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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禅

2016-09-07马贼

今古传奇·武侠版 2016年8期
关键词:黑衣人老夫

马贼

第一部分,一个满世界比武的故事

老少二人对坐桌前,桌上一笺,墨迹尚新:“闻君八音斩誉满江湖,今夜子时,后学杜野禅拜刀!”

年轻人叫龙音壁,出道八年凭自己的奇门兵器八音斩,在江湖上鲜有败迹,是年轻一辈中不多的高手之一,家境好、成名早,脾气也大,忽然掌拍桌面道:“不过输了唐贞观一招而已,现在什么宵小都来欺负了!”

对坐老者面露揶揄。

龙音壁没好气道:“输赢不许你插手!”

子时,杜野禅叩开了龙府的大门,龙音壁早已等在后院。

“在下甘州杜野禅……”

“拔刀吧!”龙音壁冷冷地打断了正在自报家门的杜野禅。

杜野禅毫不动怒:“还是龙少爷先拔刀吧,我若先出刀你就未必能出刀了!”

龙音壁暗忖江湖上的刀术高手中可没如此托大的,明白对方也不过是想激怒自己,便不再废话,取出八音斩。

八音斩是两件兵器的合称,左手银色短刀,薄如蝉翼,长不及两尺,刀锷呈中空球状,内里另有机巧会随龙音壁内力的贯送发出极轻、极细、极柔但却摄人心魂的靡靡之音;右手是一柄三尺余长的锥状镂空铁管,能因空气摩擦的快慢与角度模仿乐器之音。

龙音壁突然就动了,他一动就突进到了杜野禅两丈之内,身形瞬间化成了一抹虚影,以杜野禅为轴飞绕起来,右手铁管的声音,时而古筝时而萧,突如琵琶突如笛。若有人由龙府外听来,定会以为龙府内正聚集了一帮文人墨客在做些曲觞流水、丝竹管弦的酸腐事。

杜野禅抱刀站在那靡靡之音的中心,身影变得似实而虚,远望去就如几个抱刀而立的人影重叠在了一起。

龙音壁的武功走的是以迷惑人心为主的路子,他能分清对方抱刀而立的身影不是幻象,是快速移动的身形让自己的视觉出现了错觉,一时之间不敢轻易出手。

却见杜野禅的身影又渐渐由虚转实,而后极为缓慢地拔出了怀里那把幽蓝色的刀,那刀出鞘的瞬间,龙音壁突然就听不到自己八音斩的声音了。那极力营造出的,蛊惑人心的声音像是凭空消失了,又仿佛一切都在杜野禅拔刀的同时静止了。

杜野禅在恍若静止了的时空里缓慢地念道:“浮生若梦·寂。”

他是先报出这一招的名字然后才使将出来,蓝色的刀锋缓慢但不失轻灵地一尺、一寸、一分、一毫地逼近,然后在龙音壁的咽喉前一寸缓缓滑过。

暴涨的刀气激起龙音壁颈间一片鸡皮疙瘩,在刀锋逼近的时候,他至少能想到七八种破解这一刀甚至反击的招式。可那一刀滑过时,自己的身体却做不出任何反应,眼睁睁看着这羞辱般的刀锋滑过,然后杜野禅缓慢地退回五步之外,收刀,抱鞘而立。

一切又恢复了正常,若不是颈间仍隐隐作痛,龙音壁只道刚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若是眼前这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精瘦汉子的刀再往前一寸,自己就不是输这么简单了。这汉子使的是妖法,不是武功……不!不对!龙音壁猛然想起自己输给刀神唐贞观时也曾以为他在使妖法。

“你的刀法本该有些逸气的,可惜了!”

龙音壁仍未回过神来。

“我的刀法弹指红颜中有一招叫‘声色,与你的刀法倒有些相似,我使来你瞧瞧,或许对你有用。”言罢,杜野禅再次出刀。

这一刀极快,只见蓝芒一闪,龙音壁耳畔突现一股清峻的声音,心神一凛间便如置身在冷月峭壁、朔风冰河之境,闭上眼只觉天地广袤,而一己之身直如微尘蜉蝣般无足轻重,刀音渐转柔和,如阳春白雪,叫人无比受用,睁开眼四周是如锦似缎的团团繁花,浓郁的花香扑面而来。他心中一急,明白自己五感已被杜野禅所控制,眼前的幻象都是杜野禅的刀意引导自己进入了自己心底深处的向往之境,而这幻境中的每一片叶、每一朵花都可能潜伏着杀机,可转念间龙音壁心中却坦然了下来,想着能死在这样究极天地造化的刀法之下也不枉此生了。

