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东虢国地望

□任 伟

再论东虢国地望

□任 伟

西周初年，疆域辽阔，统治者将宗族、姻亲等分派到各地，广建子国，拱卫王室。关于这一问题，我曾做过专题研究。周文王之弟虢仲、虢叔均受分封，建邦立国。据文献记载，虢仲的封国，在今河南省荥阳市，后世称之为东虢。虢叔的封国，在今陕西省宝鸡市，后世称之为西虢。周平王东迁后，西虢随之迁于今河南省三门峡市及周边地区。宝鸡一带的西虢故地为戎狄所占，史称小虢。东迁后的西虢国横跨黄河两岸，南岸的三门峡一带又称南虢，北岸的山西平陆一带世称北虢。虢国是重要的姬姓国，学界已对其始封、地望、史迹和消亡等问题进行了诸多探讨，但由于史籍对东虢国的记载零乱纷杂且多有龃龉，加之考古发掘资料匮乏，目前的东虢国地望研究仍不明晰。而近年来在荥阳及其周边地区的考古工作中发现的新资料，为我们重新认识东虢国地望提供了重要线索。

一、史籍记载中的东虢国地望[1]

东虢国在西周中期以前的情况于文献无征。东虢之封君推测为虢仲。《左传》隐公元年杜注云：“虢叔，东虢君也……虢国，今荥阳县。”孔疏：“云虢叔封西，虢仲封东。”这处记载除了说明虢仲为东虢国的封君之外，还说明了东虢国在今河南荥阳一带。

还有其他文献也提到了东虢国的地理位置。 《国语·郑语》记载：“其济、洛、河、颍之间乎，是其子男之国，虢、郐为大，虢叔恃势，郐仲恃险。”韦昭注：“虢，东虢也。虢仲之后，姬姓也……”《诗·郑谱》引《正义》云：“谓济西、洛东、河南、颍北四水之间，其子男之国有十，惟虢、郐为大。”《史记·郑世家》《集解》引徐广曰：“虢在成皋，郐在密县。”这些记载都是说，东虢国是济、洛、河、颍之间的大国，与今荥阳市的地理位置完全相符。《汉书·地理志》曰：“成皋，故虎牢，或曰制。”《续汉书·郡国志》中记载河南尹荥阳县“有虢亭，虢叔国。”《水经·济水注》曰：“索水又东迳虢亭南，应劭曰：‘荣阳，故虢国也，’今虢亭是矣。《郡国志》：‘县有虢亭’，俗谓之平眺城……”杨守敬疏：“按亭在今荥阳县东北。”《括地志》曰：“洛川汜水县，古虢（姬）叔之国，东虢君也。”《元和郡县图志》卷五曰：“汜水县，古虢国，郑之制邑，汉之成皋县，一名虎牢。”卷七云：“东虢今荥阳县。”《通典》曰：“今郑州荥阳县，故虢国，所谓东虢也。”《通鉴地理通释》云：“虎牢之险，天下之枢也，在虢曰制，在郑曰虎牢，在韩曰成皋。”以上文献中的荥阳县、成皋、虎牢、汜水县，其地均在今荥阳市境内。这些资料都证明，东虢国在今荥阳市境内。

二、通过考古资料对东虢国都城地望的分析

文献记载基本确定了东虢国的地理范围。近年来在荥阳市境内的考古发现（图一），为我们进一步认识东虢国都城地望提供了实证支持。

（一）平咷城

前文所引史料《水经·济水注》记载：“索水又东，迳虢亭南，应劭曰：‘荥阳，故虢国也’，今虢亭是矣。司马彪《郡国志》：‘县有虢亭’，俗谓平咷城”。由文献记载可知，虢亭即平咷城，故而东虢国都城当为平咷城或其周边一带[2]。

平咷城，今称平陶城，位于荥阳市广武镇南城村东南部，目前为郑州市文物保护单位。根据近年来的考古资料可知，平咷城遗址包括古城址、制陶作坊遗址、仓窖遗址和墓葬区（图二）。城址平面呈长方形，南北长约900米，东西宽约700米。城内发现陶窑、仓窖、墓葬等遗迹，散存较多的春秋、战国、汉代陶鼎、盆、罐、豆及筒瓦、板瓦残片，陶罐上发现有“平兆用器”戳记。虽然在平咷城遗址发掘出丰富的商代、春秋战国时期文化遗存，然从现有的考古发现来看，平咷城遗址涵盖了龙山、二里头、二里岗及东周时期遗存，恰恰缺少文献中记载的东虢始封时的西周早中期的遗物，由于缺乏大规模的发掘和深入研究，平咷城与东虢的关系目前还不得而知[3]。故而现在认定平咷城为东虢国城邑仍缺乏考古学依据。

