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爽猫”传奇

威尔·帕维亚

2012年，一只长相古怪的“喵星人”出生后不久即走红网络，并掀起了互联网“云养猫”的热潮——人们爱猫，追捧猫——人们都称它为“不爽猫”（Grumpy Cat）。4年来，这只网络红猫早已成为畅销品牌，成了全球最富名猫，除了对它关怀备至的主人塔芭莎·班德森外，它拥有自己的律师、经纪人，以及3位公关傍身。今天，让我们跟着《泰晤士报》记者，一起走进这个超级明星猫和它幸运的拥有者的奇幻世界。

这是一个潮湿的夜晚，曼哈顿市中心最著名的书店外排起了“长龙”。他们中有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也有恩爱夫妇，但大多数人都有个共同点——穿着印有一只超级明星猫脸的T恤衫。我穿过马路，看见一个姑娘，她戴着耳麦，手里高举着一张宣传海报，示意大家排好队。我走过去对她说：“我是来采访‘不爽猫的。”

“不爽猫”泰达·赛斯

头戴耳麦的姑娘看了看我，对我说：“它现在不在这儿，我带你进屋里等吧。”刚走没几步，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空，一阵“轰隆”的响声后，倾盆大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落到街面上，排队的人们躁动起来，开始往街边书店的屋檐下躲雨，但那里堆满了杂物，根本无处落脚。我和姑娘一起进了屋，上到3层，来到一间堆满杂物的房间。

房间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这家店的老板叫惠特尼·胡，他正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当年克林顿总统和明星詹姆斯·弗兰克来访的故事。“但是，相比之下，我们更期待这只超级明星猫，它俨然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家伙，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不知道它的人。”

这个来自亚利桑那州的小不点，从小就像彼得·潘一样比别人小一号，以至于长大后与同龄的猫相比还是那么“精致可爱”。它有一双迷人的蓝眼睛，眼睛外圈长有黑色的毛，这使它的双眼看起来更加炯炯有神。最具代表性的是它那永远向下耷拉着的嘴角，一副满脸不爽的神态让人忍俊不禁。

随便找个屋外正在淋雨的人，都能完整地向你讲述“不爽猫”的故事，以及它是怎么坐上网络红猫第一把交椅的。“不爽猫”的真名叫泰达·赛斯，出生在亚利桑那州的平原小镇——莫里斯顿，在当地一名女服务员的呵护下，赛斯一天天地长大。一天，女服务员的哥哥来家里做客，看见这只有点古怪的可爱小猫，就随手拍下照片发在了著名新闻网站“红迪网”上。她的哥哥是时代华纳公司的一位工程师，所以一开始很多人质疑他的照片是PS过的，他们不相信会有猫咪长成这样。为了证明照片的真实性，他又拍下很多视频发在网上。从此，人们便爱上了“不爽猫”。在互联网传播公司老总本·拉什斯的帮助下，泰达·赛斯摇身一变成了一只超级明星猫。它登上了杂志封面，头像被印在咖啡杯上，甚至还成了宠物食品的代言人。

“不爽猫”与主人塔芭莎·班德森

2013年，在为这只“不爽猫”拍摄的纪录片中，拉什斯强调：“‘不爽猫才是时下的流行元素，像米老鼠那样的老伙计已经提不起人们的胃口了。‘不爽猫才是未来。”我也采访过这只超级明星猫的律师起亚先生，他一手策划把“不爽猫”推广到全球。他还说，现在“不爽猫”只要皱皱眉头就价值100万美元。“我坚信未来会有更多人愿意花高价关注它的一颦一笑呢。”他自信地说道。

3年过去了，现实果真如此，“不爽猫”的人气更旺了。起亚先生说：“我们现在有各种各样的业务可以做，比如服装、扑克牌、钥匙链、磁铁、小挂饰、明信片、食品广告等等。我们刚刚与麦当劳合作，销量好得惊人。”

起亚认为，“不爽猫”的成功和它的经纪人拉什斯先生密不可分。“在我们看来，他算是一个伟人，”起亚说，“拉什斯先生用成熟的商业模式在运作。”他的公司旗下有很多“网红”，但名气都比不上“不爽猫”。有人说，“不爽猫”的资产估价达1亿美元。我找不到证据来支持这种说法，但这只猫咪确实让那对兄妹——女服务员和IT男变成了千万富翁。

