸿光栖隐乐，丹青犹有李将军。

寒翁既请李橘叟为绘茶丘西屋图，函寄索题，且属制印，因刻拙句于侧，希两教之。庚辰荷生日受言虞山并志（图2）。

吴俗以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观莲节，又名“荷花生日”、“荷生日”。是日，民俗“画船萧鼓，观荷纳凉”。

五、“壶天壶帝”阳文古玺，回文布白，宽边细文，加十字界栏，大篆线条或圆转或方折，有汉金文的韵致，别开新风。平头章，青田封门石，长3.9、宽3.0、高3.0厘米。两面楷书边款：

老夫发弘愿，愿为千万壶。

窃取壶帝号，亦聊以自娱。

治壶如治兵，我善用阴符。

方者受命玺，圆者照乘珠。

壶中有功业，与人世间殊。

壶中日月长，民寿而色愉。

九甸阳羡田，九鼎蜀山炉。

遍封不睡侯，黔首皆诗腴。

更得贤后妃，月色龚春姝。

乾坤双洞王，辅朕成霸图。

盛世媲陶唐，壶帝良非迂。

庚辰（1940年）仲春虞山为壶帝刻印，并录大作。

在宽3.5、高2.5厘米的平面中刻了74个字（其中重文一）。字迹细劲，结体稳健，刀法熟练，令人震撼，古今边款微刻无出其右者。

六、“后赎道人”，汉白文印，印文线条劲細，以汉玉印细白文法作此。青田封门青，平头章。楷书边款：杜茶村乞米自号赎道人，寒翁罹难后，戊寅重入白门，至庚辰以来，仍持“宁乞米，不争食”主义，因属作此印。庚辰仲春，虞山并志（图3）。印文细白劲挺，三密一疏，对比强烈可人。边款取纵势，如晋唐小楷，端庄俊美。

七、“茶恩茶喜茶四妙之亭印”朱文印，象牙质长1.2、宽1.2、高5.2厘米。九字三行布白，作者极具驾御古文字的能力。边款见两种书体：茶恩茶喜茶四妙之亭（篆书）寒公先生方家正是。庚辰仲春虞山篆（楷书）（图4）。边款为虞山之最小字，精妙绝伦。两面印的另一面系黄肇豫刻：“寒翁六十家破后登来”，边款：寒翁先生昔年收藏宏富，今春广州沦陷，毁于兵燹，客居白门续有所得，属作此印志之。己卯（1939年）九秋，黄肇豫记。知虞氏后黄氏一年刻。黄氏之作与虞山作“丁丑（1937年）十一月七日当涂罹难，戊寅（1938年）八月二十八日广州家破”象牙白文印同时。

图1　茶寿

八、“蔡寒翁谈月色双管记”，寿山石，覆斗穿带钮，朱文汉印，缪篆入印，线条整饬劲挺，印风爽利辛辣。印面2.8厘米见方，印高1.6厘米。顶面款：庚辰仲春之望，受言刻于小嶙峋山馆中（图5）。

九、“茶恩茶喜茶四妙亭印”，寿山石，覆斗穿带钮，圆朱文印，疏密合宜，洒脫倜傥。印面2.8厘米见方，印高1.6厘米。顶面款：茶恩茶喜茶四妙亭亭长属刻。庚辰三月，虞山。该印远绍宋元，近取完白（邓石如），端庒秀美。

十、“壶帝之鉨”白文印，青田石，平头章。边款：（左侧首面）庚辰正月十六日茶寿会上寒翁以汉玉佩与张茗柯文孙諟斋易朱石梅（坚）为薛慰农（时雨）作茗壶一事②，谓壶帝为亡人（逃难、逃亡的人）后第一次收回失地，自夸奇福。属并记于此。越六十日，盐城虞山治石于文庙尊经阁下，时目疾甫佳。（转前面）爱壶君僭号，皇帝好石，吾曾称寡人（曩曾刻“寡人好石”印以自娱也），似汉使，聊凭豪语慰精神。似字下落“尉佗辞”三字。受言拙句。

田字界格，大篆入印，取意秦前。与“壶天壶帝”朱文印一阴一阳，正为绝配，有自家风韵。边款近似微刻，美不胜收。

十一、“楝斋遂懒”白文印。刘关张三结义（红白黑三色）,平头章。印面2.2厘米见方，印高4.0厘米。楷书边款：寒翁僦舍为(杜)茶邨饥凤轩故址，楝树甚夥，可疗凤之饥，而能遂懒，遂懒茶村之亭也。庚辰春晚，楝花风里作此寄似，受言虞山。印文出入秦汉，遒丽典雅。边款切刀取横势，劲挺峻健，为虞山边款风格之一。

