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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四方面军的英勇长征

2016-08-23徐向前

延安文学 2016年4期
关键词:四方面军张国焘红军

1936年10月,红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大会师的日子,已载入我国民主革命的光荣史册。它是举世闻名的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胜利结束的标志,同时,又是中国革命的战略重心从南方移到北方,从国内革命战争向民族革命战争过渡的重要里程碑。

从那时到现在,过去了整整半个世纪。我们今天纪念长征,仍具有伟大意义。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的红军,在长征中显示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自力更生、团结战斗的精神,百折不挠的毅力,共产主义必胜的坚定信念,不论过去、现在或将来,都是推动我们事业前进的巨大动力。

红四方面军的长征,是整个红军长征的重要组成部分。这支部队从撤离川陕革命根据地起,先后转战于川西平原、川西北、川西南、西康东部及甘南地区。广大指战员英勇奋战,流血牺牲,不畏艰难险阻,数翻雪山,三过草地,打破数十万敌军的围追堵截,有力策应了红一、二方面军的北上,为革命武装向大西北的战略转移做出了积极贡献。但是,由于张国焘的分裂主义和南下方针,也一度使这支英勇的红军队伍遭受过不应有的挫折和损失。红四方面军的长征历程,艰难、曲折、复杂,有丰富的经验教训可资借鉴。

具有历史意义的长征,以主力红军在敌人重兵压迫下脱离原有根据地,流动转战,寻机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为主要特征。毫无疑义,这是党和红军在土地革命战争后期进行的一个战略大转移,或者叫战略总退却。“这种战略的目的就是要赢得时间,瓦解敌人,养精蓄锐,以便后来转为反攻。”继红二方面军、一方面军和红25军之后开始的红四方面军的长征,当然也不会例外。

红四方面军源自鄂豫皖革命根据地。1932年10月,未能粉碎蒋介石的第四次“围剿”,被迫西征转战三千里,年底进军川北,开创了以通(江)南(江)巴(中)为中心的川陕根据地。这块根据地的鼎盛时期,面积达4.2万平方公里,人口逾500万,形成22个县(市)的革命政权,红军发展到5个军8万余人,严重危及四川军阀的反动统治,有力配合了各根据地红军的反“围剿”斗争。毛泽东同志高度评价川陕根据地的战略意义和作用,认为它是“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第二大区域”,“是扬子江南北两岸和中国南北两部间苏维埃革命发展的桥梁。”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也曾要求党中央速派一批得力干部,加强对陕南和陕北游击运动的领导,以便使川陕根据地有巩固的战略后方,直至与新疆打通联系,进而发展西南、西北的革命形势。可见,巩固和发展川陕根据地,乃是土地革命战争进程中党的重要战略目标之一。

那么,至1935年上半年,川陕根据地才形成两年多时间,红四方面军为什么会撤出那里,实行战略转移呢?

回答这个问题,必须从当时的形势和条件说起。因为一定历史时期、历史环境的形势和条件,是规定红军战略行动方针、任务的基本出发点。

红四方面军进军川北,立脚生根,基本原因之一,就是利用了敌人营垒的矛盾和缺口。那時,四川军阀各领“防地”,混战不已,并且反对蒋介石的势力入川“剿赤”,从而给了红军以可乘之隙。但是,从1933年秋末起,这个条件便逐步发生了变化。四川军阀混战结束,形成以刘湘为头子的相对统一局面;红军经过反“三路围攻”和三次进攻战役,迅猛发展,直接危及各路军阀的生存。于是,他们联合起来,集中20多万兵力,向我根据地发起6路围攻,持续时间达10个月之久。1934年8月,敌“6路围攻”被彻底粉碎后,四川军阀更是惶惶不可终日,只得向蒋介石告急求援,请其派兵入川,统一指挥“剿赤”事宜。早就觊觎“天府之国”的蒋介石,立即制定“川陕会剿”计划,令胡宗南部入川,上官云相等部向川陕边逼近,准备纠合川陕两省的军阀势力,东西堵截,南北夹击,一举消灭我军于大巴山下。短时间内,敌在我根据地周围集结的兵力,达200个团以上。一旦“会剿”开始,我军势必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因而,如何对付优势敌人的“川陕会剿”,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紧迫任务。

蒋介石“围剿”红军的新战略是:并进合围,步步为营,全面封锁,持久作战。我军要固守根据地,打破敌人的新“围剿”战略,就必须拥有足够支持持久战争的人力、物力、财力。然而,川陕根据地经过连年不断的战争消耗,已元气大损,疮痍满目;张国焘推行王明一套“左”的东西,更加剧了自己的困难。要粮没粮,要款没款,要兵员没兵员,叫民穷财尽。根据地到了这般地步,要再去支持一场类似反6路围攻那样的持久战,已是不可能了。