2015年，“不爽猫”去曼哈顿参加了一场巡回售书活动，场面异常火爆。这只喵星人又有了一个机会去向它的追随者证明，它猫老大的身份无人撼动，虽然它看似只是一个长着胡子的小个子，不时地趴在那里打几个哈欠，但已足以令其竞争对手相形见绌。

“不爽猫”的时间表排得满满当当。2015年11月，它刚出现在纽约国际动漫节，就给现场带来一片混乱。一些著名漫画家因为它的到来而无人问津，他们很难想象一只猫的魅力为什么这么大。第二天早上，它又出现在了福克斯电视台的新闻频道，观众乐此不疲地看着这个小东西时而抓痒，时而打滚，时而捋捋自己白色的胡须。“不爽猫”理所当然地成了主角，它参加慈善活动并为杂志拍摄照片。摄影师克里斯·巴克在电话里对我说：“它很瘦弱，有点像目前票数很高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本·卡森。它就是喵界的本·卡森。”

到纽约排队看“不爽猫”的粉丝们

终于等到机会让我同这个古怪可爱的小家伙以及它的主人好好聊聊了。当我站在门口，焦急地等着和惠特尼·胡聊天时，边上的姑娘开了口：“你以前采访过猫吗？”实际上，我还真采访过。早在2008年，我就写了一篇关于超模西莉亚·哈蒙德救猫的故事。伦敦东部的奥林匹克公园附近有许多流浪猫，而我们想要帮助的对象叫做“黑黑”。我们整宿未睡，但没能抓住“黑黑”。3个月后，哈蒙德打电话说她终于用一块烤鸡把“黑黑吸引了过来”。当我和BBC拍摄团队去采访“黑黑”时，它很不配合，大部分时间都在猛击我的记事本。BBC的人和《纽约时报》的摄影师一直希望我靠近一些。还好，“黑黑”最终被我驯服。所以这次采访“不爽猫”，我胸有成竹。

“好吧，全体注意！”戴耳麦的女人说，“我们的车正去SOHO接它。”SOHO可是超级明星和好莱坞大腕的云集之处。“它会晚到一点，外面的雨太大，路上堵车。”惠特尼·胡经理说，“这其实挺令人兴奋的，生活就是一出戏。”屋里还有一个人，穿着卡其色外套，据说是《纪事报》记者。“你也是来采访这只猫的吗？”我问道。她点了点头。我转向胡经理。竟然没人通知我这是一个联合采访！

我尽量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看起来很生气。胡经理解释说，《纪事报》是新书出版商，时间安排不凑巧才导致我们同时来做独家专访。

“你难道认为这将是白宫新闻发布会吗？”

新书发布会现场

“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谢谢！”

“对不起！你已经问过了。”

……

诸如此类的对话一直贯穿采访的始终。

我们在经理办公室，聊到了给猫出书的销量问题。“这是我们的战略。”身穿卡其色外套的记者脸上洋溢着笑容，“我们还未使出全力，销量就已经连续两年蝉联《纽约时报》畅销书榜，我们相信这只猫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想，“不爽猫”背后一定有一个豪华的写作团队，这是人之常情。

“我们有一个策划团队帮它出版故事。”记者眉飞色舞地讲述着。

新书由一系列彩印贴画组成——它时而像刚睡醒的婴儿，时而在开董事会会议，时而在野餐，时而又在彩虹上嬉戏。但其实，出版商所要表达的是和这种看似美好的生活说拜拜。这是虚无主义者的代表性观点，因为作者认为，这样的美好只是幻影，旨在提醒人们真正的生活充满苦难。

胡经理认为书很有看点和想法，而事实上，“不爽猫”才是这个系列的金字招牌，它传递给人一种“让人们拒绝一切”的信仰和生活态度。进入21世纪，人们活得越来越累，在社会上受制于种种因素，很多人挣扎着苟且偷生，连“不”都不敢说，这样就需要设计出一种象征或符号来引导人们，给他们正能量——尽管只是一只猫——但谁说没有效果呢？

