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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丕复:朱熹礼学思想的践行者
——杨氏《仪礼经传通解》浅析

2016-08-15

上饶师范学院学报 2016年4期
关键词:礼学仪礼卷首

邓 声 国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杨丕复:朱熹礼学思想的践行者
——杨氏《仪礼经传通解》浅析

邓 声 国

(井冈山大学 人文学院,江西 吉安 343009)

宋代朱熹及其弟子黄榦等人的礼学研究,通过调整礼经文本的篇章结构次序,按照一种以类相从的原则,对历代儒家典籍中有关礼制文化的篇章进行了一次新的纂辑与重构实践,达成了一种对礼经的新诠释,进而建构了一种新的礼学思想体系。受其影响,清代前期和中期出现了一股效仿朱氏、黄榦《仪礼经传通解》《通解续》的著述之风,湖南武陵学者杨丕复就是其中的代表性人物。杨氏的同名之作《仪礼经传通解》虽然在著书体例上颇多效仿之处,但却具有宏富的治学视野,同时在礼文纂辑重构的处置方式、礼文注释的处置方式、礼器制度的诠释视角等多方面具有独到的治学特色。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著述体例;治学特色;诠释阙失

考察整个清代《仪礼》研究的发展历史发现,从康熙、乾隆二朝一直到嘉庆、道光初期,对于以《仪礼经传通解》《通解续》为代表的朱熹及其门人之礼经学研究,颇显张扬之态势,并且出现了一个独立的学术流派——“张扬朱学派”。在这一派《仪礼》学者当中,前期主要以姜兆锡、盛世佐、任启运、胡抡、梁万方等人为代表,后期则出现了杨丕复、尹嘉铨、秦蕙田等一批学者。这些学者延续了朱熹、黄榦《仪礼经传通解》《通解续》诸典籍的礼经治学传统,致力于融通先秦两汉时期乃至之后的相关文献典籍,试图重新构建起一套合乎个人设想的儒家礼制文化,从而呈现出一种独特的《仪礼》诠释方式,引起了当时诸多礼学名家的关注和重视。到了道光中期之后,这一派学者的研究便逐渐退出了礼经学研究的历史舞台,不复重现。有鉴于此,本文拟就杨丕复继承与发展朱熹礼经学的著述情况,简要加以介绍分析,通过比对其和朱子《通解》一书著述旨趣与著述风格的异同,借以发覆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的独到之处和学术价值。

一、杨丕复生平及著述概说

杨丕复(1780-1829),字愚斋,湖南武陵人。嘉庆十二年(1807)丁卯举人,借补石门县学训导。杨氏家学渊源深厚,自其祖父起迄于丕复三代藏书颇丰,据杨氏《云五堂储书目录》记载,藏书计209种8593卷,在当时极为罕见。其弟杨丕树亦有名。其子杨彝珍(1807-1898),字湘涵,一字性农,别号移芝,道光三十年(1850)庚戌进士,选翰林院庶吉士,咸丰二年(1852)散馆,改兵部主事,工诗古文,有《移芝室诗文集》及《紫霞山馆诗钞》传于世。

杨氏平生服膺宋儒,博览古籍,耽精著录,擅长于史籍地理之考证,尝谓:“郡志沿革,名儒每不惜搜讨以究今昔之异同,而其考据必以正史为断。……读史之余,每即诸地寻其因革,见后儒不无袭谬承讹之病,遂竭四载力,制成斯表,又以山脉水道附于后。分搜博采,不为无稽之言。”[1]其中《历代舆地沿革表》一书称最,凡曰总纲者四,分纪者三十六,共40卷。杨氏生平著作甚富,其经学研究主要集中在《春秋》学方面,其中:《春秋宗经录》14卷,书以经文为主,折衷三《传》之说,意在革除前人轻经重传、违经从传之弊;又有《春秋经传合编》30卷,《杂说》1卷,《书法汇表》3卷,《辨疑》2卷,该书亦用纲目例,取经文为纲,《左传》为目,至于先儒解说,则别为书法翼之。其他经学著作,主要有《朱子四书纂要》40卷,《序说》1卷,与其他著作一起,被编入《杨愚斋先生全集》,有清光绪二十六年(1900)武陵杨氏汇刻本。