刀声却在此时又变,龙音壁的心境也随着那刀声转出了那柔柔、暖暖、温温、润润的幻境来,但觉一阵罡风袭来,却不是刀风,而是似火骄阳、当空烈焰。瞬间,龙音壁的热血便被点燃了,直想拔出八音斩与天地争雄,一股睥睨豪情顿生,管它眼前是神是佛,是妖是怪只想一刀劈下方才痛快,就在他热血直甘云霄之际,杜野禅的刀声也由拔高到极致处一泻千里,骄阳化作了凉风,烈焰变成了秋水,枯枝挂月、清辉冷照,萧索之意便随之泛上龙音壁心间。

浮生往事涌上龙音壁的心头,但觉争得那生前身后名,白发生时万事皆空,心底忽然空落落、孤惶惶,一时迷茫起来,不知此生所求为何,而真正弥足珍贵者似乎早已远逝。刀声继续走低,残山剩水间,生迹渐绝,龙音壁终于明白什么叫生无可恋,什么叫有欲胜于生,挥刀便往自己心口刺去。

杜野禅的刀声戛然而止,一根手指轻飘飘地搭上八音斩主刀的刀锷,龙音壁的刀便半分也再推进不得。

“何必阻我?”龙音壁垂下了持刀的手,“今日得窥刀之大道死亦无憾了!”

“龙公子何必妄自菲薄,假以时日八音斩去尽烟火俗气,公子当为一代宗师,莫残了刀梦!”杜野禅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如醍醐灌顶般叫龙音壁茅塞顿开,仿佛一条清丽婉约的寻道之路在他眼前铺展开来。

“野禅亦有桎拷未开,当自寻解脱,就此别过。”杜野禅抱拳告辞离去。

暗处的老者舒了口气,却又暗骂龙音壁道:“没出息,若比武输了就得自杀,老子还不死一百回了,又哪来龙族的今天。”

老者狠狠朝龙音壁看了一眼,飞身朝杜野禅追去。

三月初四,苏州,断水刀李箐败于浮生若梦,魇。

四月十二,安庆,双刀武安败于浮生若梦·澈。

六月初九,开封,独臂刀王常三通败于弹指红颜·香弑。

……

诺水河畔,光雾山中。

一院矮篱,几间茅屋,秋菊方败,初雪新落,屋顶盖着薄薄的一层清寒,屋内一台青石茶几,一座红泥火炉,简单朴素,古意盈然,两老者斜卧榻上举杯对饮。

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篱笆墙外,来人是个年轻人,他方要叩门,茅屋里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晚来天欲雪,可饮一杯无。”

另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接道:“若是杜少侠,请自己进来吧,门未上锁。”

杜野禅推开柴门走入院内,十余步的石径落着薄薄的初雪也无人清扫。

“懒剑、惰刀还真是两个惫懒的老家伙!” 杜野禅心道。

杜野禅推门进屋,两老者只是略微点头聊做迎客。

“在下甘州杜野禅,见过二位前辈。”

“好说。”右手竹椅上的老者脸上浮起微笑,“炉上新煮酒,取杯自斟!”

“不敢叨扰,后学只是来印证武功的,片刻就走。”

“帖子我们收到了,俗话说得好,‘拳怕少壮,懒剑惰刀虽有些薄名却是早年的事了,如今已年过古稀,不敢提那当年之勇,不如我们兄弟就此认输,省得大家动手伤了和气。”惰刀慢悠悠道。

“前辈莫不是看不起野禅?”杜野禅约战江湖未尝一败,气势已隐隐高涨。

“少侠虽低调,但战败之人中有几位武艺可是远在我们兄弟之上,老朽是担心这两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去年与莫轻寒那个顽徒一战,老朽尚无大碍,可懒剑师哥受剑气反噬,所受内伤至今未能痊愈。若真要试刀,却不能出全力,有辱少侠手中的‘须臾呀!”惰刀依然慢悠悠地说着。

“前辈误会了,野禅只是找惰刀前辈你一人切磋刀法,不劳动懒剑前辈。”

“呵呵,这可是少侠你误会了,我们懒剑惰刀兄弟二人可从无零碎单卖,吃饭、喝酒、打架、闹事、走路、睡觉……从来都是一起的,说到舞刀弄剑更是分不得离不开,”说着话惰刀由身后榻下抽出一块硕大的、铜锈斑驳的青铜巨刀来接着道,“这便是我的刀‘丈山,江湖上也有叫它‘绿肥刀的。”他又由石几下抽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红色水玉,“这是我师哥的剑‘尺树,也有人称它‘红瘦剑。这‘懒剑惰刀名号的由来,说我二人性情懒惰,却也是形容我二人武功特征,懒剑是懒得多出一剑,所以他的剑法只有一招‘攻。几十年来我们是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可但凡非出手不可时,向来是他一剑刺出,胜负便分,而我惰刀的刀法却是没一招攻势,通常败在我手上的家伙都是自己一头撞晕在丈山刀上的。”惰刀有些自嘲地拍了拍自己的巨刀。