在这种情况下,方面军总部召开清江渡军事会议,讨论战略方针和任务。会议制定了依托老区、收缩战线、发展新区的“川陕甘计划”,拟集中主力,打击胡宗南部,夺取甘南的碧口及文(县)、武(都)、成(县)、康(县)地区,补充自己,冲破敌人的“川陕会剿”。接着,我军即发起广(元)昭(化)战役,但仗打得不理想,未能消灭胡宗南伸进四川的力量,只好另寻战机。那时,党中央率红一方面军已转移到川黔边,急需四方面军策应。1935年1月22日,中央电令我军全力西渡嘉陵江,在广大无堡垒地带机动作战,策应红一方面军从泸州上游渡江入川。据此,我们重新调整部署,一面令部队迅速造船,一面以一部兵力出击陕南,调动沿江敌人,为强渡嘉陵江创造条件。东线那边,逐步收缩,尽力迟滞敌人。

陕南战役,达到了调动沿江敌人的目的。但红一方面军土城一战受阻,决定改向川黔滇边转移。我军因受中央1月22日作战方针的牵动,在东线、南线敌人压迫下,已陆续放弃万源、通江、仪陇等县城,主力集中在嘉陵江东岸的苍溪、旺苍、南江、巴中间,如箭在弦上,非进不可。方面军总部决定,发起强渡嘉陵江战役。一是为了策应红一方面军北上;二是为了创造战机,进取甘南,实现“川陕甘计划”。

嘉陵江西岸北起广元、南至南部沿江防线,由川敌邓锡侯、田颂尧两军扼守。据侦察,阆中、苍溪附近的沿江地段,敌守备力量薄弱,江面宽阔,水流较缓,便于我军偷渡、强渡。我们决定,采取偷渡与强渡相结合,多路突击,重点突破的战法渡江;尔后北卷西扫,摧毁敌人江防支撑点,乘胜进击甘南。

3月28日夜,方面军总部下达了渡江命令。位于苍溪以南塔子山附近的中纵队30军,首先强渡成功,席卷沿岸守敌。阆中以北的左纵队9军及苍溪以北的右纵队31军,亦相继突破敌江防,向纵深发展。次日,第二梯队4军渡江,投入战斗。我各路部队如猛虎扑羊,横扫沿江敌人,取南部,克剑阁,4月2日一举拿下天险剑门关,进而攻占昭化,包围广元,沿江400里的江防地段,均落入我手。战役第一阶段至此结束。

第二阶段是向西进击,摧毁敌人的纵深防御,解除我进取甘南的后顾之忧。我以一部兵力居右,扼阻胡宗南部南下;一部兵力居左,监视田颂尧部北进;而以主力径取梓潼、江油、中坝,打击邓锡侯部。邓锡侯为解江油之围,亲率18个团从绵阳北进,被我在江油附近打援,歼灭4个团,余敌溃逃而去。我军乘胜进占中坝、彰明、北川。这时,我们想集中兵力,北进迂回碧口,进取文、武、成、康地区。我给张国焘发报,左催右催,但他就是不表态。那时,他已决定放弃川陕根据地,正和陈昌浩忙于指挥大搬家,部队只好就地发动群众,待命行动。强渡嘉陵江战役,遂于4月21日结束。

是役历时24天。我军跨江而进,横扫直荡,先后攻克阆中、南部、剑阁、昭化、梓潼、青川、平武、彰明、北川等9座城镇,歼敌12个团,共1万余人。因张国焘迟疑不决,致使北进甘南的战机丧失,“川陕甘”计划未能实现。这是战略上的失策。红军撤出川陕根据地,仅留下千把人枪打游击,力量太小,后被敌人瓦解和消灭。如果把红33军(原川东游击军)留下,情形会好些。

总之,红四方面军撤出川陕根据地,有多方面的原因。优势敌人的联合压迫,根据地民穷财尽,策应中央红军的战略需要等等因素,决定我军主力强渡嘉陵江,另寻出路,图存发展。这与整个红军的战略大转移密切相关,不是孤立的、偶然的。

1935年5月初,党中央率红一方面军渡过金沙江,继续北上,准备在川西北建立根据地。西进川西北,接应中央红军,遂成为红四方面军的主要行动方针。

蒋介石为防止我一、四方面军“合股川西”,以便各个击破,调动刘湘、邓锡侯、孙震、胡宗南等部,四面围堵,企图将我军主力聚歼于江油、中壩地区。5月上旬,我军先后撤出彰明、中坝、青川、平武等地,向岷江地区西进。沿途经激烈战斗,突破邓锡侯在土门、北川河谷设置的数道防线,中旬进占茂县。继以一部沿岷江南下,控制了文镇关、雁门关、威州等要点,进克理县,逼近汶川。另一部沿岷江北上,进据松潘以南的镇江关及平武以南的片口等地。这带为汉、藏、羌、回等民族杂居区域,高山连绵,人口稀少,粮食产量甚低,交通运输不便,决非大军久驻之地。

两军会师,指日可待。我们一面指挥前线部队,扼阻川敌和胡宗南部的进攻;一面分兵发动群众,筹集粮食、被服、牛羊、盐巴、茶叶、羊毛等,在全军开展制作和捐献慰问品的活动,准备迎接红一方面军。从军队到地方,从总部到连队,一派紧张而热烈的景象。5月下旬,我们派30军政委李先念率领该军第88师和9军25师、27师各一部,翻山越岭,西进小金川地区,消灭守敌邓锡侯一部,迎接中央红军。在此以前,我和李先念曾就两军会合后的战略发展方向问题交换过意见,认为还是原来的“川陕甘计划”比较理想。