杨氏之《仪礼》学研究,大致依仿朱子《通解》黄勉斋《续通解》体例,著有《仪礼经传通解》58卷。该书卷首有《序说》《杂说》《纲领(上下)》《目录》,《序说》主要收录《汉书艺文志礼经序》《朱子乞修三礼箚子》《朱子语录文集十条》《朱子在刊仪礼经传通解序》《杨氏复仪礼经传通解续序》《张氏虙刊仪礼经传通解续序》《杨氏复更定祭礼序》《新定仪礼经传通解序》《凡例》,其中《新定仪礼经传通解序》(嘉庆元年所作)、《凡例》为杨丕复所作;《杂说》包括《礼学源流》《说礼得失》《读礼方法》《后代礼仪》《后儒纂修》等目,胪列历代史书及礼学家所言各相关专题内容话语;《纲领上》首为“总论”“论《周礼》”“论《仪礼》”“论《礼记》”,摘引前人论说而成诸篇,次载《仪礼释宫》,并详加考辨,有申有驳,次又为“朱子跪拜坐说”“朱子九拜辨”二篇;《纲领下》为“今纂《三礼释器》”,均为杨氏新著而成。据杨丕复自言:“丙辰夏,编纂《仪礼经传通解》既竣,后又再四推详,而家、乡、学、邦国四礼,虽经朱子手定,于愚心似犹有未安,不辞僭妄,更取而参校之。所有增损更易,总期归于一是而已。缮写既毕,因复记其梗概于此。时嘉庆戊午立秋前八日杨丕复再书。”[2]卷首《序说》,24嘉庆戊午为嘉庆三年(1798),乾隆丙辰为乾隆元年(1736)。据此可见,杨氏《通解》初稿完成于乾隆元年,但此后陆陆续续又有增损更易,一直到嘉庆三年方始定稿。

杨氏之所以编撰《仪礼经传通解》一书,主要是基于两方面的考虑:一方面是因为倾慕朱熹的礼学研究,“取三书而釐定之,兼采他书,补其所未备者,规模齐整,条目疏通,洵读礼者所必考矣”;另一方面,是因为朱氏、黄榦《通解》及《通解续》存在着令人不足之处,“奈《王礼》一编尚未脱稿,《丧》、《祭》二礼又出勉斋先生之手,未经是正,亦非朱子之成书也”[2]卷首《序说》,17-18。即便是朱熹所修《通解》部分,杨氏也认为“虽经朱子手定,于愚心似犹有未安”。可见,杨丕复著述该书,纯粹是出于尊崇朱氏之学的角度,对原本朱、黄《通解》加以进一步修订完善的结果。

二、杨氏《通解》著述体例

受朱熹《仪礼经传通解》、黄榦《通解续》二书“从结构入手,通过调整全书的篇章结构次序,以达到建构礼学思想体系的目的”[4]《目录》卷首,13的著述诠释策略的影响,杨丕复编纂《仪礼经传通解》一书时,延继了通释体这一文献整理体式,并按照新的剪裁方式,重新谋篇布局,结构全书。现就其著书体例而言,略加介绍说明如下。

首先,从与朱熹、黄榦《通解》《通解续》的著述体例结构对比情况来看,杨丕复所著《通解》与之既有相同之处也有一些差异。杨氏《通解》正文58卷部分,大致仿朱子《通解》、黄勉斋《续通解》体例结构全书,共分《家礼》《乡礼》《学礼》《邦国礼》《王朝礼》《丧礼》《祭礼》七类。诚如其在《目录》中所云:“今所编次,悉准郑氏,而以《家》、《乡》、《学》、《邦国》、《王朝》、《丧》、《祭》七者分之,其有未备,则纂诸经传以补之,共八十五篇。”[4]1朱、黄二氏之书只有六礼,杨丕复《通解》在其书原有基础上,又增成《学礼》一礼目,所收入的文献则分为《学制》《学义》《弟子职》《少仪》《曲礼》《臣礼》《钟律》《钟律义》《诗乐》《礼乐记》《书数》《学记》《大学》《中庸》《保傅传》《践阼》《五学》等篇。该书85篇,其中从《家礼》之《士冠礼》以迄《学礼》之《保傅传》,篇题依朱子《通解》原本,经文则较朱子所纂内容更为丰富。

