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布与帛对比视角下布衣服饰文化的考辨
2016-08-11廖江波杨小明
廖江波,杨小明
(1.东华大学 纺织学院,上海 201600; 2.江西服装学院 江西省文化艺术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南昌 330201)
基于布与帛对比视角下布衣服饰文化的考辨
廖江波1,2,杨小明1
(1.东华大学 纺织学院,上海 201600; 2.江西服装学院 江西省文化艺术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南昌 330201)
摘要:中国社会礼法体制的变迁,能从服饰面料中管窥其端倪。葛麻织成的布与蚕丝织成的帛,是古代服饰的两种主要纺织面料。基于布与帛对比的视角,通过历史文献与出土文物,考察葛麻纺织的面料特征,考辨其在服饰形制中的角色定位,进而来揭示布衣服饰文化的内涵与延伸。研究表明,布衣作为服饰面料和礼乐精神的二元文化根基,其建立在以葛麻质地为物质前提、以服制为礼制载体的基础之上。布衣指代的演变,伴随着纺织科研和人文语境的变化。
关键词:丝帛;布衣;葛麻;礼制;服饰文化
中国素有“衣冠王国”的美誉,中国人将礼乐文化、生活习性、审美爱好等积淀在服饰文化之中,形成了礼乐之邦下的华美服饰。棉花没有大面积在中原大地种植以前,中国服饰面料所使用的主要纤维,以原料可区分为蚕丝、葛麻、貂裘及棕榈等。这些不同纤维所构成的面料在外观、质感、舒适度上存在极大的不同,另外在取材和生产的难易程度上也存在着差异,这样面料本身就存在着贵贱之分。这为服饰形式和功能的发展提供了条件,也在主观上为服饰文化体现政治伦理观念和社会等级秩序的形成提供了不可或缺的物质基础。先秦以来,人们沿用以天然葛麻植物茎皮纤维制成的粗糙织物,被称之为“布”,以生丝织成的绫罗绸缎等丝织物,总称为“帛”。由于面料本身尊贵的程度不同,形成平民阶级穿“布衣”,上层阶级穿着“丝帛”的社会风尚。在这种背景下,“布衣”有着二元的文化内涵,即作为服饰的面料和作为平民的代名词。而随着纺织科技的进展与人文的变迁,布衣在古汉语中,演变成一个涵义及其丰富的词汇。本文试图从布与帛对比的视角,通过对历史文献和出土文物,考辨布衣服饰文化在服饰形制中的角色定位,从而揭示布衣的二元文化根源。
1 布衣的纤维原料
从服饰的角度解释,布衣是指平民百姓用葛麻纺织成的粗糙廉价服饰。黄河文明是中华文明的摇篮,这里气候温暖湿润,山河纵横,草木茂盛,生气勃勃。这里丰盛的雨水,和煦的阳光,滋润了葛麻的茁壮成长。以葛麻为原料的布衣,取材甚广。上古之人采取葛藤、苎皮编制纺织用品,后来经过栽种成为服饰的重要原料。《说文解字·巾部》云:“布,枲织也。”[1]枲,苎麻的雄株。枲麻皮纤维较粗,可用于绩麻绳、织麻袋、制作工艺纺织品(图1),也可以制成较为粗糙的服饰。苴,为苎麻雌株,雌麻籽可以做粮食。苎麻素有“中国草”之称。葛具有同麻类似的物理和化学性质,同属草科植物。葛藤的茎皮纤维可以织成坚韧的布料,葛根可以入药,也可以磨成葛粉食用。在古代形成定居的时代,葛麻是中国南北普遍种植的纤维植物,它们满足了取食和纺织的双重需求,纺织成的面料一直是中国古代平民或贫贱者衣着的主要来源。
图1 纯天然麻线和麻纺织品Fig.1 Pure natural twine and hemp textiles
2 布衣服饰文化形制的演变
2.1作为服饰质料的布衣
服饰质料来源并不是一开始就丰富多彩的,它是一个渐变与发展的过程。从人类发展学的角度看,服饰面料的起源最早来源于那些天然易得植物茎皮、树叶及动物的皮毛,它们能够起到很好的护体保暖作用。《礼记·礼运篇》中说:“昔者先王,未有麻丝,衣其羽皮。后圣有作,治其麻丝,以为布帛。”[2]上古时代人们将自然界的物质经过人工加工,使之变得更加舒适、华美,它是人类文明的标志之一。