6月中旬,红一、四方面军先头部队胜利会师在夹金山下。毛泽东同志和党中央领导同志会见李先念,向红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表示亲切慰问。消息传来,大家极为振奋。各部队派人将一批批慰问品送往一方面军驻地,以表达对党中央和兄弟红军的怀念、爱戴、崇敬之情。欢庆会合、相互学习、加强团结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两军会合后面临的主要问题,是确定战略行动方针。也就是说,要解决在哪里建立立脚点,创造根据地,休养生息,进图发展的问题。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听取了李先念介绍的情况,经过认真研究,提出北上川陕甘边建立根据地的方针。但张国焘想南下川康边。为此,6月26日,中央政治局于两河口举行会议,讨论战略行动方针问题。28日,作出了“集中主力向北进攻”,“首先取得甘肃南部以创造川陕甘根据地”的决定。同时,中央军委制定了松潘战役计划,以松潘为突破口,打开北进甘南的通道。具体部署是:以岷江东岸四方面军一部,组成岷江支队,由王树声率领,牵制川军及胡宗南部南向;岷江西岸红一、四方面军主力,分三路北进松潘地区及其东北地带,突击胡敌侧背,攻取松潘。右路由陈昌浩率领,中路由徐向前率领,左路由林彪、聂荣臻、彭德怀、杨尚昆率领;以中、左两路为中心,迂回攻击松潘守敌。

松潘一带,山高谷深,粮缺人稀,大部队运动十分困难。该城城墙坚厚,地势险要,确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自明朝以来,就是扼控川西北至甘南的军事重镇。根据那里的地形条件和军委的作战部署,我们决心以黑水、芦花为战略后方,北出迂回松潘,实行多路突击。7月6日,我和陈昌浩分别率中、右纵队,从理县、茂县出发;岷江支队也开始行动。10日,一、四方面军先头部队攻占毛儿盖。中旬,岷江支队进占距松潘10余里的塔子山,与胡敌对峙;右路纵队一部,攻克松潘附近的要点牦牛沟;中路纵队沿途拔除一些敌据点后,进至维谷附近,因受黑水河所阻,经先期到达芦花的彭德怀率1个团架桥接应,才顺利渡河,于中旬末抵黑水、芦花地区。

胡敌发现红军企图攻击松潘,北进甘南,及将主力27个团集结在松潘、漳腊、南坪一线,凭险扼阻。追击中央红军的薛岳部,亦从川南北进川甘边,配合胡敌截击我军。我一、四方面军主力北进后,懋功、绥靖、北川、茂县、威州等地,均为川军占领。敌前堵后追,企图将红军压入荒无人烟的草地,陷我于不战而毙的绝境。

大敌当前,情势艰险,党和红军的团结,具有头等重要的意义,但是,两军会合后不久,这种团结便受到损害,并且发展到日趋明朗化的地步。

察其原因,主要是张国焘怀有野心,想当头头,和中央闹对立。同时,博古、凯丰等同志对四方面军横加指责,乱扣帽子,也起了不好的作用。张国焘与中央闹矛盾,始自战略方针问题。当两军会合时,中央主张北上,他则主张南下,这才召开两河口会议,统一战略思想。他见一方面军损失很大,兵力不多,野心便油然而生。两河口会议后,中央慰问团到杂谷脑慰问四方面军,他竟借口“统一军事指挥”,公然伸手向中央要权。此后,又不断向下面散布“中央政治路线有问题”、“中央红军的损失应由中央负责”、“军事指挥不统一”、“人家瞧不起四方面军这些老土”等,还派人找一方面军的同志了解会理会议、遵义会议的情况,实际上是进行反中央的活动。博古、凯丰等亦不顾两军团结的大局,指责四方面军撤离鄂豫皖和川陕根据地是“逃跑主义”,还有什么“军阀主义”、“土匪作风”、“政治落后”等等,甚至公开写文章抨击。这套“左”的做法,伤害了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感情,也给了张国焘以挑唆的借口。

在芦花,我第一次见到毛泽东、朱德、周恩来、张闻天等领导同志。毛泽东同志亲自将1枚金质五星奖章授予我,以表彰四方面军的英勇斗争。朱德总司令语重心长地同我谈过两军加强团结、取长补短的问题。鉴于一方面军兵员损失很大,我们建议,从四方面军抽几个建制团补给他们;也请他们调些干部来四方面军,以利相互学习。经中央批准,我们调了3个团共3800人去一方面军;从一方面军调来李卓然、张宗逊、陈伯钧、李天佑、李聚奎、朱良才等同志,在总部工作或任军参谋长、政治部主任等职。7月18日,军委公布了由朱德任红军总司令、张国焘任红军总政委的命令,20日,决定调整军队组织系列,组成前敌指挥部,由徐向前任总指挥,陈昌浩任政治委员,叶剑英任参谋长。接着中央政治局召开扩大会议,听取四方面军领导人的汇报。会上,张国焘介绍了撤出鄂豫皖根据地、川陕根据地的原因和经过,我汇报了军事工作情况,陈昌浩汇报了政治工作情况。中央领导同志对四方面军的英勇斗争作了肯定评价,没有出现新的争执,大家都很高兴。

