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运强国各有一套“领奖台计划”

本报驻韩国、美国、英国记者 陈尚文 文清 纪双城　王会聪

编者按：“里约2016：中国奥运工厂冠军减产。”美国全国广播公司在点评里约奥运会时，提到中国“国营体育机构”已帮中国人在短短30多年里突破夏季奥运会500枚奖牌大关，但中国代表团在里约的表现却在提醒——“举国体制”能否跟得上时代的变化。实际上，无论“举国体制”还是市场化，对于竞技体育来说，最终都要拿出成绩，各国为此也一直在探寻适应竞技体育发展的选拔和训练机制。英国用20年的全民投入彻底洗掉亚特兰大奥运会的低迷，韩国用10年封闭训练获得历史首金，罗马尼亚人带来的“封闭训练”为美国女子体操创造奇迹，这些都算得上是“举国体制”的活学活用。

英国：投入500万英镑换一枚金牌

“英国金牌数超中国，是德法两国金牌数的总和，靠的也是‘举国体制。”对于中国人类似的议论，英国人并非完全接受，主要是觉得奖牌并非简单地靠金钱投入就能换来。但20年来，类似于“举国体制”的“英国体育”战略不仅帮助英国在最近几届奥运会上表现优异，还在全社会营造出一种竞争和重视自身健康的氛围。

在伦敦西区泰晤士河畔的里奇蒙德小镇，《环球时报》记者18日采访了在一家赛艇俱乐部接受业余训练的电气工程师托马斯。谈到英国此前已夺得赛艇项目3枚金牌、2枚银牌，托马斯兴奋地说，参赛的一些选手都是他的朋友，他希望自己也能代表英国出战国际赛事。这样的一个小镇赛艇俱乐部，只是英国这些年在体育上庞大投入的一个缩影。按托马斯的说法，他每个月花100多英镑（100英镑约合855元人民币）来此训练，比去商业健身房的花销还要少，在这样的黄金地段开一家赛艇俱乐部，还不如开家酒吧赚钱，但俱乐部沾了英国体育发展“举国体制”的光。

1996年亚特兰大奥运会英国“惨败”，只尴尬地获得一枚金牌，这促使英国政府决心成立国家彩票基金以筹措体育经费，再把经费划拨给能培养夺得奖牌运动员的体育机构，借此重振民族威望——这就是于1997年成立“英国体育(U.K.Sport)”理事会的背景。“英国体育”最初扶植重点是英国的赛艇、帆船、自行车、田径等长项。赞同这一政策的英国人认为这是一条务实的路子，“英国体育”根除了“体制障碍”，为可能出成绩的运动员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到2014年，英国国家彩票基金筹到约310亿英镑，其中1/5用于体育领域。

据了解，为支持奥运优势项目，英国设立专项体育资金以期实现“决不妥协的金牌战略”：一部分为“领奖台计划”，优势项目的运动员每人每年有价值5万英镑的补贴，另一部分为“发展计划”，帮助普通项目的运动员成为世界级选手，每人每年可以得到价值3万英镑的补贴。在英国金牌战略的努力下，优势项目的运动员都转为全职的职业选手，由英国体协向运动员提供教练、运动科学、医疗、运动设备、专家团队及其他服务。

英国通过这种方式，为各地体育发展，为奥运和残奥会有优势的竞技项目投放动辄上亿英镑的资金，而且营造出全民投身体育事业的氛围。但英国也意识到其中存在的问题。英国《独立报》在盘点奥运大丰收时说，每一枚金牌背后有500万英镑的投入，反映出的是“投入带来成绩”，但值得担心的是随着英国脱欧，如果国家很难保证对体育的必要投资和投入，那么英国的奥运优势将终结。

此外，英国的中学和大学都非常重视体育，但并不是所有的学生都看重竞技体育，并对输赢感到压力。英国玛丽勒本板球俱乐部和慈善机构“闪耀的机会”2014年对1000名青少年及其家长的调查发现，有64%的8岁到16岁的孩子表示，如果输赢不再被纳入考量范围，他们将会“松一口气并感到运动的快乐”。2012年伦敦奥运会后，时任英国文化、媒体与体育大臣亨特曾表示，要借英国在本土取得的佳绩，完善校园体育教育，增加学生的参与度。