杜野禅仔细看去,丈山刀宽足一尺三分,长四尺有余,刀脊厚盈寸半,形制古拙,刀身生满绿锈,叫‘绿肥倒也贴切。再细看去就又会发现刀身上全是坑坑洼洼、凸凸凹凹的伤痕,杜野禅略看一眼就瞧出十余种兵器的痕迹,有银钩铁画般的剑痕,有柳叶样的刀迹,有叫人惊心的枪孔,也有被砸出锯齿的锤伤,而更多的是暗器的影子,刀腹上甚至还镶嵌着一枚未取出的铁蒺藜。丈山刀就如一位历经沧桑却屹立不倒,仍行使着护卫责任的伟丈夫。

而相对的尺树剑就显得纯净美好、一尘不染,宽未盈寸。长二尺三分、红玉质地的剑身纤细而颀长,晶莹又剔透,不负‘红瘦之名。剑形仿若一支大号的簪子,浮光水波般流动其上,使人不禁想到待字闺中的处子,美得如春梦一般叫人心跳。

“我无懒剑不足成杀势,懒剑无我难以保全身!我们兄弟如何分得开?”

杜野禅收回盯在刀剑上的眼光,淡淡道:“好,那小子就叨扰贵府,给二位前辈提茶送水、煎药煮饭,等懒剑前辈元气恢复。”

“那敢情好!”惰刀一听有人甘心给自己做仆杂,心中一喜不禁脱口而出。

殊不知这兄弟二人天性懒惰,一生行事能简不繁、得过且过,只恨不能有人替自己将吃喝拉撒都一并代劳了。惰刀如此说着却见懒剑的眼神冷冷地瞪了过来,心中明白懒剑是不耐生人聒噪,忙闭口不再多言。

杜野禅见机忙道了声谢,转身出门就将放在院外的铺盖卷儿扛了进来,也不理黑着脸的懒剑,就地打开往地上一铺,一副长久驻扎的架势,嘴里尚在不咸不淡道:“唐贞观会过的刀术名家野禅大已会过,除去武功废了的追魂刀王自在与遭了暗杀的甘凉刀方三奇,就只余二位前辈与少林那一干和尚了,野禅不急!”

惰刀听他言语中另有其意,便道:“听话音少侠是冲唐贞观的‘刀神二字而来,你却何不直接找唐贞观一争长短,要来难为我们两个老头子?”

杜野禅不说话,低头铺平床单。

懒剑长叹了一声,坐了起来道:“少侠如此执著,看来这一场比试是偷懒不得了,也罢,少侠院中请,屋内狭窄,毁坏了桌椅此间可没勤快人修补。”

惰刀见懒剑答应了比武,心中一急,关心之色溢于言表:“你的内伤未愈,如何与人比试?”

懒剑古铜色的脸上略显愧色,讪笑道:“其实那日,莫轻寒那顽徒留了余地,我受的内伤并无你想的那么重!”

惰刀跳了起来:“好你个奸诈的懒剑,诓我为你煮了半年的饭,你好厚的脸皮!”

懒剑占了便宜,此时也不与他争辩:“莫在外人面前伤了兄弟情义,大不了送走杜少侠,我也伺候你半年罢了!”

听了这话惰刀也算找到了台阶,二人兄弟情深,懒剑这样一说他心中释然,扛了巨刀“丈山”对杜野禅道:“少侠,院中请!”

“丈山”一动,杜野禅眼中绿意盎然,懒剑惰刀的身影就都藏在了那漫天恣意的绿意中,无一丝空隙与破绽。

杜野禅留意着那绿意中随时会出现的红光,须臾刀取了守势,一片蓝芒也罩住了全身上下,如此一来双方以守对守,却成了比拼耐心。杜野禅自幼在山野中长大,本就耐得寂寞,而修习浮生若梦更是早将意志修得坚如磐石、岿然不动,虽内力不如懒剑惰刀却也不落下风。

懒剑却懒得等他力尽,一线红突然就破除绿意的屏障,无巧无拙,简单地一刺惊若奔雷,视杜野禅的护体刀气如若无物,以撕裂一切的气势直刺杜野禅的眉心。

“浮生若梦·流年”也在同时出了手。杜野禅的幽蓝护体刀气忽就凝成一线,直对上尺树的红色剑锋,快得连破空的声音都不及听到,已将那一线红劈成了更细的两条线,刀锋流畅地滑过剑身,毫不停留地又点上丈山幻化出的绿意刀影。丈山的刀影在与须臾刀锋接触的刹那间又凝为一把实实在在的巨刀,而须臾刀刺透了丈山的刀身后,刀尖停在惰刀的心口前三寸。

战斗在一瞬间便结束。

懒剑的眼神迅速暗淡了下去,陪伴自己行走江湖近一甲子的尺树剑寸寸断裂,而惰刀将一身内力都贯入了丈山刀之中,须臾破刀而入的瞬间至少毁了他三分真元,此生恐难复原。

杜野禅收刀,面带愧疚道:“若不毁掉二位前辈的兵器,野禅断无取胜的可能,得罪了!”