如前所述,杨丕复对黄榦所修《丧》《祭》二礼并不满意,主要有两点意见:一是篇幅较朱子《通解》过大,“其书《丧礼》十六卷,《祭礼》十三卷,共二十九卷,视朱子所纂《家》、《乡》、《学》、《邦国》、《王朝》五礼,已赢三分之一矣”。二是收录的经文注疏语料繁冗重复不少,“其所载《注》、《疏》似涉繁冗,所辑经传以欲便于考核,故分门别类,重复实多。而或截去首尾,仅载中间数语,似反不见全文头绪”[5]卷三十八《小序》,1。为了力避其弊端,杨丕复所采取的做法是:“因取《王朝》及《丧》、《祭》三礼,更从而汇次之,务使经传义旨各得所安。又凡《注》、《疏》之有待商者,皆为删正,以期舍非趣是。”[2]卷首《序说》,17-18又说:“今窃为节其繁,省其复,于篇目有可并者并之,于位置有宜易者易之,亦不复别为续出,直承朱子‘五礼’之后,编其卷第,以成礼书合览。”[5]卷三十八《小序》,1例如,杨氏《通解》卷三十五《乐制》第六十二,“此篇原本为《乐制》、《乐记》,今为增损合之”[9]1,既有继承之处,更有发展、损益之举。

其次,从杨氏《通解》各礼类、礼目收录的具体各篇正文来源情况看。该书仿朱子《通解》之例,以《仪礼》17篇为本,而别取《周礼》、大小戴《礼记》及诸经、史、杂书所载有关于礼者,附于诸篇之下。据《凡例》交代,所采诸书凡36种,其中“在《周官》一书,盖已尽入是编,《小戴》则凡泛言事理而无关仪文度数者皆不以入,《大戴》亦然。故《小戴记》之入该书者三分之二,《大戴记》之入是书者四分之一”[2]凡例,18-24。与此同时,杨氏亦注意收入前人补亡、缀辑之文,如《乡礼》之《士相见义》及《邦国礼》之《公食大夫义》二篇为宋人刘敞补亡之文,又如《祭礼》之《宗庙大礼》《天地百神礼》及《因事祭礼》三篇为杨复所补之文。除《仪礼》篇外,其余诸篇皆取他经记补辑成篇:“凡天子之礼,大概取于《周官》一书;若《小戴记》中如《冠义》、《昏义》之类为汉儒所造以释《仪礼》经者,亦因其旧目各为一篇,随系于各经之后。……其有《小戴》无其篇而所言有实指一礼而言其义者,亦有牵类而言者,则随其所宜采之即系于所补经文之后,而谓之传,不必各为一篇,如所补《内则》、《内治》诸篇是也。”[2]凡例,18-24再次,从杨氏《通解》有关《仪礼》经、《记》的编排与处理方式来看。就《仪礼》经文本身的完整性情况而言,举凡礼经17篇文,杨氏《通解》大多悉仍其旧,“间有移易亦尠矣”[4]《目录》卷首,1。尽管17篇经文都依序分解到七大礼类中去,但所受序次大体保留了刘向《别录》、郑玄《仪礼注》的《礼经》17篇顺序,“今所编次,悉准郑氏,而以《家》、《乡》、《学》、《邦国》、《王朝》、《丧》、《祭》七者分之”[4]《目录》卷首,1。这是因为杨氏对于刘、郑的排序最为认同:“盖《仪礼》之次,贱者为先,而人年二十而冠,三十而娶,四十强而仕,即有挚见乡大夫、见国君之等,又有乡大夫、州长行乡饮酒、乡射之事,已下先吉后凶,凶尽则又行吉礼也。”[4]《目录》卷首,1至于其他经典文献,则“不无割截以成章者,要必令其文义完全方不失本经之旧”[4]《目录》卷首,1。在儒家经、《记》的编排与处理方式上,该书所载《仪礼》诸篇《记》文,随附于各章之后,咸非置于经文末尾之旧次;至于《仪礼》未备而取他经记补为篇者,亦仿此法,同样分经、《记》两大块,大致“以言其纲者为经,以言其细目者为《记》”[4]《目录》卷首,1,《记》文随附于各章之后。