为夺取松潘,我和陈昌浩、叶剑英率前敌指挥部及一部兵力,于7月22日出发,向毛儿盖进军。在毛儿盖,组织部队多路突击松潘。但因敌人兵力集中,凭险固守,我军装备太差,不论正面进攻或迂回突击,均难奏效。此路不通,只得另辟北进的通道。

8月初,军委在毛儿盖召开军事会议,重新研究敌情,确定行动方针和部署。

会议决定,放弃攻打松潘的作战计划,红军主力改道经阿坝出夏洮流域,进据甘南。会上,我和陈昌浩提议,最大限度地集中兵力,向一个方向突击。张国焘则主张,兵分左右两路北进。会议采纳了张国焘的意见,制定了《夏洮战役计划》。以5军、9军、31军、32军、33军组成左路军,由红军总司令部率领,取阿坝,控墨洼,继出夏河;以1军、4军、30军组成右路军,由前敌指挥部率领,穿越草地,出巴西、班佑地区北进,万一无路可走,再改道经阿坝前进。彭德怀率3军及4军一部殿后,掩护中央机关前进。

張国焘野心不死,会后又节外生枝,要中央政治局开会,解决“政治路线问题”。于是,中央政治局举行沙窝会议,作出《中央关于一、四方面军会合后的政治形势与任务的决议》,粉碎了张国焘的篡夺党和红军领导权的企图。那时,部队在毛儿盖地区陷于绝粮困境,吃野菜、黄麻,嘴巴都吃肿了。我着急万分,催张国焘出发。中旬,朱德、张国焘、刘伯承率左路军出动。右路军这边,则积极进行穿越草地的准备工作。

8月20日,中央政治局在毛儿盖召开扩大会议,再次讨论战略行动方针。出席会议的有张闻天、博古、王稼祥、陈昌浩(沙窝会议上补选为政治局委员)、凯丰、邓发,列席会议的有李富春、徐向前、林彪、聂荣臻、李先念。毛泽东首先发言,强调了北出夏洮流域后向东发展的方针,与会同志均表示同意。最后,毛泽东作了结论,大意是:第一,红军北出后向东还是向西,是全局中的关键。向东,是积极的方针;向西,将陷红军于不利的地区。第二,从洮河左岸或右岸前进,可视情况而定。如有可能,即采取包座至岷州的路线,北出甘南。第三,左路军应向右路军靠拢而不是相反。阿坝可速打一下,但后续部队应不经阿坝而向右路军靠拢。总之,必须以岷州、洮河地区为中心,向东发展,决不应因遇到一些困难,转而向西。会议一致决定,以毛泽东同志的发言为基本内容,形成《中央关于目前战略方针之补充决定》。

这次会议,改变了《夏洮战役计划》的部署,变右路军为北出主力;左路军为战略预备队,从阿坝地区东折,向右路军靠拢,共出甘南。会后,党中央及前敌指挥部分别将这一决定电告已占领阿坝的左路军。

根据毛儿盖会议的决定,右路军从8月21日相继出动,开始了征服草地的艰难进军。茫茫大草原,草深过膝,沼泽遍地,荒无人烟。气候乍暖乍寒,变幻无常,忽而骄阳高照,忽而雨雪交加。有不少绿草覆盖的泥沼,都是陷人坑,人和牲口掉到里面,越陷越深,直至被吞没。没有粮食,靠挖野菜、啃皮带充饥。红军指战员发扬高度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不为饥饿、疲乏、寒冷、暴风雨、伤病、死亡所屈服,万众一心,前仆后继,奋勇前进。经5昼夜行军,终于穿过草地,到达班佑、巴西地区。这带系半农半牧区,粮食和牛羊较多,部队安顿下来,清点人数,补充给养,恢复疲劳,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据侦察,离巴西、班佑不远的上下包座地区,有胡宗南部1团多兵力扼守,卡住我军北进的通道。胡宗南发现红军穿过草地,又急派其驻漳腊的伍诚仁第49师星夜驰援包座。该地处于群山之间,周围尽是原始森林,地势险要,碉堡密布,易守而难攻。强占包座,是摆在我们面前的紧迫任务。

我们向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建议,攻打包座的任务,由四方面军的4军、30军承担。毛泽东同意。具体作战部署是:以30军89师264团攻击包座南部的大戒寺;88师两个团及89师另两个团布于包座西北地区,相机打援;4军一部攻击包座以北的求吉寺;1军作预备队,并负责保护党中央的安全。8月29日战斗打响,经3天激战,我歼灭包座守敌及援敌第49师,毙伤俘敌约5000人,缴获大批粮食、马匹、牛羊和军用物资,为全军打开了北进通道。这一仗,红30军立了大功,发扬了近战夜战威力和“狠、硬、快、猛、活”的战斗作风,攻坚破垒,伏击打援,分割歼敌,都很出色。

