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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玄奘》:诚意态度下难以承受的制作失利

2016-08-15刘亚利

电影评介 2016年13期
关键词:玄奘佛教

刘亚利

一、 选题及其故事的哲学内涵

在民间,大众眼中的玄奘似乎更多的等同于《西游记》里面的唐僧,从吴承恩的《西游记》到历代戏曲演绎,再到83版的西游记,唐僧的形象基本固化为手无缚鸡之力、心存妇人之仁的形象,虽然只是艺术虚构,但使大众对玄奘这一历史人物的理解造成了不小的偏差。在这一背景下,《大唐玄奘》的制作者想以正史格调为玄奘立传,还原历史上真实的玄奘形象。这一选题自然是意义非凡。

《大唐玄奘》的剧本由宗教界的心海法师亲自创作,该片主创更是尝试用电影语言来表达佛教内涵,从内容上看,故事分为两部分:求经,普渡。这两个过程是对应大小乘佛教的教义出发的,就如玄奘在无遮辨经大会上所说的那样:小乘度己,大乘度人。

求经过程是一个度己的过程,在佛家看来,苦难不是通往成功的绊脚石,相反,只有在经历苦难的过程中不断修行自我、涵养慈悲之心才能达到圆满的境地。这也是不能把这部电影仅仅看成一部通往成功的励志片的原因。在求经过程中,玄奘除了遇到自然环境的灾难,还遇到了几个人物,弟子那盘陀象征嗔怨、心志不坚定且几次动过杀念,玄奘对他表示了宽恕;美丽的西域女子象征着即色即空的有情世界,玄奘对她表现出了出家人“不一不异”的态度;文官武将代表了世俗的法则,玄奘用慈悲感化他们;高昌国王想要用俗世的荣华来留住他,他表示了坚定的拒绝。与他们的相遇,也是玄奘放下贪嗔痴念,自我修行的过程。

在印度之后的故事,则是他度人的过程。求取真经后,玄奘把普度众生践行于日常修行中,他从河中救起卑贱的首陀罗奴隶加拉瓦,无遮辨经大会上,玄奘更是阐述了大乘与小乘的区别;最终玄奘回到长安,便出现了万人空巷,迎接佛法的局面。

可以说,这部电影在故事背后哲学内涵的总体把握上还是逻辑清晰且合理的,然而,电影中有几个镜头却让人感觉十分不解。首先,是电影中多次提到和呈现的玄奘的母亲,以及玄奘归来、遥望长安的哭泣,体现了很强烈的人伦思想。这一点使人物的宗教意味淡泊了很多,在历史上,儒家对佛教最大的排斥就在于佛教对人伦社会的否认,而把玄奘塑造成一个人伦色彩如此明显的形象,仿佛他是周游列国回来的孔子,是否真的符合其真实的身份?另外,玄奘作为一个在辨经大会上让众人心服口服的得道高僧,竟然不懂得“刹那”的佛教内涵,也让人感觉啼笑皆非。还有影片中下等人过路不敢走中间一段,对作为“佛国弟子”的上等人的回答态度到底是褒是贬,让人看得一头雾水,而对于下等人不走中间这只是佛教中所讲的“果”,电影中却没有借此进一步对佛教中的因果问题进行探寻,也使其显得佛学意味不够。

二、 制作精美及充满隐喻性的画面设置

对环境的大量描述是这部电影最为人称道的亮点所在,这部电影大量采用实景拍摄,辅以数字技术手段,形象的再现了西部地区、中亚地区以及印度壮观的自然风貌和文化风俗。把茫茫大漠的萧索、巍峨雪山的壮丽、朝晖夕阳的壮美以及西部地区古印度浓郁的异域风情完美的展现在观众眼前。这些景色在电影中的呈现,既有唯美主义的魅力,又有自然奇观的冲击。这些美轮美奂的镜头加上诗意十足的对白,都可以达到优秀文艺片的标准。

除了制作精美,给观众提供了很好的观影体验之外,从画面的隐喻性也可以看出电影制作者花费的心思。其中,航拍镜头运用得很成功,为剧情的发展提供了很强的视觉辅助效果:人如蝼蚁,天地不仁的孤独,独自一人在无边荒漠中前行的决绝,雪崩之下世人的逃跑与毁灭。另外,玄奘随灾民西去时的暮色及漫天的蝗虫,象征着在中原佛法缺失下民众内心的彷徨。玄奘在天竺学法、参加辩经大会时暖光线的运用,也是对佛教在天竺已过黄金时期,只是夕阳之美的隐喻。

这些制作精美及充满隐喻性的画面设置,使电影不流于一味彰显苦难,高超的摄影造诣使观众尤为真切的感受到这条西行之路的沧海桑田,给了观众相当良好的观影体验。

三、 剧情、节奏与叙述方式的平白无力

这一创作硬伤的出现有其客观因素——以历史人物为主题的电影在拍摄时面临的很大一个问题就在于对故事的发挥余地较小,而《大唐玄奘》这部电影除此之外还面临着另外两个问题:人物和故事的单一性,观众对于故事本身的熟悉度。故事的核心只有玄奘这一个人物,情节是广为人知的取经,目标是耳熟能详的天竺。影片中所展现的事件基本都是有章可循的,与《大唐西域记》的记载没有太大出入。与《西游记》不同,玄奘取经过程中没有神通广大的徒弟,更没有妖魔鬼怪的出没,只有一个接一个的边哨关卡,缺衣少食的戈壁滩,高温酷热、冰霜雨雪的恶劣天气。没有人物自然也就很难有冲突,这是电影看起来像一部编年体叙事大纲的客观原因。另外,在主观上,剧情、节奏与叙述方式上的平白无力,使这部电影更加沦为流水账式的段落表达。