三、杨氏《通解》治学特色

从诠释学的视角进一步审视杨氏《仪礼经传通解》一书,著述者在进行礼文的纂辑与重构实践当中,在效法朱熹、黄榦《仪礼经传通解》《通解续》的同时,发展和扬弃了二人的治学方式方法,形成了一整套独到的治学手段,可谓独具特色。

首先,从《仪礼》与“礼古经”的关系认知角度来说,杨氏主张《仪礼》是“礼古经”的一部分,“盖汉世诸儒每为专门之学,各不相通。时礼家立于学官者,惟戴德、戴圣、庆普,而此三家所传则高堂生十七篇也。故古经所多之三十九篇,虽已献于孔安国,而藏之秘府,伏而未发,以其为三家所不习者也”[2]卷首《序说》,3。杨氏还认为,东汉学者郑玄作《仪礼注》时,尽管未曾为其他各篇“逸礼”进行诠释,但其时“逸礼”犹存在:“盖康成时,逸礼犹在,故郑以二书参校,而酌其可从者。……凡逸礼篇名,时见于其《注》中,《天子巡守礼》见《内宰注》,《朝见礼》见《聘礼注》,《朝事仪》见《觐礼注》,《中霤礼》见《月令注》,然则逸礼在汉末犹完然全书也。特以不立学官,而又非小戴所传,故郑氏不为之作注。”[2]卷首《序说》,4正是基于这一认知,他对于朱熹、黄榦编纂《通解》《通解续》体认之深,可谓迥然异于同时代其他学者。这也是杨氏撰述《通解》的基本立足点。

其次,从治学视野认知角度来看,杨氏治学更趋注重宏通开阔的学术理念总结,在所著《通解》卷首《杂说》部分,专门设立“礼学源流”“说礼得失”“读礼方法”等专题,抽绎出前贤围绕专题主题发覆之见解言论,罗列于所属专题之下,按照时间顺序依次排列,客观反映出礼学研究过程中形成的共识性认知,借以指导当下乃至此后的礼学研究。例如,“读礼方法”一目下,杨氏先后罗列孔颖达、张子、郑樵、项安世、朱熹等人的治学方法见解,学术研究指导性强,颇有创见。再如,卷首《纲领上》部分,依次设立“总论”“论《周礼》”“论《仪礼》”“论《礼记》”等专题,摘引前人论说而辑成众篇;卷首《序说》部分,更依次收入《汉书艺文志礼经序》《朱子乞修三礼箚子》《朱子语录文集十条》《朱子在刊仪礼经传通解序》《杨氏复仪礼经传通解续序》《张氏虙刊仪礼经传通解续序》《杨氏复更定祭礼序》《新定仪礼经传通解序》《凡例》等一系列《通解》类著作纲领性文献,对于揭示朱氏礼学发展脉络及其演进轨迹,彰显朱氏及门下弟子礼学研究特色等,都极具裨益。

再次,从礼文纂辑重构的处置方式角度而言,杨氏继续延继了朱熹《通解》“釐析经文”“分节经文”的做法。众所周知,朱子《通解》“所载《仪礼》诸篇咸非旧次,亦颇有所厘析”[7]280,并且为重新纂辑而成的经文进行“分节经文”。这一治学方式为清代“张扬朱学派”学者所继承,成为这一派学者一种重要的礼制诠释手段,杨氏编纂同名《通解》也是如此。例如,该书卷六部分,杨氏收录了《仪礼·士相见礼》一文,并将经文分解为初相见、复见、士见大夫、士尝为臣者见于大夫、大夫相见、尊者请见等数节。对于收录的《仪礼》之外的其他礼文,杨氏也采取同样的分节方法,突出了礼文自身的逻辑层次性。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杨氏对于《仪礼》各篇经文的处置上,时有差异之处,例如《士相见礼》“大夫相见”一节,朱子《通解》说:“本文此下有‘始见于君’、‘庶人见于君’、‘若他邦之人’及‘燕见于君’四条,今并入《臣礼》篇。”[8]①杨氏《通解》引朱氏此语略有出入,作:“本文此下有‘始见于君’、‘广见于君’、‘若他邦之人’及‘燕见于君’、‘君赐之食’五条,今并入《臣礼》篇。”杨丕复又加“愚按”说:“此下又有‘言视请退’三条,原本在此,今移入《曲礼》篇。”[9]可见,杨氏对礼文的处置,并非是对朱氏《通解》的简单沿袭,而是有自身的取舍考虑,作为对“于愚心似犹有未安”的某一方面回答。