从服饰质料的发展来看,葛麻织成的布衣,并非一开始就是只适合于平民百姓穿着的。用苎麻织成的布,透湿性能好,夏季穿着凉爽,有“夏布”之美誉(图2,中国塔吉克博物馆藏)。以葛麻类天然纤维织成的布衣吸湿散热性良好,适宜于做夏服材料。《韩非子·五蠹》描叙贵人穿衣:“冬日貂裘,夏日葛衣。”[3]无论是贵族,还是君王,夏天穿夏布是理所当然的事。《墨子·节用中》:“古者圣王制为衣服之法曰:‘冬服绀緅之衣轻且暖;夏服絺绤之衣轻且清。’”[4]细葛布为絺,粗葛布为绤。苎麻的茎皮纤维较葛藤茎皮纤维柔软、细致,因而在古代能够得到更好的推广。《诗经·陈风》中记载:“东门之池,可以沤紵。”[5]紵,同苎、沤,就是浸泡或水煮的方式脱胶。苎麻纤维茎皮从麻杆上剥下来时,较为粗糙,不能直接用来纺织,要经过脱胶处理,方可织成布衣,精细的苎麻布也可以作为华服。《战国策·齐策四》描述:“后宫十妃,皆缟纻。”[6]缟纻,即是未经染色的本色精细苎布。在南朝,民间妇女们身着白苎衣,跳“白纻舞”,成为南朝民间节庆日的一个风俗传统,其影响力甚至能够辐射到宫廷。为此宫廷乐人专门作《白纻舞》歌词,设计“白纻舞”。
图2 距今2500年的麻衣Fig.2 The 2500-year-old ramie cloth
从古文献记载,早期以葛麻为主的布衣,随着绩纱和制造技术的成熟,也开始慢慢分出等级。先秦时期,在同一种质料上,奴隶主与贵族通过追求服饰质料的精细程度来体现其地位。质料的精细度,由单位面积的经纬线数量决定。古代用计量单位“升”来表示织物的经线密度,“升”数越多就越精细越尊贵。《名义考》记载:“古者,布称升,盖精粗之名,《广韵》‘升,成也。布八十缕为一升,一成也;二千四百缕为三十升,三十成也’。”[7]周代规定的服饰冠冕礼仪中,冕冠顶部的冕版,为长方形的木板,它用精细的麻饰品包裹,显得极为华美(图3,山东博物馆藏)。《周礼·弁师》记载冕版“以三十升玄布衣之于上”[8]。又见清朝黄宗羲《明文海》:“古之蚕少绩多,故云玄黄皆绩也。特以精为贵耳。故衣则十五升,冕则三十升也。后世蚕既盛矣。又加卉服以佐麻葛。故纯为俭,而麻为艰。”[9]可知,绩麻三十升的细麻布,在当时比即使是产量少的丝绸还要珍贵。《吴越春秋》记载,越王臣服于吴王时,知道吴王夫差“好服之离体”,于是越王发动国民“种葛,使越女织黄丝之细葛布,献于吴王夫差”[10]。可见当时着黄丝的细葛布是吴国宫廷的时尚,时至今日精细的越葛仍然有极大的市场前景。
葛麻作为布衣的原料来源广泛、产量高,在棉花没有大面积推广之前,是最主要的平民服饰面料。《大戴礼记·曾子制言中》:“布衣不完,蔬食不饱,蓬户穴牖,曰孜孜,上仁!”[11]古之平民百姓如果穿有布衣、食有果蔬、住有窗穴,就已经很满足了。《盐铁论·散不足》有言:“古者,庶人耋老而后衣丝,其余则麻枲而已。故命曰‘布衣’。”[12]可见,普通平民百姓穿布衣,它是平民日常着装,而“衣丝”则是一种理想。《孟子·尽心上》描叙:“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匹妇蚕之,则老者足以衣帛矣。”[13]按照孟子说法,“衣帛”是有条件的,达到“五亩之宅,树墙下以桑”的老者才有资格。《礼记·王制》曰:“缟衣而养老。”[14]缟衣,未经练染的本色精细丝帛。《说文解字》释篆体的“孝”字:“善事父母者。从老省,从子,子承老也。”老者穿着“丝帛”,实为孝礼仪下尊老的象征。在宋代布衣仍然是农妇的主要服饰,《鸡肋编》记载:“贫家终身岁布衣,惟娶妇服绢三日,谓为郎衣。”[15]贫民只有在特殊的日子,才能服绢。于是北宋诗人张俞借蚕妇之口感叹到“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图3 明代鲁荒王墓的九旒冕Fig.3 Nine-liu Corona in Luhuang King tomb of Ming dynasty
2.2古代服制对布衣的影响