图一 遗址分布图

图二 平咷城城墙夯层及夯窝

图三 官庄遗址平面图

图四 官庄小城南门及出入口遗迹

（二）官庄遗址

1984年，在第二次全国文物普查中，官庄遗址被发现。此遗址位于荥阳市高村乡官庄村西部，地处索须河和枯河的中间地带，北依连霍高速公路，西邻荥阳至北邙的荥邙公路，南越南水北调干渠，距荥阳市区约7公里，东部及东南部部分叠压于村庄下，官庄村至大张村的乡村公路东西方向横贯遗址区的中北部。遗址东西长约1300米、南北宽约1000米，总面积约130万平方米，包含有明清、唐宋及战国、春秋、西周多个时期的文化堆积，特别是西周晚期至战国的文化遗存十分丰富，发现有西周城墙、环壕、墓葬、陶窑、房址、马坑及大量灰坑等，出土了包括青铜器、玉石器、陶器、骨蚌物品在内的大量遗物。

近年来郑州大学、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在官庄遗址进行了多次考古工作[4]。经过考古发掘得知，官庄城址位于遗址区中北部，平面呈“凸”字形，由小城、大城及遗址环壕组成（图三、四）。小城内有大量两周时期的灰坑，包括窖穴、水井、蓄水池、殉马坑等。除少量为龙山灰坑外，其余均属西周中晚期至春秋战国时期。小城内东北发掘的西周至春秋的墓地，出土了铜鼎、铜戈、陶罐、陶盆、淘豆及其它车马器、玉石蚌器，年代自西周中晚期延续至春秋时期[5]。

官庄遗址为目前中原地区已知的最大西周城址，已经发掘出西周时期的遗物和城墙，且城墙外侧有三重护城河。根据前文所述的文献资料，《国语·郑语》记载史伯之言：“济、洛、河、颖之间，子男之国，虢、郐为大，虢叔恃势，郐仲恃险。”“虢、郐为大”说明东虢国是济、洛、河、颍之间的大国，“虢叔恃势”说明东虢国防御措施严密。将文献记载与考古资料两相印证，官庄遗址的地理位置、结构布局及出土文物，均与文献记载中的东虢国相对应，有可能与东虢国的城址存在关联。

然而，将官庄城址与近年来发现的西周封国都城城址进行横向对比，官庄城址面积较小，在规模上恐不能满足封国都城的建制需求。另外，官庄城址具有三重环壕，城内发现大量物质生产遗存，应该是一座军事防卫型物资供给城池，可能是西周中晚期修建的拱卫东虢国都城的小城。

（三）车庄遗址

2008年，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车庄遗址被发现。此遗址位于荥阳市广武镇车庄村，被广武至车庄的公路分为两部分，主体部分被村庄占压，地处邙山南麓的丘陵地带，南邻枯河，北靠邙山。目前已发掘的遗址，东西长1800米，南北宽200～500米，面积约70万平方米。在村内地表和南侧沟崖、台地周围，发掘出较多的陶器残片（图五）。在遗址台地的东、西、中部均发现有文化层和灰坑。文化层厚2～3米，内涵丰富。采集陶片以灰陶为主，另有少量褐陶、黑陶、红陶等。陶质以夹砂陶、泥质陶为主，纹饰有方格纹、篮纹、绳纹等，可辨器型有折腹盆、豆、罐、大口尊等。根据采集遗物特征分析，车庄遗址应为一处跨越新石器时代龙山文化、商代、西周、春秋战国与汉代的中心聚落遗址[6]。

近年来，在车庄遗址进行了诸多考古调查、发掘工作中，发现了大量西周早、中期文化遗存[7]。因为车庄遗址主体部分被车庄村占压，未能开展更多考古工作，所以是否有城址存在仍未可知，但是值得欣慰的是，车庄遗址的发现，无论在地望还是在遗存时代上都与东虢国的史料记载更近了一步。

三、小结

东虢国是西周初年的姬姓封国，是周王朝设于东方的第一重镇，是研究西周历史的一个重要环节。将传世文献资料与考古发掘工作相结合，可以确定东虢国位于今荥阳市。荥阳平咷城因缺乏西周文化遗存，基本可以排除作为东虢国都城地望的可能。荥阳官庄遗址出土遗存基本属于西周晚期，个别或可能到西周中期，属于西周早期的遗存则基本不见，因此，官庄城址与始封的东虢国关系不大。根据荥阳车庄遗址考古工作发现的相关遗存，时代多在西周早、中期，相邻区域的竖河一带考古调查中也有较多西周早、中期遗存发现，因此，我们认为东虢国都城地望应该与车庄遗址关系密切，有可能在车庄、竖河一带分布，最终地望的确定，还有待考古工作者提供更多的资料。

注释：

[1]任伟：《西周封国考疑》，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8月版，第227页。

[2]任伟：《虢国考》，《史学月刊》，2001 年第 02 期。

[3]郑州大学历史学院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河南荥阳官庄城址周边系统调查与初步收获》，《中原文物》，2015年第04期。

[4]河南省文物局著：《荥阳官庄遗址》，科学出版社，2015年5月版。

[5]郑州大学历史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郑州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河南荥阳市官庄西周城址》，《中国文物报》，2013年3月15日。

[6]郑州市文物局文物保护单位“四有”档案。

[7]张松林、张家强、黄富成：《河南荥阳娘娘寨遗址发掘出两周重要城址》，《中国文物报》，2009年2月18日。

（作者单位：郑州市文物局）

[责任编辑 秦秀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