英国体坛的“举国体制”还包括从国际上招揽强手。那些能获得英国国籍的外来人才被英国媒体形容为“塑料英国人”，并对他们褒贬不一。拥有英、美双重国籍的蒂芙尼·波特曾作为英国田径队队长出赛，但却拒绝唱英国国歌，被人讽刺为“塑料人缺少一颗英国心”。有了国家彩票基金筹措的资金，英国也在一些有望冲击金牌的项目上聘请国外教练，并在里约奥运会收到回报，如获得“英国跳水首金”——男子双人三米板冠军的两位选手请的就是中国教练。▲

封闭集训成就美国体操梦之队

“什么样的国家能赢得最多奥运金牌？”贝鲁特美国大学比较政治学助理教授、《奥运会中的国家成败》一书作者丹耶尔·赖彻近日在《华盛顿邮报》撰文，并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在这位德国学者看来，答案似乎很明确：历届奥运会世界人口大国印度得牌太少，拉美小国古巴胜过巴西、阿根廷等大国，特别是从肯尼亚赢得奖牌数是沙特的29倍，而其人均GDP仅为后者1/17来看，财富和人口规模并非通往体育强国的仅有途径，只要拥有“合适”政策，小国也能创造奇迹。

赖彻通过研究得出的答案是“政策”，要想在奥运赛场取得佳绩，靠的是“WISE”（聪明的）法则。其中，W（women）代表鼓励女性参与体育，I（institutionalizing）代表使国家体育促进措施体制化，S（specializing）代表专攻有发展前景的体育项目，E（earlyadop⁃tion）代表尽早开展新增的（奥运）体育项目等。赖彻举例说，中国的奥运女选手占51%，是世界上女运动员参与度最高的代表团。相比之下，西亚等国女运动员参与度太低。一项基于2012年伦敦奥运会和2014年冬奥会的研究发现，一个国家的男女平等程度与其奥运奖牌总数密切相关。苏联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率先开展实施举国体制，通过“集中化的体制”选拔运动员，为其提供资金、一流训练设施、教练和科学的专业技能等。澳大利亚竞技运动学院（AIS）、挪威“奥林匹亚”（OT）两家带有举国体制性质的机构也因高效产出被称为“奖牌工厂”。此外，韩国在1983年设立“体育部”，英国从1997年设立“英国体育”都帮两国提升了奥运成绩。尽管美国并未设立体育主管部门，但美国奥委会是促进其国内精英体育运动的主要组织。在重点项目上，澳大利亚集中发展游泳、中国重点投入女子举重项目（2000年成为奥运会正式项目）、埃塞俄比亚长跑、牙买加短跑、古巴拳击都是“专攻出彩”的典范。而瑞典、芬兰等国缺少这样的国家体制和“术业有专攻”的战略，因此近些年奥运奖牌大不如前。

46枚金牌、37枚银牌、38枚铜牌，美国队在里约奥运依旧大放异彩。美国靠的也是赖彻提出的“WISE”法则，只是“举国体制”带有十足的美国味道。美国代表团共派出555名运动员，其中436名运动员是在读大学生或准大学生。这意味着美国代表队成员中的80%是来自美国高校运动队。美国奥委会大学合作伙伴项目主任沙拉·威尔罕姆表示，大学在培养运动员方面不仅投入大，而且培养计划详尽周全。除给运动员全额奖学金外，大学还为运动员提供最好的专项运动设施，对运动员进行运动心理辅导加强其竞技状态，为运动员制定包括运动膳食在内的健康计划，聘请优秀教练进行执教等。

美国大学运动队还与美国体操协会等专项运动协会、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美国奥委会等体育机构建立良好的合作伙伴机制，有效整合社会体育运动资源，培养精英运动员。其中，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在培养奥运冠军之路上功不可没。NCAA是由美国约1200个大学体育协会或个人组成的全国性业余体育协会，该组织的主要活动是每年举办各种体育项目的联赛，以推动运动员的竞技水平。NCAA旗下拥有433名国际运动员，为本次美国奥运代表队输送了110多名运动员。