为集中兵力,火速北进,党中央和我们连电左路军,催其速离阿坝,横穿草地,向右路军靠拢。我们还令4军抽出1个团,预备粮食、马匹、牦牛,以便前往草地接应他们。可是张国焘变了卦,借口噶曲河涨水,部队缺粮,无向导,竟令已到达草地边沿的左路军停止前进,重返阿坝,准备南下。电报打来打去,毫无结果。北上和南下之争,成为关系党和红军命运、前途的斗争焦点。

张国焘顽固坚持南下方针,拒不执行党中央的北进指示,9月8日电令我和陈昌浩率右路军南下。事态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们夹在中间,十分为难。陈昌浩和我商量,决定由他带上电报,如实向党中央汇报。当晚,中央领导同志召集我们在周恩来住地开会,针对张国焘的南下电令,以恩来、洛甫、博古、向前、昌浩、泽东、稼祥7人的名义,电告张国焘,陈说南下之弊与北进之利,着其执行北进方针。张国焘9日复电,仍坚持南下。陈昌浩这时改变了态度,同意执行张国焘的南下命令,我不愿把四方面军分成两半,也同意南下。

10日凌晨,党中央率1、3军团单独北上。前面有的干部不明真象,打电话来问:中央红军单独走了,还设警戒哨,我们打不打?陈昌浩拿着电话筒问我怎么办?我说:哪有红军打红军的道理!叫他们听指挥,无论如何不能打!避免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过后,我们根据张国焘的命令,率4军、30军及红军大学部分人员再次越草地,开始了南下的进军。

南下之初,左右两路军向马塘、松岗、党坝一带集结。在卓木碉(足木脚),张国焘召开高级干部会议,利用党中央单独率1、3军团北上一事,大肆煽动,公然另立“中央”,打出了分裂主义的旗帜。会上,朱德、刘伯承同志对张国焘的分裂行为,进行严肃斗争,反映了一、四方面军广大指战员的共同心声。

南下部队,包括红四方面军的5个军及原一方面军的5、9军团(即5军、32军)。蒋介石发现红军少部兵力北上,大部兵力南下,乃令薛岳等嫡系部队和川军向川西南地区集结,准备与我决战。

我军南下的第一个战役,是攻取绥靖、崇化、丹巴、懋功,打通进军川西南的通道。总部决定以5军、9军25师、31军93师组成右纵队,沿大金川右岸前进,抢占绥靖、丹巴;以4军、32军及9军27师大部组成左纵队,在大金川以东地区进攻,夺取崇化、懋功;33军及9军27师1个团,驻守马塘、梦笔山地区,屏障红军总司令部;31军91师师部及277团、红军大学,留守阿坝,掩护后方。

10月8日,我左、右两路纵队发起进攻。大小金川地区地势复杂,多高山绝壁、峡谷急流。我军机智英勇,灵活迅速,充分发挥山地战、隘路战、近战、奇袭、夜袭的特长,大胆迂回穿插,斩关夺隘,消灭敌人。10多天内,连克绥靖、丹巴、崇化、懋功及日隆关、巴郎关、火烧坪、邓生等地,共击溃刘文辉部、杨森部6个旅,毙俘敌3000余人。

第二个战役是攻取天全、芦山、名山、雅安、邛崃、大邑,以便进而直下川西平原。具体部署为:以4军、32军为右纵队,由丹巴经金汤攻取天全,并以一部向汉源、荥经活动;以30军全部、31军93师及91师两个团、9军25师为中纵队,取宝兴、芦山,得手后向名山、雅安及其东北地区进攻;以9军27师为左纵队,除以一部巩固抚边、懋功外,主力向东伸进,威胁理县、灌县、大邑之敌。另以5军为右支队,巩固丹巴地区;33军为左支队,留驻马塘、两河口,相继威胁理县,占领威州;以31军91师师部率277团,驻守达维、懋功。

10月24日,我军展开进攻。10余日内,连克宝兴、天全、芦山等县城,进围名山,前锋直逼邛崃县境,共毙俘川敌5000人以上。再打下去,便是人稠粮丰的川西平原,利于我军获得较大补充。刘湘为确保成都、重庆,急调其主力王缵绪、唐式遵、范绍曾等部及李家钰部,向名山东北集结,连同原来的守敌,共80余团,堵击我军。11月中旬,我军再次发起进攻,集中15个团的兵力,沿名山、邛崃间的大道破垒前进,连克重镇百丈及黑竹关、治安场、王店子。19日,刘湘挥军反扑,以十几个旅在飞机掩护下向百丈猛攻。敌我双方恶战7天7夜,打得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战况惨烈至极。这场决战,我军共毙伤敌1.5万人,自身伤亡万余人,但未能战胜敌人。刘湘的后续部队源源不断,薛岳的大军又压了上来,我们深感兵力不足,遂被迫从战役进攻转入防御。部队撤离百丈、荥经地区,转至九顶山、天品山、连花山一线,与敌对峙。

这时,川军主力集中于东面名山、邛崃地区,薛岳部6个师向南面的雅安、天全地区集结,李抱冰部则位于西南的康定、泸定地区,层层筑碉,严密封锁,伺机发起大规模进攻。我军东出或南出已不可能,只好蹲在川康边过冬。那里汉藏杂居,人口稀少,粮食、物资极为短缺。当年冬天,气候异常寒冷,部队靠棕榈衣御寒,挖土豆、野菜充饥,伤病员大量增加,缺乏医药治疗,真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事实证明,张国焘的南下方针是毫无出路的。

张国焘的南下方针,招致失败的主要原因何在?