十二、“蔡哲夫”阳文印（图6），青田石，印面2.1、印高4.3厘米。边款：寒翁属作觕(粗)朱文，反汉人铸印法制此，幸正是之。庚辰暮春，虞山。

另面再署边款：

庚辰大暑受言重作。

此印可见蔡守指导虞山以多种文字及技法入印，以呈多种风格面貌。而虞山认真创作，第一次创作后自觉不满意，或经蔡守指导后，再次重刻，确有自家风貌。但蔡字失手，省艸头，误刻为祭字。

十三、“双平翁庚辰年后诗画”阳文印，青田石，平头章。楷书边款：庚辰（1940年）中秋节前十日，盐渎虞山刻寄双平翁于当涂。

图2　茶丘西屋

图3　后赎道人

图4　茶恩茶喜茶四妙之亭印

图5　蔡寒翁谈月色双管记

图6　蔡哲夫

图7　壶帝行宫

此印有汉封泥的厚重，也有圆朱文的秀美，特有的韵味呈现了自家风范。边款稳健端庒，秀美润泽。为虞山最秀美的边款；一年多来，虞山先生的篆刻艺术臻臻日上，风格更加成熟。

从这13方印章的印款看，作者系盐渎虞受言，字虞山，斋号小嶙峋山馆。前两方刻于己卯年（1939年），后11方刻于庚辰年。其间，虞山与蔡守夫妇交往频繁，友谊深厚；从款跋：“寒公老道长”、“后学虞山”、“寒公先生方家正是”、“受言重作”等语中，我们可以体味到虞受言对蔡寒琼执弟子礼的尊重。蔡守（寒琼，1879 -1941年），为民国时期著名诗人、金石家、书法篆刻家，其身份地位亦正相当③。这13方印章也从一个例面反映了蔡守在敌占区的生活：1937年日军入侵，12月占领南京，蔡守与月色夫人避难于当涂白紵山中，历尽艰辛，极人世流离之苦，仅以身免。自撰《劫稿·序》曰：“丁丑小除风雪夜，寒翁自序曰：劫稿，哀旷劫也。”“杀声满地犬狂吠，烽火横天月不光。有翼难飞同命鸟，上张罗网下迷阳。”④“尸林火罅逃亡出，喘气椎胸涕泪揩。回望满城烟与火，身家存否念星侪。”⑤“烧城七日火不歇，亡命五更人断魂。”⑥记录了日本侵略军在当涂烧杀抢掠的史实。蔡守夫妇在山上两月不知肉味，“瘦剩骨与皮，两腿小于膝”。一夜，被醉兵上野打踢，“老病历劫身，更遭此奇辱。堂堂国史蔡编纂，流落当涂作难民。”越明年四月十日蔡守夫妇从当涂返回南京，淮海路住宅所蓄已荡然无存，“乱后行窠已荡然，艰难设备苦经年。劫余尚剩铭心品，三个陶瓶两古砖。”⑦四个月后，广州故居也被洗劫一空，新仇旧恨郁结于心。“丁丑（1937年）十一月七日当涂罹难，戊寅（1938年）八月二十八日广州家破”象牙白文印就是这段史实的写照和自我心境的反映。回宁后由友人陈歗湖介绍，赁鼓楼二条巷廿二号之一后进房屋三间，酸枝木几案甚完备，又有花园，因榜赁庑曰“二条一廛”。即虞山在“楝斋遂懒”白文印边款所说的“寒翁僦舍为(杜)茶邨饥凤轩故址。”因景慕杜茶村誓不为清官的民族气节和文艺成就，且同嗜茗饮，故榜寓舍为“茶丘”、“茶丘西屋”“茶恩茶喜茶四妙亭”，自号“茶丘残客”，月色先生补绘茶村遗像⑧，友人题咏甚多。杜濬(1611-1687 年)清初诗人。原名诏先，字于皇，号茶村，黄冈(今属湖北)人。明崇祯时太学生。明亡后，寓居江宁，家贫．有人欲代申请免征“房号银”(当时房屋租税，官绅可免缴)，因耻居官绅之列，坚决拒绝。又致书劝友勿出仕清廷作“两截人”。诗长于五律，风格浑厚，部分作品流露了眷恋明室的感情。有《变雅堂集》（引自《辞海》）。蔡守在诗文中多以杜茶村自喻，“杜茶村生后三百二十又九年庚辰（1940年）正月十六日，蔡寒琼在金陵为茶寿会征诗感赋”,庚辰(1940年)上元后一日，寒月伉俪约请名士作“茶寿会”，参与者众，纪念文字珠玉纷披。“茶寿”长方形印边款选录了南海关赓麟的赋文。也是纪念杜茶村的意思，隐喻国人向茶村学习，不作“两截人(汉奸)”。“杜茶村乞米自号赎道人，寒翁罹难后，戊寅重入白门，至庚辰以来，仍持“宁乞米，不争食”主义，因属作此印。”“宁乞米，不争食”，就是宁肯要饭，也不做官。何觉有《寿茶诗》赞曰：“……贫非罪恶常多债，独对公卿不肯拜，松柏尚知坚冰霜，人生可独不流芳……”蔡守宏扬南社精神，坚持民族气节，只与诗朋画友来往，不与敌伪合作，拒绝汪伪政府参议员之聘，“惟仿严君平、谢叠山例，鬻画治印以自活”(王蕴章语)。

