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地带”和“边缘地带”孰轻孰重?
2016-08-17李哲夫
李哲夫
继麦金德之后,卡普兰也许更为欣赏的是尼古拉斯·J·斯皮克曼的地缘政治观点。
罗伯特·D ·卡普兰作为一位美国的地缘政治研究者,其主要目的当然是要服务于美国的世界战略,虽然与布热津斯基等一批头脑清醒的政治家一样,他也预见到美国不可能长期地称霸世界,但仍然要千方百计使之尽可能久地保持着全球霸主的宝座。
卡普兰对麦金德的地缘政治理论是烂熟于心的。麦金德地理枢纽论的核心思想就是其被众多研究者反复引用的几句格言:“统治东欧者,必将统领中心地带;统治中心地带者,必将统领世界岛;统治世界岛者,必将统领世界。”在麦金德看来,欧亚大陆是世界经济政治文化的重心所在,在地球表面,十二分之九是海洋,欧亚大陆加上毗邻的非洲,则占有余下三分中的二分,是名副其实的世界岛,谁控制了这个世界岛,谁就控制了整个世界。因此,欧亚大陆将主导地缘政治的大棋局。麦金德所说的这个世界“心脏地带”,既包括中亚的“枢纽”地区,又包括位于西藏与蒙古高原的大河源头和从斯堪的纳维亚到安纳托利亚的广阔地域。基本上接近于冷战时期的苏联加上挪威、土耳其北部、伊朗和我国西部。
那么,这个“心脏地带”对于世界强国来说,真的有那么举足轻重吗?对此,卡普兰并不完全认同,他认为,这一心脏地带最好被视为是世界岛的权力缓冲器,而非决定性力量。事实上,麦金德也有同样的主张,他一直对俄罗斯心存惧意,曾早就提出东欧和中亚应建立起一系列的独立主权国家,如白俄罗斯、乌克兰、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塔吉克斯坦等,从而隔开俄罗斯和海上欧洲,成为欧俄博弈的缓冲区。这一设想,已经成为冷战后的现实。为此,卡普兰写道,“麦金德一个世纪前提出的理论,竟然构成了我们这个时代地缘政治的主要剧本之一”。莫非地理真的有决定世界历史大格局的魔力?
继麦金德之后,卡普兰也许更为欣赏的是尼古拉斯·J·斯皮克曼的地缘政治观点。斯皮克曼是个海权主义者,他认为,美国最初的繁荣,主要是得益于东海岸密布的河口提供的“无数有利于建设港口的位置”,以及蜿蜒悠长的海岸线。同样,美国之所以能够成为一个世界强国,则在于它在1898年美西战争之后毫无悬念地控制了加勒比海,从而才无可争议的坐上西半球霸主的宝座。按照斯皮克曼的观点,雅典之所以能称雄希腊半岛,是因为它控制了爱琴海,罗马之所以能号令西方世界,是因为它控制了地中海。不仅如此,斯皮克曼还进一步认为,对于世界强国来说,关键的是大陆边缘地带,而不是麦金德的心脏地带,“心脏地带虽可主宰欧亚大陆,但面向海洋的大陆边缘地带,才是与外部世界联系的中心”。在斯皮克曼眼里,彼得大帝是真正的地缘政治高手,他懂得边缘地带的重要。彼得大帝排除干扰,不惜血本在彼得堡建都,就是为了把俄罗斯的边界推进到海洋。而冷战时期,美国对苏联的遏制战略,归根到底也是为了防止苏联将控制范围从心脏地带扩展到大陆边缘地带。
也是这个斯皮克曼,在二战尚未结束,中国还是个贫穷落后的国家时,他就从地缘战略的角度预言中国以后有可能会成为美国在东半球的战略对手:“一个现代化、军事强大、生机勃勃的中国……不仅会对日本构成威胁,还会向西方列强在“亚洲地中海”的地位提出挑战。中国幅员辽阔,控制着广大周边海域,它在亚洲占据着类似于美国在美洲地中海的主导地位。”尽管此时美国与日本还在进行着殊死的战争,斯皮克曼依然建议战后美国应与日本结成联盟,以遏制大陆强国苏联,特别是将会崛起的中国。他特别看重日本所具有的悠久海军传统,认为这个东亚岛国在远东完全可以发挥同英国在欧洲一样的作用。今天看来,美国似乎是全盘演绎了斯皮克曼的建议。
要之,麦金德的“心脏地带”说,其精髓是,北半球由欧亚大陆和非洲大部分组成世界岛,北美则是边缘地带海洋中最重要的卫星大陆,二者共同组成世界“地缘政治的基本线”,欲争霸世界者,就必须关注这一“基本线”。而斯皮克曼的大陆边缘地带理论看起来与之十分不同,但实质上却殊途同归,相互吻合。这就是,欧洲、中东、印度次大陆和远东的边缘地带,将凭借其人口、经济和资源优势,一起控制围绕欧亚大陆的印度洋和太平洋的连绵海岸,并对欧亚大陆的心脏地带形成制衡。基于这一地缘格局,美国怎么办?卡普兰显然赞同斯皮克曼的意见,即美国应采取与相关边缘地带的国家结盟和在要冲部位建立军事基地的办法,牢牢掌控这一横贯太平洋和印度洋的世界最大海域和海上交通的控制权、支配权。然而,谁能挽住“无可奈何花落去”的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