懒剑怜惜地望着一地碎红,良久,轻叹了一声道:“也算得你成全,我们能真正云游山水,过过世外的日子了。”

惰刀捂着胸口对懒剑道:“师哥,我不诓你,真得你伺候了。”

二人相视大笑,转念间,身心再无羁绊,一身自在,懒剑甩开广袖,惰刀扔掉了巨刀,二人携手朝后山走去,大笑之声渐渐淡去。

第二部分,一张悬红引发的故事

“悬红三千两,取噬心魔首级”。

悬赏榜贴在沧州城门,以匪巢清风寨的名义。衙门视若无睹。噬心魔的匪号来源于他近日在沧州屡屡杀人后生食死者心肝的罪行。六扇门折了不少高手,却束手无策。

胡老三与杨雨凝来沧州是给宫老大办件差事的,未入沧州就已经听了不少关于噬心魔的传言,胡老三看到悬榜,想也没想一把就扯了下来大骂道:“天杀的东西,连匪徒都看不下去了,有无花红,老子也一样要杀你!”

杨雨凝站在旁边,自麦积山那事之后,看胡老三的眼神再也不是以前看胡屠夫的眼神了,看到他一把扯了悬榜,心中不禁对他又高看了一眼。

进了城,二人先去了宫老大给的地址办完差,然后在悦来客栈要了两间上房,大概商议了一下明日由何时起追查这噬心魔的踪迹,便各自早早休息。

三更时分,睡梦中江湖人特有的预感让胡老三突然警醒,抓刀起身,就见窗外闪过一道黑影。待他一把推开窗户,黑影已立在对面一座二层小楼的房顶,站在房顶盯着胡老三看。

胡老三再细看了一眼那人,忽然心里发毛,如遭雷击。那黑影不算高大,腋下挟一被制住穴道的女子,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杨雨凝。

胡老三甩掉刀鞘,飞身蹿出窗户,施展本门肥燕子绝技,便往那人追去。那人也施展轻身功夫开始逃窜。可胡老三使尽浑身解数,却一直被那人甩在十丈开外。

不一刻,二人一追一赶出了城,黑衣人在一处空旷地停住了脚步。胡老三投鼠忌器,只敢提刀缓缓逼近。

黑衣人扯下面罩,露出一张二十来岁少年的清秀面庞,但脸色苍白,仿佛常年不见阳光,眼睛发红,布满血丝,看得胡老三心中发瘆。

黑衣人把腋下的杨雨凝往地上一扔,戟指向胡老三道:“你要杀我?”

胡老三一愣,问道:“你便是那噬心魔?”

黑衣人目露恨意,道:“世人无知,有幸被老夫吃了心肝,助老夫修炼心剑,是他们的造化,却给老夫起一个如此恶心的名号,真该死!”仿佛食人心肝再正常不过。

胡老三心往下沉。引他出城时,黑衣人腋下挟了杨雨凝,自己用了全力尚且不及他走走停停。现在他开口便自称老夫,练的功夫叫什么心剑,听名字就不简单。胡老三开始后悔扯那悬榜,自己死倒无所谓,可不能把杨雨凝也害了,但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

他想起师父和宫老大都和他讲过的什么天地有正气,侠者无畏之类的话,心想,好吧,便死得有点尊严吧。

胡老三望了眼被甩出五六步远的杨雨凝,她穴道被制,动不得,说不出,唯有眼泪汪汪地盯着他。

胡老三攥紧了刀柄,沉声道:“是,你的所作所为,天地不容,我胡老三今天杀你是替天行道!”

黑衣人听后,嗤笑一声道:“小娃儿好胆量,老夫便让你杀一个!”

“先放了她,我与你公平一战。”

黑衣人又一声嗤笑,道:“笑话,这世上几时有过公平?今日你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老夫,老夫岂能容你继续活在这世上败坏老夫的名声。一会儿杀你免不了要费些心神,这女娃儿细皮嫩肉,心肝必也鲜美,放了她,老夫拿何物进补?”

胡老三听得脑崩额裂,大吼一声,挥舞钢刀杀向黑衣人,却见那黑衣人不闪不避,只等着胡老三手起刀落。

“当”的一声,心中正自暗喜“中了”的胡老三只觉钢刀砍在了铁石之上,自己手臂酥麻,脚下也失去了方寸。不禁大骇,赶忙又倒退两步,稳住重心。

黑衣人冷笑道:“无知小儿,老夫神功已成,心剑既出,浑身三万六千根汗毛无一不是神剑,已经天下无敌,这世间只有老夫杀人,再无人能杀老夫!”

说话间,黑衣人一指弹出,正中胡老三刀锋,一股阴柔内力透过钢刀,顺着虎口蹿入他体内,要扔刀已然来不及。那股内力柔滑至极,瞬间游遍胡老三全身,所到之处,酥麻酸软,他整个人便若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还杀不杀老夫?”