第一,脱离了全国尤其是北方日益高涨的抗日救亡形势。他置中日民族矛盾空前激化于不顾,看不到正是这种矛盾,已成为变动国内阶级关系和规定历史进程的支配力量;看不到由于日军的侵略,已在“落后”的北方掀起民族革命的巨浪,造成有利红军生存和发展的条件;看不到党和红军的基本力量只有向北方转移,勇敢擔负起民族革命战争的领导重任,才能取得各阶层的同情和支持,粉碎蒋介石的“灭共”阴谋。因此,否认党的战略重心和武装力量从南方向北方转移的必要性、迫切性,致使四方面军的作战与民族矛盾上升的总趋势脱节。这就不能不孤立自己,限制自己,直至走向进退维谷的境地。

第二,无视敌人营垒的重大变化,与蒋介石的“灭共图川”计划碰个正着。红四方面军南下期间,正是蒋介石大力笼络和控制四川军阀,加紧其“灭共图川”步伐的关键时刻。40万川军奉蒋介石的命令整编,砍掉三分之一,军官普遍进峨嵋军官训练团轮训,各级派政工人员监督,装备物资得到很大补充,战斗力有相当大的增强。蒋介石为把“天府之国”变成他“复兴民族”的战略大本营,还利用嫡系大军入川之机,将“剿匪”指挥中心“武汉行营”迁到四川,改为“重庆行营”,并大力鼓吹“建设四川”,采取取消军阀“防区”制、“刷新”川政、训练和委派各级政权骨干、整理财政金融、兴建五大干线公路、层层筑碉设防等一系列措施。截至当年8月,四川境内修筑的碉堡达14800余座,其决心之大,可见一斑。张国焘无视蒋介石的战略企图和敌情的重大变化,捧着老“皇历”不放,要“大举反攻”,赤化四川,只有碰壁一途。

第三,夸大了在少数民族地区建立革命根据地的可能性。张国焘乍到川西北,就建立所谓“联邦政府”,一直宣扬川康边一带少数民族地区存在着和内地一样的革命形势,可以形成军队和政权去战胜敌人。殊不知革命的不平衡性,乃是中国革命的规律之一。那些地区的少数民族,虽受军阀和本民族上层统治者的双重压迫,具有自发的革命愿望,但他们在历史上与汉族形成的民族隔阂相当深重,短期内绝不易消除,奴隶制盛行,宗教势力极大,盘根错节,牢牢控制着多数处于愚昧状态的群众。加之地广人稀、刀耕火种,粮食和物资极端匮乏。这就说明,少数民族地区同内地有很大差别,不具备列宁所说的“革命形势”。张国焘抹杀这种差别,要在落后的少数民族地区创造革命形势,搞块天下,纯粹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最后,分裂不得人心。张国焘南下之初,便另立“中央”,从组织上公然分裂党。他的错误战略行动方针,是同分裂主义搅在一起的,必然遭到广大指战员的怀疑、不满和抵制。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的困难,处境的恶化,这种不满和抵制愈来愈扩大,愈来愈增长,波及全军上下,不可遏止,因而南下作战或建立根据地也就丧失了群众基础。军心不稳、士气不振,要战胜强大敌人,实现既定战略目标,当然不可能。

红四方面军南下期间,党中央率一方面军到达陕北,会合红25军、26军,立住了脚跟。共产国际高度评价中央红军的英勇长征,肯定了党的北进路线的正确性。同时,派张浩同志回国,与党中央建立了联系。

1935年12月,中央政治局举行瓦窑堡会议,作出《关于目前政治形势与党的任务的决议》,奠定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策略路线基础。“决议”要点发来,我们极为兴奋,深有“柳暗花明”之感。朱德同志和大家趁机做张国焘的工作,要他取消这边的“中央”,接受党中央的领导,以便在新的策略路线基础上,团结起来,一致对敌。张国焘被迫“急谋党内统一”,加紧同中央电报来往。经中央同意,这边取消“中央”后可组成西南局,直属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领导,暂与陕北党中央发生横的关系。这样,重新恢复党和红军的团结,就有了好的势头。

党的政治路线的重要转变,开阔了大家的视野,更使我们认识到党中央北上方针的深远意义。1936年2月间,蒋介石集中薛岳等部六七个师及川军主力,向我大举进犯。经一周激战,我军被迫撤出天全、芦山。中央来电指出:“育英动身时,曾得斯大林同志同意,主力红军可向西北及北方发展,并不反对靠近苏联。”同时,提出3个行动方案,供四方面军选择:一是北上陕甘;二是就地发展,夺取四川;三是南下与2、6军团取得近距离的会合,向云贵边发展。方面军总部讨论的结果,一致同意北上。