在剧情安排方面,冲突的设置不够到位也是造成剧情平白的一个重要原因,每次遇到官吏的阻拦,玄奘只要坚持一下便可以感化守关的将领,使其冒着欺君的风险放玄奘出关;面对在戈壁沙漠中缺水干渴的困境,通过天降大雨来解决这一冲突;再一次徘徊在生死边缘时,识途的老马把他带向了水源……在面对冲突时,人物显得过于被动。似乎玄奘西行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人的善心以及良好的运气,使玄奘自带了主角的光环。并没有把人物本身面对困难时的睿智展现出来。另外,电影制作者在拍摄过程中将“活国”人伦惨剧、恒河强盗劫持等有较强故事性的内容进行了删减。与纪录片《玄奘大师》《玄奘之路》相比,《大唐玄奘》好像并没有让观众因为文法的不同而产生更充分的互动。

在电影节奏的把握上也缺少重点,剧情上存在太多孤立的碎片,玄奘途径各国,见到各地百姓和官员,每一个地方都写上一笔,但却流于泛泛,缺乏一个明确的重点。这样的处理很容易使观众产生心理上的疲倦。

在故事的叙述方式上,除了在展示人物的身世背景的时候稍微采用了一些倒序、插叙的方法,整部影片的大叙事结构是按照时间顺序展开的线性叙事:从玄奘东出长安,经凉州,出边关,绕青藏高原,穿茫茫戈壁,历西域诸国,最终到达古印度的天竺国。整个过程叙述方式单调平乏,仅仅用时间线把几个情节一串,使本来就平白的情节更没有吸引力。

虽说客观原因无可避免,但主观原因并非完全无法解决。对于情节和叙述方式上存在的客观困难,编剧完全可以在详略上加以调整,就其某一段经历展开深入挖掘,在对玄奘求法的叙述上也可以采取闪回和叠画的手法来展现。

四、 差强人意的人物塑造

《大唐玄奘》放在以历史人物为主题的电影里,仍然是难度很高的一部,玄奘作为一个秉持着“四大皆空”理念的宗教人物,人物形象可塑造性相对较小。影片努力的想让玄奘的形象丰富化,然而结果却是南辕北辙,按照俗世多定义的多面形象去塑造一个得道高僧,结果并不能让观众满意。最终使得影片中人物和历史场景的呈现,显得表面化和惯性化。

这也许并不能完全归咎于演员,平心而论,主演黄晓明的态度算是认真。冲突设置的不充分和故事本身所定位的人物形象儒学化也削弱了佛教色彩,容易使人出戏。当然,黄晓明作为主演,在该剧中的表现只能算是差强人意。除了他高鼻深目、英俊硬朗的长相难以让人把他和得道高僧联系起来之外,在情节略有起伏时,其太大的情绪波动更使其难以与一个高僧的身份相契合;而在他努力想要表现出淡泊时,给人呈现的却是一种很迷茫的感觉。再加上故事本身所塑造的玄奘形象多了很多儒学的意味,使得人物最终在演绎的是一个成功学的励志片。总之,演员本身既没有表现出一个佛教修行者的睿智与淡泊,也并没有还原人物本身的鲜活性和生动性,并不能与大众印象中僧人的形象相匹配。

这部电影虽说是演员阵容强大,除黄晓明领衔主演之外,还有徐峥作为特邀主演,蒲巴甲、罗晋、连凯等人友情出演,然而除黄晓明之外的其他人都是一闪而过,无论表现如何,都难补大局。

五、 考证粗糙造成的细节硬伤

除此之外,细节的失误也使这部电影显得不是那么精致。作为一部历史人物传记,电影在对历史的考证上不够完美,存在很多知识性硬伤。

如果说对于历史上的演员人种与语言的要求对一部电影来说太过严苛,最起码应该把口型对准。另外,僧人过午不食的传统与苹果是清朝传入的这些知识其实可以算是常识,而剧中却有玄奘吃晚餐与喂马吃苹果的镜头。渡河翻经的场地也把印度河误作恒河,更是严重失误。十八天无遮大会的辩题也并非大乘小乘的区别,而是“真唯实量”,作为电影的重头戏,却犯了知识性错误,也是不应该的。

在剧情编写上,玄奘的身世并没有选用郑善果慧眼剃度幼年玄奘的故事,而是采用了《西游记》中江流儿的故事,作为一部历史人物传记,这种选取也有失考虑。

当然,剧中在细节设置方面最严重的败笔是玄奘西游近20年,风餐露宿,日晒雨淋,外观上应该苍老很多。但不知道是为了考虑人物硬朗帅气的形象还是其他什么原因,黄晓明在扮相上似乎没有太大的改变。这无疑是被所有观众都一眼看出的硬伤。

一部好的电影作品,往往注重在细微之处呈现大美。我们可以看出,《大唐玄奘》在服饰、宫室上都花了很大心思,但却在历史考证方面显得相对粗糙,这些都降低了因为精美的画面而给这部影片带来的精致感。

结语

这部电影由霍建起执导、邹静之编剧、王家卫任艺术指导,作为导演过《那山那人那狗》的霍建起与编写过《一代宗师》的邹静之,这部电影远没有发挥出他们的最高水平。就观众的评价而言,《大唐玄奘》的口碑也远低于相同题材的纪录片《玄奘之路》,但这些并不能否认影片制作者的诚意。总而言之,《大唐玄奘》的拍摄有它的意义,电影本身也有很多亮点,但对玄奘这一历史人物及佛教题材电影的探索不应止步于此,我们期盼能有更好的反映玄奘法师求经之路的电影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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