自先秦以来,中国古代服饰属礼的范畴,尽管它绚丽多彩、品种丰富,却并不完全受风俗流向和个人的爱好所左右。在阶级社会,服饰制度的重要内容是“分贵贱,别等级”,表现形式主要以服饰的形制、色彩、纹饰、质料来显示[16]。封建礼制对人民服饰有诸多的限制。《尚书大传》:“古之帝王必有命民……命于其君……衣文骈锦。未有命者,不得衣……衣者有罚。”[17]平民百姓是不能随便穿着丝质的锦袍的,只有在庄重的时候才穿着丝绸盛装,“若行盛礼,或当摄盛,则衣丝也”[18]。《淮南子·精神训》:“贫人冬则羊裘短褐,不掩形也!”[19]羊裘取材甚广,它是较低等的服饰。褐衣,一般是指用葛藤制造成的粗糙衣物。贫人衣不遮体,其形象自然不及统治阶级。《盐铁论·制权》:“妇女被罗纨,婢女曳絺纻。”有身份地位的妇女穿着精美的丝织品服饰,婢女身着葛麻织造成的裙子。在贫富与礼制等级制度的制约下,服饰质料已经超越保暖御寒的物理功能,上升为象征身份地位的符号。
服饰质料是服饰礼制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服饰礼制错位与僭越的现象,多受社会礼仪之仕的贬斥。《盐铁论·散不足》用带有批评的口吻,描叙:“今富者缛绣罗纨,中者素绨锦冰。”绨是粗制的丝帛,组织紧密,质地厚实。在汉代富裕的商人开始打破这一服饰文化礼制,多有逾矩行为发生。在古代商人虽富有,但在重农抑商的社会,政治地位不高。韩非在《五蠹》中,把工商之民列为五蠹之一,统治阶级也对商人有明显的贬损,规定“贾人不得衣丝乘车”[20]。到明代,明太祖朱元璋大力推广棉花种植,棉纺织品成为衣被原料的主要来源。布衣服饰也开始包含新的品种,棉花织成的棉布。这样平民的服饰在质料上也很难严格遵循服饰礼仪等级制度,服饰礼制多有僭越。明太祖仍然就服饰式样,对庶民服饰、宗族服饰及百官服饰进行了严格的规定。洪武元年正月十八日颁布《大明令户令·服色等第》云:“庶民男女衣服,并不得播用金绣,许用经丝、续罗、绸绢、素纱,金首饰一件,金耳环一对,余止用银翠。帽顶、帽珠,并不得用金玉、珊瑚、琥珀,靴不得制造花样金线妆饰。”[21]明中后期商品经济的发展,市民阶层力量的壮大,官员与庶民服饰界限开始变得模糊。《见闻杂记》记载:“朝家亦曾设禁。士民全不知警,不知有司何事冗沓,尘视圣旨到此。冠服所以彰身,匪为饰美;既有旧制,自当遵守。彼治于人者与治人者,独何心哉?”[22]在着装上民间个体穿着不符合服饰礼制,终属于僭越和违禁行为。因而基于国家意志的服饰礼制就像一个紧箍咒,抑制了平民百姓的服装个性化追求。
3 基于出土文物对布衣服制的考辨
3.1出土纺织品质料布衣与丝帛的比例考证
从大型墓葬中出土纺织品纤维的比例来看,葛麻明显低于蚕丝,在等级上它佐证了布衣不及丝帛。《礼记·礼运篇》:“治其麻丝,以为布帛,以养生送死,以事鬼神上帝”。东周时期传统的观念认为:麻织物的布衣服饰用于生前,蚕丝织成的锦帛用作死后丧服。锦帛作为陪葬品,一方面显示了它贵重,另一方面古人认为桑蚕吐丝织成的丝帛具有沟通人与天地的神效。在对江西靖安李洲坳东周大型土墩墓地、湖北枣阳九连墩一号墓和二号墓、湖北荆州八岭山四号楚墓、浙江安吉福一号墓及英国收藏提供的藏品,抽样120件残片调查为例,用扫描电镜观察法和红外光谱法分析,显示桑蚕丝100件、苎麻11件、葛7件、竹2件、棕榈叶1件、棕1件[23]。桑蚕丝在墓葬中占显著的优势。《荀子·礼论》:“丧礼者,以生者饰死者也,大象其生,以送其死,事死如生,事亡如存。”[24]古人“事死如事生”,因而会把极为贵重的物品当作陪葬品。自然统治阶级寄希望把极为贵重的丝帛带到墓葬中,以便死后继续享用。
3.2出土纺织品质料布衣与蚕丝等级考证