胡经理的一番言辞代表了很大一部分作者的观点。“当我和别人聊天时，说起我和那只猫咪一起工作，天哪，那种感觉真的超赞！”他靠在沙发上哈哈地笑了起来。

我问他这小猫到底长什么样？以下是胡经理的亲口描述：“当我第一次遇见它，我觉得这小家伙就是天使，它的皮毛太漂亮了，美到让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突然间，外面一阵骚动。一个彪形大汉箭步走进办公室。紧随其后的是一个身材傲人的金发女士和另外4个人。大汉双手捧着一只粉红色的帆布箱，看起来像是猫窝。他轻轻地把箱子放在桌上。箱子有窗户，还有半透明的粉红色网眼。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正向外踅摸着。它的眼睛清澈透亮，像倒映着湖光山色，又像是一片珊瑚海。它的胡须细密洁白，皮毛浓密厚实，身体像棉花糖般松软，就像一个羊毛球。

这就是传说中的“不爽猫”。哥哥布莱恩和妹妹塔芭莎坐在办公桌后。猫的其他随行人员仿佛一瞬间都从地底下冒了出来。我一眼就认出了“不爽猫”的经纪人本·拉什斯先生，他墨黑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着黑色皮夹克和牛仔裤。

“本，”哥哥布莱恩说道，“你下楼去检查一下出口。”拉什斯先生往下探了一下，楼下是这只超级明星猫与它的粉丝见面的地方。“要确保粉丝们可以拍到照片但是场面不要过于混乱。”

“我们制定的规则肯定不会让所有人都满意。你可以挤进来，拍你的照片，但是我们绝对不会让一群人近距离接触到它。”他开始擦拭被雨打湿的眼镜。哥哥布莱恩今年36岁，有一头棕色的卷发，穿着一件印有“不爽猫”的红色T恤。“它跟我长得很像。”哥哥用手指了指“不爽猫”。

妹妹塔芭莎穿着一条金属质感的裙子。谁也没有料到，2012年春天，那只怀了孕的小猫竟会给她带来如此财富。“它也有哥哥，叫‘波奇，比它大一岁零9个月，还有两个妹妹，我叫它们‘酱酱和‘番茄。”“它出生在我妹妹的家里，”布莱恩说道，“我本来没想去她家的，可能这就是命吧！”他笑出了声，“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个小家伙，它就躺在我的大腿上，我用手机拍了几张照。因为是随便拍的，所以照片很模糊，没想到它会成为网络红猫。”

可以说，妹妹养的猫，哥哥使它出了名。那兄妹二人关系如何呢？会不会像一些电影里演的那样反目成仇？“哦，不！”哥哥急忙解释道，“这是她的猫，我不会和她抢的。它是我们家的宠物。”“这小东西必须是我的，”妹妹假装严肃地说道，“不过，我倒是可以借给你玩玩。”

妹妹塔芭莎曾经在当地的“红龙虾连锁餐厅”做服务员。小猫成名后，她决定辞掉工作，她说：“我当时身心疲惫，不可能又做服务员，又照顾它。”“我也一样，”哥哥布莱恩说，“旅行已经用完我所有的假期，所以我辞职了，事情是向前发展的，人做事总是要向前看。”

他的同事怎么看待他辞职的决定呢？“他们当然非常支持。”他说。无论在休息室、办公室还是在他的汽车上，都能轻松发现这个喵星人的身影，人们喜欢它。

我在想这些IT男有兴趣和一只猫打交道吗？布莱恩点了点头，指了指其中一个随行人员。这就是他的同事，两个人志同道合，说走就走。“这是我的朋友斯科特，他仍然是时代华纳的员工。”他说话的时候，“不爽猫”舔了舔爪子，然后打了个呵欠。它的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向下的“n”形，然后闭上了眼睛。

随着“不爽猫”知名度的不断提高，整个团队都跟着受益。他们周游美国，去温哥华拍过电影。有时粉丝们会向他们要签名。“我们偶尔会有当明星的感觉，”布莱恩笑笑，“但是其实我们只是为公司工作。”