1940年的农历三月廿一日虞山有一便笺寄奉寒翁，曰：

右刻十九点格，又皆成于阴晦冗忙之中。既乏兴趣，心手又乖，殊不足观，聊博长者一哂。此外尚有十余方，颇有一二稍为惬意，又不在手边矣。阿山附白三月廿一日。

此便笺附印脱“谈士奎印”、“益蕃印信”等二十二方，其中注明牙质者六方，玉质者一方。应是为他人所刻而向寒翁求教者。象牙小印多精丽玲珑。

不久他把为寒翁所刻的几方印脱寄给了寒翁。行草书信曰：

目疾甫癒，即为公制印，今所成已逾十数，兹先钤请鉴教。惟中有数石质近粗糙，而边文须刻百余言，或数百言，殊不发生兴趣耳！寒公道长月色夫人俪鉴古三月廿五日阿山拜上。

附印脱11方，其中“壶帝行宫”下注明“此拟重刻”，可见其严肃认真的创作态度（图7）。“谈月色”、“蔡哲夫”、“静斋”三印不知藏于何家。

笔者在《月色六年印本》末页发现虞山书写在“涵芬楼制”五行笺上的楷书后跋，可见其书法艺术的风采；也是虞山在多次请教，并在拜读了月色师的印作后，发出了出自肺腑的感叹。其文曰：

奉题月色夫人近制印脱

鈐硃寄示新摹印，不以梁家阿素娇。

能与夫人争片席，近人美许顾青瑶。

寒公道长、月色夫人俪鉴，己卯（1939年）七月下沐（畅注：下沐即下浣、下旬）瓢城后学虞山拜稿。

启首钤“穹庐倦旅”长方形阴文印，押脚用“虞山”白文方形印。两印皆用蓝色印泥。蓝色印泥是在明、清之际遇“国丧”(皇帝或皇后死去) 时，在百日之内官印必须用蓝色钤盖。受言先生用蓝色印泥是否有“军旅失利”、“国土丧失”之意？晚年先生的墨宝未能得见，仅此三十来岁时的书迹已端庄沉雄，颇有武行的气质，否则月色师也不会把它裱贴在自己的印谱之末。

梁家阿素娇指明代的韩约素。史载：韩约素字钿阁,系梁千秋(袠)的侍姬。幼识字，能擘阮度曲，兼工琴。尝从袠学篆，遂能奏刀，颇得梁氏家法。喜镌佳冻(冻石)，不喜作巨章。名流巨公认为钿阁图章较重于梁袠。

顾青瑶(1896 -1978年)，名申，字青瑶，别署灵妹，苏州人，出身吴门望族，从小学习诗词书画，又喜篆刻，常在堂下屋前拾砖瓦碎片，持刀刻成文字、造像。后肆力于三代鼎彝，追宗秦汉玺印，颇有古风。1934年在上海与陈小翠、冯文凤等创办“中国女子书画会”，1946年被推为上海美术会筹备会委员、理事。1949年赴香港，1972年去加拿大。一生著述颇丰，有《宋拓大观帖考证》、《金石题跋》、《青瑶印话》、《青瑶题画诗录》、《绿野诗屋印存》、《归砚室词稿》、《青瑶诗稿》等。受言先生以韩约素、顾青瑶为喻，可见他对谈月色师的高度评价。