2月下旬,我们制定了《康(定)道(孚)炉(霍)战役计划》,分兵3路,向道孚、炉霍、甘孜进军,准备在该地区稍加休整补充,即北上陕甘。我军顶风雪,熬饥寒,翻过大雪山脉中段海拔5000多米的折多山,取道孚、炉霍,继占甘孜。至4月上旬,控制了东起丹巴,西至甘孜,南抵瞻化、泰宁,北接草地的大片地区。总部指定由李先念、何长工、李天焕、曾日三等同志组成粮食委员会,负责筹足全军平均每人半月需用的粮食,以备北上。但因当时2、6军团已转战到川黔滇边,拟与四方面军会合。朱德总司令决定,四方面军暂就地休补,待接应2、6军团后一道北上,我们都同意。

部队一面发动群众,一面整编训练。整编后的四方面军,辖4军、5军(原5军团与33军合编而成)、9军、30军、31军、32军及骑兵师、抗日救国军、红军大学等。因南下期间部队损失很大,由8万余人降到4万余人,故整编中砍掉了一些师、团的建制,并尽力精简机关人员,充实连队。地方工作在红军帮助下,甘孜、道孚、丹巴等县,均成立了“波巴依得瓦”政府(藏族人民政府)。根据新的策略路线,注意开展藏族上层人士与喇嘛的统一战线工作。我军与藏民的关系处得比较好,扩大了党和红军的影响,基本保证了筹集物资任务的完成。4月中旬,我们派4军、32军一部南下,歼敌两个多团,占领东、西俄洛,将李抱冰部阻于雅江以东,以策应2、6军团北上。2、6军团即将与我军会师的消息,鼓舞着全军指战员和藏族同胞,赶制慰问品,捐献粮食、牛羊、衣物,准备文娱节目,气氛十分感人。

在此期间,西北的局势发展很快。我党与张学良建立了统战关系,并积极开展杨虎城的工作。红一方面军东征胜利回师,继而转为西征,向宁夏境内发展。5月下旬,中央来电,要求四、二方面军早日北上,或出青海,或出甘肃,以便三大主力红军并肩战斗,打通苏联,首先造成西北的抗日局面。红军总部和方面军部队一致决定,待二方面军上来后,立即北进。6月中旬,张国焘宣布取消伪中央。这是张国焘分裂主义的破产,也是党的团结方针的伟大胜利。

7月初,二、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四方面军先行,二方面军跟进,共同北上。任弼时同志高度评价两军会合后的团结气氛,积极为促进党和红军的团结而努力。他在7月10日致电黨中央:“四方面军曾以很大动员迎接慰劳2、6军。现在二、四方面军阶级友爱的关系极好,在目前政治形势和党的策略路线决议基础上是团结一致的。”他不顾劳累,在甘孜,在行军途中,分别找红军总部和四方面军领导同志谈话,了解过去党内分歧的经过,实事求是、珍重团结之情,溢于言表。弼时同志向中央建议,在三个方面军靠拢时,召集一次中央扩大会议或政治局扩大会议,并请共产国际派代表出席,分清是非,消除以往的分歧与隔阂。中央同意他的意见。7月27日,中央批准组成西北局,张国焘任书记,任弼时任副书记,统一领导二、四方面军的工作。

二、四方面军的广大指战员,团结战斗,排除万难,于8月初胜利通过草地,到达包座地区。三大主力红军会合在望,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令人鼓舞、令人振奋的光明前景。

蒋介石发现我军北上,急令甘南、青海的王均、毛炳文、鲁大昌、马步芳等部,布防堵截。同时,令解决“两广事件”的胡宗南部,从长沙回师,兼程向陕甘开进。中央指示我们,速出甘南,抢占腊子口,攻占岷州,以打破敌人的堵截计划。

据此,我们制定了《岷(州)洮(州)西(固)战役计划》。决心乘敌尚未部署就绪,先机夺取岷州、洮州、西固地区,以利北进陕甘苏区。8月5日至12日,由四方面军组成的第1、2纵队,二方面军组成的第3纵队,相继出动,向甘南突击。至8月下旬,先后攻占了漳县、洮州、渭源三座县城及岷州、陇西、临夏、武山、西固等县的广大乡镇地区。敌人要想阻止三个方面军的会合,已绝不可能。

但这时,中央为尽快形成西北抗日局面,正在调整战略部署。而且,陕甘苏区人口仅40万,粮食无继,物资奇缺,境内多深沟秃岭,不利大部队运动和久驻。三个方面军都挤到那里,根本没有出路。因而,中央一面提出红军占领河西地带的计划,与各方协商;一面令二、四方面军暂据甘南,创造根据地,适时担负新的战斗任务。

