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半小时派发一次的上帝礼物

2016-09-01

南方人物周刊 2016年26期

皮克溪

我小时候的职业理想之一是拍《动物世界》，也就是野生动物摄影师。那将是多么酷的人生啊，总在近距离见证各种神奇生物的细微生活，天天活在世界真奇妙的震颤之中。很多年后我才知道，每一小点儿奇妙的震颤都对应着漫长又无聊的等待，而且拍摄环境极艰苦。我想，这工作需要极大的热爱才能持续下去吧，我那点儿估计是不够的。

再很多年后的现在，我听到了陆川感慨说《我们诞生在中国》的制作费多么便宜。全球顶尖的野生动物摄影师，5组，同时拍摄18个月。后期还是在伦敦做的，前后花了3年时间。这些加起来，花了1000万美元，也就相当于一个成本中型偏小的故事片。

《我们诞生在中国》由迪士尼自然出品，并不算纪录片，陆川介绍这叫自然电影。前期拍摄时，它遵循纪录片原则，对动物不干预、不扮演。后期剪辑时，则遵循故事片方式，有剧本，有设计，甚至那些有名字的动物们都只是角色而已，并不完全是它们本体，催泪的雪豹达娃是好几只雪豹演的，逗趣的金丝猴淘淘也是好几只金丝猴演的。如果站在动物的立场上看，他们大概会冷笑：“愚蠢的人类，长相差那么大，你们居然认不出来。”

即使跟迪士尼自然之前的作品相比，《我们诞生在中国》仍然显得更低龄。熊猫美美想爬树，金丝猴淘淘想跟妹妹争宠，都是温馨甜美的家庭小故事，只有雪豹达娃努力捕猎养活两个小雪豹比较像传统的动物生存故事。

三条主线加藏羚羊、仙鹤两条辅线，都塞进一部电影里显得过于拥挤了，任何一个丰富的故事都不够展开。同样过满的还有旁白，常常只是对画面的浅显描述，没太多信息增量，却絮絮叨叨铺满近八十分钟，听得人有点儿脑仁疼。如果能减掉三分之一，电影的质地大概会更好。周迅的声音，一会儿模仿赵忠祥做厚重肃穆状，一会儿又努力卖萌做发嗲俏皮状，感觉像在做发声练习，太有存在感，老让人跳戏，还不如她老老实实用平常的声音。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部拍摄中国动物加中国大好河山的高萌电影。看了那么多《动物世界》，还没看过全球顶尖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出手拍中国动物呢。至于萌，那是种世界通行语。动画片里的萌物都能横扫全球呢，它们也是低龄的，而且是虚拟的，哪比得上真实的熊猫，稍微滚来滚去，就会惹得人心软，想伸手抱抱。再加上还有真实的雪豹，号称全世界最难拍的动物呢。

电影最后的花絮，拍摄雪豹的野生动物摄影师出场了，他湿乎乎地对着镜头说：“这里的天气半小时一变，现在我们拍不了，半小时后再看看。”半小时后，风雪更大了，他说：“再等半小时。”接下来，过去了N个半小时，还是拍不了。我印象深刻的不是这苦哈哈的过程，而是摄影师全程面带兴奋，感觉他不是在等待糟糕的天气过去，而是在等待每半小时派发一次的上帝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