“这真是太赞了。无论我们走到哪里，得到的都是贵宾服务，但公众视线往往还是凝聚在猫的身上。”妹妹说道，“某种程度上，这是两全其美，我就是它的随从。你能得到工资，但你始终是幕后人员，但看到有些粉丝会激动到哭泣，我还是很惊讶的。”

哥哥布莱恩说，他之所以坚持下去，是因为有一次一位身患癌症的病人告诉他，这只可爱的猫让他感受到幸福和快乐，有了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会积极治疗，有人认为自己能成功击败癌症多亏了这只猫咪的存在。

“我们也经常在自己的官方论坛上听到抱怨，说我们在过度消费‘不爽猫。我们现在尽量减少它出席活动的次数，一个月基本一两次。”布莱恩说道。妹妹透露，“不爽猫”很喜欢旅行。在家里，它是4只猫中的一只，但是出了门，它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我告诉他们，我很擅长和猫打交道，我觉得这很简单。它们一天要睡17小时，它睡着时就是这样。”哥哥看样子信心满满。“很多人问我们，这只小猫这么乖是不是我们给它下了药？”布莱恩轻轻摸着它的毛说，“这是无稽之谈，它天生就是个乖宝宝。”

“不爽猫”给他们带来了财富，他们必须怀有一颗感恩的心。

他们有了钱，是不是买了一幢大别墅？还是一艘游艇？妹妹眨了眨眼，说道：“我们没有搬家，我哥说他现在住的房子还不如从前呢！也许这只猫咪就是一棵摇钱树，但是我们不希望过度地消费它。”此时它还在睡，睡得那么香，塔芭莎一直陪在它身边。听说“不爽猫”喜欢挠人，塔芭莎又一次试图抚摸它圆圆的肚子，结果很惨，她被狠狠地挠了一爪子。哥哥布莱恩与出版商开会去了，所以无论妹妹塔芭莎去哪里，她都会带上这个小宝贝。

重头戏终于来了，整个团队坐电梯来到了一楼，粉丝们终于见到了他们心中的超级明星，它站在一个铺着黑布的长桌上，像个高冷的女王。一瞬间，粉丝们沸腾了，他们呐喊着、尖叫着，闪光灯“咔咔”闪个不停。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被允许接近“不爽猫”的小窝。他们拍照、尖叫，甚至觉得能让“不爽猫”在他们的记事本上留一个爪子印也是一种满足。

是什么让你这样疯狂？我问一个粉丝。她今年29岁，在游戏商店工作。“我想感受一下见到偶像的感觉！”她是个养眼的漂亮姑娘——我甚至可以想象到十几岁的男孩就算不买游戏，也要去她的店里逛逛。但她说：她有时就像这只猫一样——一张生无可恋的脸。今年47岁的妮可也是众多粉丝中的一员，她现在是联合国一家国际学校的操场助理。

不难看出，“不爽猫”的粉丝遍及各个领域和阶层。我看见一个穿着套头衫的男子正疑惑不解地问他的女友“这是什么情况”。他今年31岁，是个酒吧服务生，女友回答：“这是‘不爽猫啊。”“‘不爽猫是什么，会变戏法还是干什么？”“它是个网红，赚了数百万美元哪！”“简直不可理喻！你给我解释我也不明白。”男人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友耸了耸肩，“反正我就是爱它！”他又指了指拍照的人群，示意猫都睡着了，“我知道你喜欢猫，但是这种状况？简直无法想象！唐纳德·特朗普如果能当上总统，也是因为人们都太爱猫了。”

“如果有一天，它动不了了，我们就带着它去海边养老。”塔芭莎深情地说道。

哥哥布莱恩则表示，他们不会谈论“不爽猫”的死亡——这是个沉重的话题，“它如果离开我们，我们会非常难过，所以我们只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得更好！它不是我们的一个玩物，而是一个品牌，我们要超过米老鼠或凯蒂猫。我们的品牌将会继续。它已经创造了很多历史。我们认为它已经成为人们的偶像了，并且将持续下去。”塔芭莎说：“现在已经有以它为原型的漫画和属于它自己的电影，杜莎夫人蜡像馆里还将有它的蜡像。它注定会永远存在。”

此时的“不爽猫”没有发表任何评论。嘘！它还在呼呼大睡呢。

[译自英国《泰晤士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