图10　虞受言隶书

从题跋中知虞受言1937至1940年间往来于盐城、南京、当涂之间。他的政治身份及艺术人生，无从查阅。但是其篆刻艺术出秦入汉，津逮于宋元，弥沦于完白，濡染于晚淸诸家。印作洒脱流畅，端庄秀丽，皖印而浙刀，的是佳作。“边款”又称“印款”，就是刻于印侧的题记。著名书法家金石学家蔡守《印林闲话》云：“刻印之边款无异画家之署款。治印如何精湛，非有边款不足以赀(资)久远……。”他把边款的意义及历史作用阐述得再明白不过了。虞刻边款五面满跋，最长者37行469字(茶寿)；最短者也有15字(寒公)。无论是长题，还是短跋，皆精妙之极，“边款一点一画无不安置妥贴，密行细字直一缩形之小楷帖，精细处几为笔写所不到，信是鬼匠神工也。”近现代印人难有与其比肩者。

经笔者多方打听，2000年初，始知虞受言之长女虞庆荷在南京师范大学教务处任职，遂前往府上拜访，聆听虞老师的叙述后，为虞先生颠沛流离的坎坷岁月，唏嘘不已。庆荷老师提供的简历如下：

虞受言(1903-1992年)，字虞山，文革后改名虞劲草，斋号呈秀轩、镜屏山馆。盐城人。尝从宣古愚游学。一生从事教育工作，教过私塾和中学。早年曾参加东北抗日救亡运动，任马占山的秘书。1932年冬战事失利后，随苏炳文、马占山部退往苏联，日本投降后回国，任民国政府内政部秘书。民国钤印本《青麐红蠹楼印痕》，盐城虞山辑刻。建国后失业在家，以课徒为生。著《受言雕虫》记录印艺。⑨1979年入东台县工艺美术厂工作。先生工于诗词、金石和书法，正草隶篆都有相当功底。

庆荷称“父亲工于诗词金石和书法，正草隶篆都有相当功底。”“金石”可能即指虞先生精于篆刻，敝斋所藏的十三方虞刻印章正可补庆荷老师之未及。同时也说明虞山先生于1939年前后巳潜回国内，活动于盐城、南京、当涂一带，从事书法篆刻艺术的学习与创作，得著名艺术家蔡守夫妇的指教，表现了超人的毅力与才华。

图8　虞受言篆刻原石

图9　虞受言篆刻原石

虞受言晚年才过上安定幸福的生活。1983年八十岁生日，他写了《八十初度述怀四律》并七次叠韵，共二十八首律诗，连同诗友的和诗及其它与诗友的酬唱诗，编成《劲草八秩赓酬辑》一种。亲自楷书刻钢板印刷，遍赠诗友，回顾了他坎坷的经历和晚年的思想境界，令人感动。

堕地今逢八十辰，风波历尽忘艰辛。

放怀早已蠲前隙，进德犹应勖此身。

畴昔似闻天陨石，伊谁曾见海扬尘。

微吟浅醉真吾事，不信人间有鬼神。

此身未得报亲恩，极目难招天际魂。

绝域曾随苏属国*，秋风重上乐游原。

着书深愧才情薄，弭乱今知法制尊。

世界微尘嗟扰扰，未妨唏发向朝暾。

*1932年冬抗日失利曾随苏炳文、马占山诸将领流俄。

孟光逝后伯鸾单，况复姜家被又寒*。

纵是儿孙能孝顺，其如骨肉欠团圞。

桑榆景好终嫌晚，桂菊香浓莫惜残。

生世百年原一瞬，要留清行与人看。

*1982年秋冬间妻弟相继病殁。

我亦高阳一酒徒，秋来时复忆吾庐。

论功已自羞分寸，矢死还期作丈夫*。

食少侭教肠胃适，心闲初觉睡眠舒。

中宵倚醉忘归寝，一岁匆匆又报除。

*1982年冬因公入蜀时血压230因事不可缓，决意首途，行前寄书儿辈，万一途中有故，勿为我悲，当为我喜，我志遂矣．

诗友□建中《劲草老兄八旬荣庆》曰：

早年抗日一英雄，今日已成八秩翁。

文武全才号五绝，楷书何让世南公。

晚晴自在堪娱老，人与秋菊一样清。

蓉湖弟□建中敬撰时年八十有八。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院长宙浩教授《虞庆荷同志示以其先君虞劲草先生遗作读后有感》：