黑衣人轻蔑地扫了胡老三一眼,转身看向杨雨凝,眼神贪婪。

“老夫先去尝了那女娃的鲜美心肝,再来杀你!”

说着话,黑衣人走向杨雨凝,袖中探出两只枯瘦、蜡黄、有如鹰爪般的手来。胡老三真想现在就死去,至少不用眼睁睁看着杨雨凝被这恶人生吃活剥。

黑衣人走到杨雨凝跟前,蹲了下来,伸出枯手,掠去杨雨凝脸上的泪水,轻声道:“别哭了,能助老夫修炼心剑是你的福分!”

说完,举起双手,疾插向杨雨凝的胸口,那气势,便是虎豹熊狮也能轻易撕了。

胡老三的心猛地一下揪紧。

“啪”的一声,范三娃把刀拍在厚实的榆木桌上,对荷官道:“刀押给你们,再借五十两,我这刀铁爷都夸了好的,只五十两,不占你们便宜。”

荷官看了眼刀,又望了望掌柜,不知如何处置。

“范爷赢了不走,输了不服,你那刀能抵个五百两也赢不回你爹的药钱啊!”熊胖子这几把手气好,在旁冷嘲热讽,却说到了范三娃的痛处。

今日来镇上本是给老不死的买药的,可惜看到铁局赌坊的招牌就走不动了。

“五十两,三成息,三日不赎便当死!”范三娃发了狠话。

“别发狠,范爷,押了宝刀,一会输急了,出去打劫都没个称手的家伙什了。”熊胖子继续调笑。

“当不当?”范三娃眼都红了。

掌柜的无奈地摆摆手:“范爷要当,谁敢不当,收了。”

范三娃走出赌坊时,天色已苍,心下盘算着是去偷点银两给老不死的买药呢,还是直接去济世堂打劫些药好?今夜怕是早回不去了,刀是坚决不能留在铁局的……妈的,范三娃越想越气,狠狠掐了把下注的左手。

铁局在沧州城外,范三娃边想边往城里走去,铁局往沧州城必经的第一个岔路口,一顶四抬大红轿子,横挡在路上,轿帘挑起,下来一瘦高老者,手提一刀,笑眯眯挡在他面前。

“铁爷什么意思?”范三娃认出来是铁局赌坊的主人铁凝,江湖上都叫他铁爷。

铁爷不说话,笑了笑将刀递了过来。

范三娃不接,道:“手头宽了,自会去赎,没有不合铁爷的规矩吧。”

“都是铁局的老主顾了,如此好刀不见了,回去不好交代,铁爷信得过你,算你欠我五十两银子,如何?”

范三娃不解地看了眼笑眯眯的铁爷,伸手接过刀,说道:“那就谢过铁爷!小子一定尽早还您银子!”

“好说好说,去吧去吧!”铁爷摆摆手。

看范三娃的身影远去,铁爷又钻进了轿子里,一个绝色少妇在等着他。

“老铁今日变性了,不像一毛不拔的铁爷做派呀?”那少妇揶揄道。

“寨主莫取笑,说了你不信,老铁我年轻时见过这把刀,它叫‘须臾,是一个隐秘门派的圣物。当年同见到这把刀的铁门十三卫就活了我一人而已。‘须臾门你或许不知,可红袖楼你总该听过,如今红袖楼的楼主沈万城据说就是这‘须臾门的弃徒。”

少妇一惊:“你是说‘南红袖,北碎梦的红袖楼?”

“一个弃徒能在江湖上建起如此庞大的组织,背后有没有‘须臾门的支持,弃不弃徒倒真的值得商榷了。你说这范三娃,手里握着‘须臾,却装成一个好赌之徒,他能简单吗?若将‘须臾存放在我铁局,我是如芒在背,坐立不安哪,不如装个糊涂,还给他。”

少妇咯咯笑着道:“不愧是老狐狸,滴水不漏,说正事吧,约我来有何事?”

“寨主的悬红被人揭了,无双回来报告说揭下悬红的是一个虬髯大汉和一位妙龄少女,我让无双跟着他们去了。”

少妇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二人武功如何,可有把握打败那厮?”

“无双说那虬髯汉子空有一腔血勇,那女子倒不好说,她的剑鞘上有‘回风二字的印记,可是年龄太小,怕是不济。”

“那我死去弟兄的仇如何报得了?”女子秀眉紧蹙。

“寨主莫急,说不定那虬髯汉子看似鲁莽,实则深藏不露呢?最不济那厮杀了这二人,我们也只需放出消息,那女子的师门岂会袖手?便也算那厮劫数到了。”

“那就可惜这二人了。”

“你一个匪巢当家的,何时也如此心慈手软了?事若真成那样,你不还省下三千两银子吗?”