出土的文物印证了统治阶级着丝帛,而平民和奴隶只能穿葛麻制作的布衣。这一方面,反映了统治者通过占有高档面料来显示自己的身份地位;另一方面,也为服饰面料在礼制中的形成奠定了基础。《后汉书·酷吏列传》记载东汉洛阳令董宣:“在县五年。年七十四,卒于官。诏遣使者临视,唯见布被覆尸,妻子对哭,有大麦数斛、敝车一乘。”从董宣随葬品中,光武帝刘秀得知董宣是廉洁的官吏,后“赐艾绶,葬以大夫礼”[25]。艾绶,即为带有印纽的绿色丝带,官制大夫才可以服用。从陪葬品可以推断死者生前的地位。
墓葬品出土文物表明,在以桑麻作为主要服饰面料的时代,贵族随葬品以蚕丝为主,而随葬的仆人则以葛麻为主。从河南安阳殷墟遗址、湖北马山砖厂楚墓遗址、湖北随州曾侯乙墓遗址、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遗址这四个新中国成立以来发掘和保护较好的遗址为例,考察其墓葬中出土的纺织品。河南安阳殷墟遗址妇好墓是一座保存完好的商代王室墓葬,出土文物1 700多件,通过黏附在器皿上的织物残片及纹理鉴定,可以断定墓葬中曾有大量的织物,包括麻葛织物,以及6种形态的丝织物,有平纹绢、平纹涂朱砂的丝帛、单经双纬组织的缣和双经双纬的绢绸、斜纹组织的绮、纱罗组织的大孔罗等[26]。殷墟西区M1052号墓为一小贵族墓,其骨架上盖有厚约3~4 mm的布,红色底,上用黑色绘以蝉纹图案,中填白黄色。武官村北地M259中也发现有彩绘织物痕迹,红底,上有黑、白、黄三色绘成的几何形花纹,可能为椁上的覆盖物[27]。这些等级较为低下的贵族使用彩绘织物,质地很可能都是麻织品[28]。湖北马山砖厂楚墓出土的衣物中,绢质最为多见,颜色多为黄色,还有藕色、灰白色、深棕色、深褐色及红棕色等。纱为深褐色,锦都为平纹地经线提花织物,可分二色锦和三色锦,锦多作为衣或衾面或者用于缘边。锦纹样有几何纹、动物凤鸟纹、人物纹等。几何纹常见有菱形、S形、六边形,动物纹有龙、凤、麒麟等。这些纹样多配合组成有序的图案。出土刺绣品21件,主要为衣衾及其他物件,一般为绢地绣,绣品纹样多样,多为龙凤、凤鸟纹的不同组合[29]。湖北马山砖厂楚墓位于江陵望山,楚墓的主人可能是楚国重臣昭滑、昭鱼,为楚国贵族[30]。战国早期的湖北曾侯乙墓,曾侯乙南方一小国的国君,墓葬品极为丰厚,出土有纺织品234块,丝织品有绢、纱、绣、锦四种,还发现有丝麻混纺织物,衣衾、椁上铺盖物、装饰物、带子等均为绢质。锦有十几块,均为几何菱形花纹;纱为丝麻混织,绣品采取锁绣法,有龙纹和卷曲纹等图案。随葬的四个仆人的穿着较为朴素,为丝绨的粗帛织物为主[31]。湖南长沙马王堆汉两千多年从未被盗,因此保存着较为完整的布帛残片。从出土文物中可以看到精美的丝织品,作为包裹尸体麻布则显得粗糙相当寒碜(图4)。
图4 马王堆汉墓出土的纺织品Fig.4 Unearthed textiles from Han tomb in Mawangdui
4 布衣的文化引申
随着生产力的发展,社会经济也逐步繁荣起来,社会的阶层组成也开始出现多元化的趋势,富裕阶层也由过去的奴隶主变成富裕的个体手工业者、商人、地主,再加上世袭的纨绔子弟和统治阶级,通过占有高档服饰质料来体现等级,也开始变得越发困难。布衣的内涵与外延已经超出作为服饰的范畴,作为礼乐文化的延伸。
布衣,从本体论上指葛麻纺织的服饰,后代指身处下层的贫贱之民,再到平民,在唐宋期间进一步演变为未仕的士人,至明代以后在布衣士人的基础之上形成以天下为己任的布衣精神。《淮南子·精神训》所载:“文绣狐白,人之所好也;而尧布衣掩形,鹿裘御寒。”“鹿”即“麤”,也就是“粗”字。锦绣的丝绣和漂亮的狐皮自然被人所喜爱,而与之相对的粗糙鹿皮裘,则是劳动者与智者的平民服饰。先秦时期,布衣是贫贱之民着装标记,即是服装又是身份。《新序》载齐桓公访隐士小臣稷:“一日三至不得见也,从者曰:‘万乘之主,布衣之士,一日三至而不得见,亦可以止矣。’”[32]布衣是普通民众的代称,也是民众常服。《荀子·大略》曰:“古之贤人,贱为布衣,贫为匹夫。”正所谓“匹夫布衣”,平民之布衣服饰与贫贱的身份地位是一致的。汉代以后,布衣更多指出身贫寒的人。司马迁的《史记》里,“布衣”一词一共出现40余次,大多是平民的代称[33]。