复次,从礼文注释的处置方式来说,杨氏《通解》既有相似于朱氏《通解》之处,但也有其独特的地方。全书的礼文注释部分,包括转引他人旧注及按语式自注两大类别,根据杨氏《通解》卷首《凡例》所言,其礼文注释有这样几重特点:一是虽然不如朱氏、黄榦《通解》那么博采群书,但也不专守一家之论,凡解释经旨,不贵繁文,“而遇有辨正,则不惮反覆言之”,而朱子、黄勉斋《通解》《通解续》则惟载《注疏》,间有附存他说及自申己意者;二是举凡三《礼》之注皆出于郑玄《注》文,亦有转引历代先贤训诂之文;三是纂辑罗列之他经注解,亦多称引历朝代表性注家之见,皆著其姓氏,“在诸儒之说,既各别以姓字,其有遵用朱子、黄氏之说,今亦以‘朱子曰’及‘黄氏曰’别之”;四是“其有引用近说而原书(指朱子、黄氏《通解》《通解续》)未注姓氏者,则亦以按字别之”;五是“其有稍出己见与先儒相参酌者,则又以‘愚按’或‘今按’别之”;六是“凡引用,于一条中或有是非,则去其非而存其是,而辞义惟有损无增”[1]9。

另外,从礼器制度的诠释视角来看,杨氏专门纂辑著述有《三礼释器》,可谓集此前礼器研究之大成。在《通解》卷首《纲领下》里,专门收录有“今纂《三礼释器》”,为杨氏自著,属于专题释例体著作。据统计,《三礼释器》所收诠释条目凡96条,大部分条文目录属于训释类,如前六条依次为:“蓍谓之筮,藏筮谓之革卖,书卦谓之木”“炬谓之燋,契谓之楚焞”“承水谓之洗,设水谓之罍,水谓之枓”“君尸盥器谓之槃匜”“灌尊谓之彝”“酒尊谓之尊”。此外,还有少量条目并非训释性话语,而是单独的被释词,如“篚”“箪笥”“箧”“筐筥”之类,则是完全依靠各条目下所引文献材料达到诠释目的。

四、杨氏《通解》诠释阙失

作为一部长达58卷的煌煌巨著,其文献诠释实践总的说来是较为成功的,但就其诠释效果而言,却仍有些许不足之处,影响了该书的著述质量。就其要者而言,杨丕复《通解》在以下几方面的阙失显得颇为明显:

其一,忽略了对图解类诠释成果的吸纳。在杨氏《通解》成书之前,无论是清代以前的图解类著作(如杨复《仪礼图》、聂崇义《三礼图》等),或者是清初图解体礼学著作(如陈天佑《丧服图》、吕宣曾《古宫室图》《古冠服图》等),向来不乏其例,而且也出现了不少附载图解体著作(如万斯大《仪礼商》、姜兆锡《仪礼经传外编》等)。这些著作的礼图成果,直观性强,对于礼制文化的诠释,特别是对于礼器一类名物制度的诠释,颇有裨益。然而,通观杨氏著述,明显没有吸纳这方面的研究成果。