范三娃盘算来盘算去,揭悬榜是最容易的一条路,可走到城门口发现悬榜已被人揭了,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虬髯大汉与一个妙龄女子揭的,外地口音,特征明显,只小半个时辰就寻到了悦来客栈。

范三娃在他二人隔壁要了间上房,想着此二人既敢揭悬榜,想必有些来头,对那噬心魔的踪迹也必然有些头绪,跟着他们就好了。若他二人能杀此獠,自己悄悄溜走便罢,若他二人功力不济,自己再出手也不算是抢生意。

胡老三急火攻心时,却见黑衣人如遭电击般缩回了手,再看时,杨雨凝胸前的地上钉着一口刀,借着月光看去,那刀身泛着艳红,刀柄仍微微颤动。黑衣人的手就是被这刀挡了回来,杨雨凝却被吓得昏了过去。

夜色中走出来一个人,三十来岁,身材偏瘦,他缓缓走到杨雨凝面前,背对黑衣人道:“我也要杀你。”

黑衣人打量一眼来人,气道:“你也要杀老夫?”

“我也要杀你,我缺银子,杀你能拿三千两雪花银!”范三娃说得一本正经那又轻描淡写。

黑衣人自恃武功高强,自视天下无敌,听他这话已是气极:“好!好!好!无知小子,你要杀老夫也让你杀一次试试。”

范三娃弯腰拔起自己的刀,浑没在意身后一步之遥站着的黑衣人,也没转身,缓缓说道:“你说你武功天下第一,我信。可我操杀人业,又不和你比武功高低,你说你的心剑已成什么浑身神剑,什么世间万物都是你心中之剑,我却不信。你刚才碰了我的刀,已中我的毒,我的毒叫“鸟毛”,我的鸟毛也属于世间万物之一,你且试试你的心剑能不能驾驭我的“鸟毛”。

黑衣人心中大惊,再看碰过那刀的手,只见一点铁锈红由手指处往手掌、手背、小臂处呈蛛网状蔓延。试着去调动内力,还好,内力还在,急忙运用心剑欲一招斩杀范三娃,但剑气愈聚愈觉呼吸阻滞,稍一松懈,聚起的剑气便骤然退去。

“又上当了吧,其实我这‘鸟毛很温和,你不招它,它便不惹你,你起了歹心,用了内力,它才有可乘之机攻入你的心脉,现在后悔可晚了……咦,你这封穴的手法倒是有些古怪。”范三娃一直未回头,黑衣人戟指站在他身后,攻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至极。

“你知道这姑娘是什么门派的吗?”范三娃像和朋友打听事一样问道。

黑衣人恼怒至极却又不敢发作,摇了摇头。

“我就猜你不知。她的剑鞘是有标记的,我与她的师门有些渊源。我解不了你的独门封穴手法,你卖我个面子,解了他们的穴道,我也解了你的‘鸟毛之毒,今日大家一拍两散,权当没见过面,可好?”

黑衣人面皮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天方道:“也罢,今日老夫认栽!”

范三娃掏出一瓷瓶,从中倒出三粒粉色药丸,递给黑衣人。黑衣人犹豫了一下,吞了下去,不一刻,药力散开,顿觉神清气爽,内息通畅,不由喜上心来,想想这小子诡计多端,还是先抽身再说,便去解了胡、杨二人被制的穴道,道:“老夫言出必践,不与尔等无知小子一般见识,后会有期!”说完,转身便走。

“等等!”范三娃叫住了已经走出十余丈的黑衣人。

黑衣人回过头来,目中凶光大炽。

“我刚来时说的第一句话,不知你还记不记得?”

黑衣人一愣,想起那句狂妄的“我也要杀你!”越想越气,自觉内力已经恢复,心已如鸟入林,哪里还受得住这般闲气,冷冷道:“你小子食言而肥,可莫要后悔!”

范三娃一指胡老三道:“他说得对,你的所作所为已不容于天地之间,我食言而肥,便食言而肥吧,总之一看天地颜面,二看银子情分,非杀你不可!”

黑衣人不再多言,默运心剑,剑气骤聚,衣衫鼓动,周身真气透体而出,凝若实物,一招心剑破甲奔袭过来。

范三娃手中的刀也已出鞘,只见他脚踏玄步,口中一字一顿念着出刀这一招的名字:“浮、生、若、梦、流、年。”

他每念一字,脚下就变换一个位置,手中刀也绽出一朵绯红色刀花,待“浮生若梦·流年”六字念完,黑衣人也已奔至他身前,可范三娃的身前仿佛筑起了无形的铜墙铁壁,他那奔雷般的破甲一剑再也突进不了哪怕一寸,范三娃脚法再变,突至黑衣人左侧开始进攻。

范三娃嘴里抑扬顿挫地念起了“浮生若梦·流年”的心法来:“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你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此花颜色与你一起明白起来,可见此花不在你心处。”