8月25日,党中央向共产国际中共代表团报告了“河西计划”的依据和内容:“为着避免与南京冲突,便利同国民党成立反日(战线),为着靠近苏联反对日本截断中苏关系的企图,为着保全现有根据地,红军主力必须占领甘肃西部、宁夏、绥远一带。”“无论如何困难,我们决乘结冰时节,以主力西渡接近新疆与外蒙”。具体部署为:以一方面军1.5万人攻宁夏,12月渡黄河,其余部队保卫陕甘苏区;以四方面军12月从兰州以南渡河,首先占领青海一部地区为根据地,待明年春暖向甘西前进;以二方面军在甘南地区,与陕南、陕甘苏区互为策应。“以上是基于今冬至明年以占领黄河以西为基本方针之作战计划。”如这一计划暂时无法实现,“则我们只好决心作黄河以东之计划,把三个方面军之发展方向放到甘南、陕南、川北、豫西与鄂西,待明年冬天才执行黄河以西的计划。”接着,中央即将陕甘根据地的困难情形及上述计划的内容,陆续向西北局通报,并询问四方面军有无把握,独力进取青海、甘西。我们对河西的敌情、民情作了初步调查了解,认为是有把握的,同意担负这一任务。

对9至11月份三个方面军的行动,中央作了如下布置:(一)一方面军主力占领海原、固原及其以南地区,余部保卫陕甘苏区及关中苏区。(二)四方面军占领临潭、岷州、漳县、渭源、武山、通渭地区,发展甘南根据地。(三)二方面军东出陕甘交界的凤县、宝鸡、两当、徽县等地,将陕南苏区与甘南苏区连接起来。这是一个临时的、机动的部署。如共产国际同意河西计划,一方面军即可从陕甘宁边西出,夺取宁夏;四方面军则从甘南西进,取青海、甘西;二方面军和其余部队在河东牵制敌人,配合一、四方面军渡河作战。如共产国际不同意河西计划,二方面军东出陕南、甘南交界处,对实现向“甘南、陕南、川北、豫西和鄂西”发展的河东计划,亦是有利的。根据上述要求,二方面军在贺龙、任弼时、关向应、刘伯承率领下,向西和、礼县、徽县、两当一带进击。四方面军一部,进克渭源、通渭,但岷州屡攻未下,与敌成对峙状态。

共产国际批准了河西计划,同意红军占领宁夏、甘西,接通苏联。

当时回开西北的胡宗南部先头旅即将抵达咸阳,后续部队正兼程急进。中央决定,红军先取宁夏,后取甘西,以一部主力扼阻胡敌西进。要求一方面军11月份攻取金积、灵武,12月渡河占领宁夏北部;四方面军立即北上,控制西兰通道,阻击胡敌,11月攻取靖远至中卫一线,12月渡河进击宁南;二方面军在陕甘边积极活动,陕甘苏区派出游击支队至泾水以南,共同牵制胡敌。这一部署,以四方面军北上控制西兰通道,迎击胡敌,保证先取宁夏为重点。“至于占領甘肃西部,候宁夏占领取得国际帮助后,再分兵略取之。”为接应四方面军北上作战,9月中旬,中央令聂荣臻率红1师、2师南出,向静宁、会宁一带前进。

9月18日,西北局发布《通(渭)庄(浪)静(宁)会(宁)战役纲领》,准备北上迎击胡敌。这是岷州会议的决定。前敌指挥部据此开始调动队伍。但张国焘反对,连夜来漳县,召集我和周纯全、李特、李先念等面谈,说明四方面军独力在西兰通道地区与胡敌决战不利,北上陕甘无法解决就粮问题。提出应以一部吸引胡敌南下,主力先机渡河,抢占兰州以北的永登、红城子一带作立脚点,冬季策应一方面军渡河,共取宁夏。从军事上看,这个方案不无道理。一是避免主力在不利地区与胡敌决战;二是以一部兵力吸敌南进,可减轻对一方面军的压力;三是利于解决部队就粮问题;四是并不违背中央先取宁夏、后取甘西的战略方针。因此,我们同意照此方案行动。张国焘遂一面调动部队,一面电告朱德、陈昌浩来漳县面商。朱总司令和陈昌浩来后,见这边意见一致,部队已向河边开进,便未再坚持岷州会议的方案。

我率先头部队向洮州以西进发,途中调查,得知黄河对岸已进入大雪封山季节,大军难行。于是折回洮州,向朱、张汇报。这时,中央亦电令四方面军停止西进,迅速北上。方面军总部一致决定,执行原定的《通庄静会战役计划》。29日下达了北进命令。

9月30日,我军分为5路纵队,撤离甘南,向通渭、庄浪、静宁、会宁地区疾进。接着,二方面军亦奉令北上。10月上中旬,3个方面军的先头部队在静会地区胜利会师,准备阻击胡敌,跨河夺取宁夏,及早实现西北抗日局面,推动全国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形成。从此中国革命揭开了新篇章。

“长征是历史纪录上的第一次,长征是宣言书,长征是宣传队,长征是播种机。”伟大的长征,以红军的胜利和敌人的失败而告终,证明中国共产党及其缔造的人民军队,具有无比强大的生命力。红四方面军的长征,既要战胜强大敌人的围堵和恶劣自然条件的限制,又要克服张国焘的分裂主义,更有它的特殊艰难性。但是,依靠着党的领导,依靠着人民的支持,依靠着兄弟方面军的策应,依靠着广大指战员百折不挠的英勇奋斗精神,这支英雄部队终于冲过层层暗礁险滩,保存了有生力量4万人,胜利到达目的地。中国工农红军万里长征的光辉业绩,将流传千秋,永放光芒!

(原载《红军长征·回忆史料》(1),解放军出版社1990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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