儿时即说蔡廷楷，课本曾刊马占山，

八十始闻苏属国，亦携常惠抗凶顽。

俗士传家一桶金，先生有句供行吟。

千秋万代留风范，爱国忧民一片心。

稿成后，总觉遗憾: 未能收入虞先生的中晚年书印作品，不能完整地表现他一身的艺术成就。遂近期再次拜访庆荷老师，她尽其所藏，十多封墨书家信，多幅七十年代临摹的东汉公羊传砖、西晋吕氏砖文、散氏盘、张迁碑……反映了虞山先生的扎实的书法篆刻功力和有深厚文化内涵的艺术风格。

虞受言早年曾为抗日义士，虽建国后历经坎坷，却励志进德，爱国忧民，志存高洁。虞受言工于诗词和书法，正草隶篆都有相当功底。精于篆刻，善刻牙章。各体皆能入印，风格多样。边款如微刻晋唐小楷，无论是长题，还是短跋，皆精妙之极，端庄秀丽，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边款一点一画无不安置妥贴，密行细字直一缩形之小楷帖，精细处几为笔写所不到，信是鬼匠神工也。”明季迄今，印人难有与其比肩者。因种种原因，未能收集到他中年以后的印作，仅就目前所见的作品来看，也应在民国书法篆刻史中有一席地位。

图12　虞受言章草

图11　虞受言草书

注释:

①关赓麟(1880-1962年)，我国近现代著名学者、实业家、教育家、铁路交通业的奠基人之一，而且还是我国近现代最伟大的词学家、诗人之一。字颖人，南海人。1904年中进士。嗣赴日留学。归国后，历任兵部主事、邮电部主事、铁道管理局局长、交通部路政司司长、财政部秘书、联运处处长、编译处处长，铁路总局提调，京汉铁路会办、总办、局长，川粤汉铁路督办，铁路部参事、交通史编纂委员会委员长、交通法规编订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业务司司长兼联运处处长、平汉铁路管理局局长、北平铁路学校（后改名为北平铁路专门学校，今北京交通大学）校长等。工诗词，主持了寒山诗社及近现代著名文学社团—稊园诗社数十年。有《瀛谭》《借山楼集》、《东游考察学校记》、《京汉铁路之现在及将来》、《中国铁路史讲义》等著述。编著有《稊园诗集》（丛书）多种。

②薛时雨，春藜弟，字慰农，一字澍生，晚号桑根老人。咸丰间与春藜同科登进士第，知嘉兴，有治绩。洪杨（指洪秀全杨秀清）事起，参李鸿章军幕，授杭州知府，以招抚流亡，振兴文教为任。罢官后，主讲崇文书院，浙人士筑室西湖曰薛廛，以志不忘。于改主江宁尊经、惜阴书院，从游者益盛。亦为薛庐于盋山。有藤香馆诗删、词删、札记筹书。余以汉玉珮与张四諟斋易得桑根茗壶一事（把），乃朱四石梅手制，精湛罕匹，诚茶之隽物也。庚辰正月十七日记。引自《蔡守襍札》倒2页。

③蔡守、谈月色的生事及艺事，参见《蔡守的文人情怀—兼论蔡守的印学著作〈印林闲话〉》（寓石斋主）、《谈月色的文人情愫—兼论谈月色的篆刻艺术》,两文皆刊《岭南国际印学研討會论文集》东方出版社2016年版。

④引自蔡守《劫稿·佛堂夜坐》。

⑤引自《劫稿·到白紵宁望当涂念张二》。

⑥引自《劫稿·十一月十三日上白系宁山避兵》，蔡守手稿本。下引数句皆出于此。

⑦引自谈月色《月色乱后入南京口占三首》之一《过行窠》。蔡守《劫稿手稿本，王蕴章《顺德蔡哲夫先生花甲之庆征求著述刻资启》有云：“顾洊丁世变，两遘沧桑。其佗城故庐彝器图史，法书名画，积数十年精力所荟萃者，既已荡为灰烬，化为烟云。”

⑧谈月色绘茶村遗像见《国艺》第2卷第1期，7月号。

⑨《青麐红蠹楼印痕》、《受言雕虫》两谱见杜志强《江苏篆刻六十年文献展征集印谱记述》，刊《中国书法》2016年第1期。

Brief Introduction of YU Shouyan’s Art of Calligraphy

Xu Chang

（责任编辑：劳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