念完也就打完了。

胡老三扶着刚刚醒来的杨雨凝站在远处,从范三娃开始反攻起,胡老三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时间不知是变快了,还是变慢了,而自己钢刀砍崩了口都未能割破一点皮肤的黑衣人,他的身体在那把妖艳的刀下就如豆腐般被一刀刀切开。范三娃每念一个字,黑衣人身上的肉就被切割出一绺,却又不切断,就一绺一绺的挂在身上,待那一招使完,黑衣人除了头部以外,身上的肉如破败棉絮般垂挂全身,翻出来的脂肪还冒着热气,那情景,残酷到让人发指。

胡老三下意识伸手去捂杨雨凝的眼睛,却发现刚醒来不久的杨雨凝被那惨烈的情形又吓晕了过去。

范三娃一甩刀上残血,收刀入鞘,跳回到胡老三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厮练的不过是金钟罩、铁布衫之类的功夫,你砍不动他,是因为你刀不够快,不够快,你懂吗?不是刀不够锋利,是速度,江湖上说的飞花摘叶皆可伤人的境界其实也就是速度快而已。”

胡老三扶着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杨雨凝,目瞪口呆地听着。范三娃又说:“你说得对,这厮已丧尽天良,不能让他死得太过容易,我没弄坏他的头是因为他的头值三千两银子,毁了怕清风寨不认账。话说回来,悬榜是你揭的,可人是我杀的,我去领花红,不算抢你生意吧?”

胡老三没想到这人是一个话唠,从出现就几乎没停过嘴,可若没这人,今夜自己连小命也得赔在这里,于是恭恭敬敬地答道:“全凭杜少侠处置。”

这一句却惹了祸,范三娃一听这句,整个人由一个话唠瞬间变得森冷,眼神中如藏着挫骨的钢刀,直逼过来,冷喝一声:“你叫我什么?”

胡老三懵了,电光石火间猛然开窍,想起上次在麦积山见杜野禅时,自己是在装死,莫不是撞破了别人什么秘密,却不自知?懊恼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你不是杜野禅,杜少侠吗?”

范三娃也懵了,自己隐姓埋名在沧州已超过了三年,绝对没有暴露身份,何况“杜野禅”虽然应该是自己的名字,但要门中长老认可才行,这汉子究竟什么来路,怎么会一口叫破“杜野禅”三字?他试探地问:“你是沈楼主派来的?”

胡老三摇头。

“那你是?”

胡老三老实将那日麦积山上自己为救杨雨凝而躲过一劫,然后看到杜野禅与李染青过手并自报家门“杜野禅”的事讲了一遍①。

范三娃举刀未动,陷入沉思。胡老三将靠在自己身上的杨雨凝轻轻放倒在地上,又站了起来,面对刀锋。指一指地上的杨雨凝,道:“若是无意间撞破了少侠的隐秘,胡老三以死谢罪,她已昏晕,什么都不知道,望少侠念上天有好生之德,放过她!”

范三娃垂下刀,笑了:“好汉子,你这样的江湖人不多了,杀一个就少一个,那江湖岂不是越来越无趣了?再说我操杀人业,此头值三千两,杀你没人给钱,忘了今日之事吧。”

刀花一闪,噬心魔人头飞起,一块黑布凌空罩下,范三娃提头远去。

胡老三背上,杨雨凝暗自垂泪。老胡不知,是故长恨!

“你都知道了?”范三娃问。

“三年蛰伏期已过,长老会已经推你为‘杜野禅。”老不死的坐在床上点着手中的烟锅狠吸了一口说。

“最近江湖上声名鹊起的李染青你听说了吧!”

“一个人单挑甘凉武林道,千古奇闻,怎么会没听到!”

“昨夜遇到麦积山一战的亲历者,他说李染青最后遇到了一个高手,二人试手一招,平分秋色。他将我错认成了那位高手,叫我‘杜野禅。”说到这里,范三娃的刀出鞘,指在老不死的眉心道,“传说是真的了?”

老不死的没理指在眉间的刀锋,低头狠抽烟直到烟丝烧完才道:“影须臾门是存在的,可你想错了,我做‘杜野禅二十多年来一直有一个猜想,其实我们才是影门,人家不屑和我们计较,我们才能自称须臾门。”

老不死的借换烟丝的时间细思之后又说:“应该是你哥哥,你们生来都是做‘杜野禅的命格。你出生时我没选择,必须杀死你们其中一个,动手前你哥哥失踪,我的猜想也是从那时就有了的。

“我的传刀人修习古秘笈《刹那芳华》时,走火入魔,最后疯了,他在间隙的清醒时对我说,历九代杜野禅未修成《刹那芳华》的秘密在刀,须臾刀应该是蓝色的。我未参透,就交给新的杜野禅你吧。

“还有消息听不听啊?没大没小的拿刀指着传刀人!”