其二,引证之文献典籍及其诠释类成果较少,而且缺乏引证文献目录之编纂。和清初几部同类著作(如姜兆锡《仪礼经传内外编》、江永《礼书纲目》、盛世佐《仪礼集编》等)相比,杨丕复的《通解》,从作为礼制正文的文献材料到作为诠释材料的注释材料,文献品种数量都普遍偏少,远远无法实现博综兼通的诠释效果。书的卷首和末尾,都没有编制相应的引证文献目录供读者参阅咨询。就《仪礼》各篇经文的具体诠释成果收录情况来说,到杨氏《通解》成书完稿之际,从文句礼制的诠释到具体字词的考释,礼学界都已经取得了相当丰富的研究成果,但在该书中很少看到被吸纳其中。

其三,礼经文句诠释方法陈旧单一。从具体的“愚按”“今按”类杨氏按语部分来看,杨氏的诠释方法大多延继了清初学者的考释方法,属于推导性的诠释话语较多,全局性的“凡例”式研究较少,蜻蜓点水式的仪节礼意分析较多,考据性的论证严重缺乏,难以取得说服力强的诠释效果。例如,《士昏礼》:“纳徵,玄纟熏束帛、俪皮,如纳吉礼。”杨氏案:“郑《注》释‘徵’为成,谓纳币以成昏礼,不如蓝田吕氏之说为当。汉时,聘士谓之徵士,已受聘者谓之徵君,与此‘徵’字同义。纳徵者,谓纳其徵求此女之币也。”[10]

表面上孤立地看来,杨氏说似乎颇为成立,然而与“纳吉”对应起来看,将“徵”解释为“聘”,就显得颇为不类,从词汇学角度讲,属于词义意象选择的失败。

总体而言,作为清中期极少见延继朱氏、黄榦《通解》《通解续》的一部续作,杨丕复的《仪礼经传通解》仍然有其独到之处,虽然存在这样或那样的不足之处,但在清中期礼学史上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对于后人考镜礼学源流,有着无可取代的价值。

[1] 支伟成.清代朴学大师列传[M].长沙:岳麓书社,1998:244.

[2]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1册[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

[3] 曾军.义理与考据——清中期《礼记》礼记诠释的两种策略[M].长沙:岳麓书社,2009:13.

[4]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4册[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

[5]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29册[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

[6]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26册:卷三十五[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

[7] 永瑢,等.钦定四库全书总目:卷二十二[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280.

[8] 朱熹.仪礼经传通解[M]//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131册: 卷六.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131.

[9]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9册:卷六[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8.

[10] 杨丕复.仪礼经传通解:第6册:卷二[M].刊本.博约堂,1893(清光绪十九年):9.

[责任编辑 邱忠善]

YANG Pi-fu: the Practitioner of ZHU Xi's Neoconfucianism Thought——on YANG's Interpretation of Etiquette and Confucian Classics

DENG Sheng-guo

(School of Humanities, Jingangshan University, Ji'an Jiangxi 343009, China)

ZHU Xi and his pupils like HUANG Gan of the Song Dynasty, through rearranging the text structure order of the classics of rituals, following a principle of classification, studied the theories of rituals, compiled and reconstructed all the texts concerning the culture of rituals in Confucian classics of past dynasties and got a new interpretation of the classics of rituals. Thus, a new ideological system of ritual study came into being. Under their influence, there appeared a writing style which followed Interpretation of Etiquette and Confucian Classics and Sequel of the Interpretation by ZHU Xi and HUANG Gan, and YANG Pi-fu, a scholar of Hunan Wuling was one of the representatives. YANG's Interpretation of Etiquette and Confucian Classics, a book with the same name as ZHU's, although it had a lot of imitations in style, had a great scholarship perspective and had its unique scholarship characteristics in the compilation and reconstruction methods of the classics of rituals, annotation method of the classics of rituals, and the interpretation perspective of ritual instrument and system.

YANG Pi-fu; Interpretation of Etiquette and Confucian Classics; writing style; scholarship characteristics; defects of interpretation

2016-07-2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12BZS008)

邓声国(1969-),男,江西上饶人,教授,博士,山东师范大学兼职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礼学文献的整理与研究。E-mail:arthurdsg@126.com

B249.9

A

1004-2237(2016)04-0001-05

10.3969/j.issn.1004-2237.2016.04.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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