美国女子体操代表队在里约奥运会可谓“笑傲江湖”，夺得团体金牌和多个单项的金银铜牌。该队领队玛莎·卡罗利认为，姑娘们表现出色是凭借目前行之有效的训练体制。玛莎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强调，凡是体操强国都有一套体系，即精英运动员必须在国家体操训练中心集训一年，但这一方式过去在美国行不通，美国人都是自行训练。曾是罗马尼亚体操队员的玛莎对东欧国家集中训练体制进行改良，以适应美国的个体训练法。每个月，玛莎都将全美体操精英和她们的教练集中在得克萨斯州的美国体操全国训练中心，进行为期一周的封闭集训，大家一起交流。利用集训，体操协会还为大赛甄选人才。玛莎针对美国女子体操运动特别定制的这套“半集中式训练体系”，开始时也遭到其他体操教练的反对，但事实证明，美国女子体操队的成绩突飞猛进。▲

韩举国选拔射箭队员日倾力培养乒球国手

在韩国，射箭等传统优势项目的选拔靠的也是典型的举国体制。9金3银9铜位列奖牌榜第8位的战绩让韩国人觉得基本满意，其中传统强项射箭、跆拳道表现优异，特别是韩国队首次包揽奥运男女射箭项目4枚金牌。8月16日，在仁川国际机场，韩国射箭男队载誉而归，主教练在机场接受韩国媒体采访时说，“今天的成功离不开选手苦练、射箭协会及协会会长等人的贡献”。据韩国《体育朝鲜》报道，韩国射箭称霸世界的背后，与韩国射箭协会的良好运营有关。韩国射箭协会会长郑义宣，和其父亲现代汽车集团会长郑梦九一样，对射箭协会大力支持，让选手可以在毫无杂音、毫无负担的情况下训练。而实力成为韩国国家选手的唯一标准，这是韩国射箭的根本原则，人脉等其他因素都不能凌驾于实力之上。9月3日，韩国射箭全国综合选手选拔大战又要拉开序幕。在包揽里约奥运会射箭项目所有金牌不到一个月后，韩国的射箭高手们就要为拿到下一次大赛的比赛资格展开激烈竞争。

据了解，韩国射箭队每年都会重新选拔国家队选手，通过十次以上的比赛，从1500人大名单中选拔大约120人；然后再选出男女各12人，通过三次考评比赛，各留下4人；最后再淘汰一人，组成3人的奥运国家队。里约奥运会女子团体冠军、个人射箭季军奇甫倍说：“即使不是我，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人，都有获金牌的实力。”里约奥运会女子个人金牌得主张惠珍就是因为在伦敦奥运会前状态不佳，未能入选国家队。韩国透明的预选制度，成为各国射箭协会效仿的榜样。和韩国射箭协会一样，韩国跆拳道协会、游泳联盟等协会也是培养、选拔国家选手的重要机构。

从国家到协会，韩国体育强项走了这样一段路。1948年韩国第一次参加奥运会，但几届奥运会一直与金牌无缘。1966年6月，为给运动员创造相对封闭的训练环境，韩国政府投资兴建泰陵选手村。10年后，加拿大蒙特利尔奥运会，韩国人在摔跤项目中获得首枚奥运会金牌。泰陵选手村位于首尔东郊芦草区，有大大小小18个训练场馆，还设有体育科学研究院。如今，韩国体育赛事也有职业化和非职业化之分。前者包括棒球、足球和篮球等。射箭项目在韩国拥有广泛的群众基础和传统，但还没有开展成熟的职业联赛，顶尖选手需依靠征战国际大赛来体现自身价值。韩国射箭协会的运作也离不开企业赞助和国家补贴。

在里约奥运会上，日本男女乒乓球队都取得不错战绩，这让日本对2020年东京奥运会的乒乓球赛场有了更多期待。按照日本《东京体育》的评论，乒乓球项目的“举国体制”起了作用，如男子单打铜牌得主、男子团体银牌成员水谷隼就是2008年日本奥委会开始实施“学校优秀乒乓球人才培养计划”中的重点培养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