杜野禅讪讪地收了刀,老不死的点着烟,由袖口抽出一节竹管,道:“红袖楼给的,叫杜野禅去杀杜野禅,须臾门认最后活着的杜野禅,你们兄弟躲了三十年,还是不能并存于世啊!”

“红袖楼有什么资格给我下命令?”

“一个外堂当然没有,但有须臾门的规矩与长老会的支持,红袖楼敢给天下任何人下命令。”

杜野禅深知这句话的分量,接过竹管转身便走。

第三部分,撞在一起的两个故事

月夜,去嵩山必经的楼下镇的青石街,杜野禅等来了杜野禅。一模一样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连刀的形制都一样,杜野禅将须臾刀拔出半截,露出绯红色的刀身道:“看看你的刀。”

杜野禅也将须臾刀拔出半截,露出幽蓝色的刀身,无数疑问涌上来,到了嘴边却只问道:“你是谁?”

“须臾门门主杜野禅,你孪生的弟弟。”

蓝刀杜野禅不语,红刀杜野禅苦笑,须臾门每一代的门主都要改名为杜野禅,准确地说是一个头衔。

“这世上只能有一个杜野禅!”

“为什么?”蓝刀杜野禅问。

“没什么道理可讲,拔刀吧,哥哥!”

“若你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为一个破门派的破规矩与你手足相残!”

“我不杀你,红袖楼便杀你,若因我不杀你而要他们杀你,我也得被他们杀。你我现在公平一战,活下来的名正言顺做门主,合并影须二门,至少还能活一个,红袖楼没留下第二条路可走,哥哥,这便是命!”

“我杜野禅若因杀死自己弟弟才能做杜野禅,那么耗我此生,必灭须臾门!”

两位杜野禅都不再废话,拔出了刀。

“浮生若梦·谢世。”

“浮生若梦·谢世。”

两位杜野禅不约而同地都使了这一招,二人挥刀对冲撞击在一起,以二人为中心,双刀撞击的刀气激荡出去,方圆五丈之内已如死域,刀气笼罩下青石地面龟裂的纹路快速蔓延,石缝里的小草瞬间枯萎。

蓝红二刀交击在一起,陷入胶着状态,二人鼻息相闻,蓝刀杜野禅轻轻笑了,道:“才知道自己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亲人,可惜不能共处,既然是命中注定你我只能活一个,那么我是哥哥,我替你死,你代我活!”

蓝刀杜野禅说完,对刚刚才知道的弟弟又一笑,松开了刀柄。

场中蓝色刀芒忽暗,红色刀芒没了阻碍,长驱直入,直接侵入蓝刀杜野禅的身体,将他整个人如败絮般冲击到了半空中。

“不!”红刀杜野禅撕肝裂肺地仰天嘶吼。

仿佛应着他的嘶吼,一个清瘦的老者凭空出现,闪电般飞跃到蓝刀杜野禅身后,单手印在他后背,暴喝一声:“去!”只见那侵袭入体的刀气竟然被他生生给逼了出来,直退回去,就如时间倒流了一般叫人难以相信,对决二人仿佛又退回到了胶着状态时的情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蓝色须臾刀尚未落地,已被老者凌空抓住刀身,强行递回主人手里,老者传入他体内的内力此时爆发,牵引着蓝色刀气与红色刀气相抗……

下一个瞬间,老者到了二人中间,左右手分别搭上二人的刀身,暴喝一声:“断。”只见红蓝刀气随声分开,各自倒卷回去,两位杜野禅瞬间被自己的刀气击中,都昏死了过去。

老者拍了拍手,长舒一口气自言自语道:“多亏是亲兄弟,下手都轻,否则神仙也救不了啊!”说着话,拾起蓝色须臾刀,将蓝刀杜野禅往肩上一扔,哼着小曲离去。

杜野禅在月光下醒了过来,清瘦老头在旁边的火堆上熬一罐药。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说来话长,老夫龙族族长龙腾云。你小娃或许没听过,但说到救你,其实你救我在先。那日在我家后院,我那宠坏了的儿子与你比武,输了要自杀,你阻止了他。他是老夫的命根子,你救了他,龙族便欠你一条命,这段时间老夫一直跟着你,可算是叫我找到今天这机会还你一命。”

杜野禅这才恍然大悟。

龙腾云又道:“我还有个没磕头的傻徒弟,不自量力带了个姑娘学人家行侠仗义,差点丢了小命,你弟弟救了他们。宫半山给我这消息时,没气死我,我权当那姑娘是我徒弟媳妇了。如此一算,我龙族就还欠你们兄弟一条命……”

龙腾云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杜野禅却听不进去了。

抬头望去,明月将圆:“呵!当年造化真巧。”

注:

1、胡、杨、李、杜初遇详见第三次作业《贞观旧事》(修改中)

2、创作初衷请关注第三次作业《浩瀚》(副篇)(创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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