《史记·高祖本纪》为高祖列传:“吾以布衣持三尺剑取天下。”刘邦本是位卑权轻的郡小吏。同他争夺天下的项羽,是楚国名将项燕之孙,乃名门望族。最终以刘邦为首的布衣集团打败了以项羽为首的贵族集团,为正能量的布衣登上历史舞台提供了鲜活的案例。布衣当政打破了天命王权的宿命,开启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年代。诸葛亮在《出师表》里表明出身时,用到:“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布衣,即指代平民,也是古人的自谦。到唐宋时期,布衣仍有平民之意,但更多的是指未仕的士人。刘长卿《湖上遇郑田》写到:故人青云器,何意常窘迫!三十犹布衣,怜君头已白!岑参《戏题关门》写到:来亦一布衣,去亦一布衣!羞见关城吏,还从旧路归!白居易《读邓鲂诗》:嗟君两不如,三十在布衣!擢第禄不及,新婚妻未归!诗人中的布衣多是平民知识分子,他们对追求功名坎坷之路的感叹,以及对怀才不遇充满着牢骚。到宋元时期,棉花开始在中国大陆开始种植,至明代,棉花开始大面积推广,棉纺织品开始成为人们衣着的主要面料,并成为布衣家庭中的一员。棉纺织品做的布衣,成为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的常服主要组成部分。至此,简单从服饰含义映射其身份含义,就显得模糊不清了。明代思想家顾炎武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清代钦差大臣林则徐则说:“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布衣绝不仅仅是平民百姓,更是以道自任,胸怀天下的有志之士。
5 结 语
服饰面料反映了一个时代物质文明的程度,也承载着一定的社会文化内涵。布衣服饰是人类最早的物化形式之一,它以质地为物质前提、以服制为礼制载体,体现了其作为服饰面料和礼乐精神的二元文化内涵。布衣是一个具有多重词义的历史名词,从作为服饰面料的载体,到平民身份的象征,再到一种文化精神的延伸。它的词义演变的过程,是建立在以布衣作为服饰面料的基础之上的。作为物质的载体布衣,它以葛麻纤维织成,除了具有天然纤维易起褶、日晒易退色的共性缺点外,还存在着粗糙、生硬,以及有刺痒等弊端,在功能和形态是不及丝绸的。在等级森严的礼法制度下,布与帛成为统治阶级制定服饰形制的工具,正是基于葛麻纤维纺织品在形式与功能上的缺陷,它的尊贵程度本身就不及丝绸。而服饰面料的贵贱能起到身份地位的暗示,这一点在今天仍然亘古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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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OI:10.3969/j.issn.1001-7003.2016.04.013
收稿日期:2015-10-22; 修回日期:2016-03-13
作者简介:廖江波(1980—),博士研究生,讲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纺织科技与服饰文化。通信作者:杨小明,教授,ynide@sina.com。
中图分类号:TS941.12;K876.9
文献标志码:B
文章编号:1001-7003(2016)04-0072-06引用页码:041303
Investigations on commoner clothing culture based o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of hemp and silk
LIAO Jiangbo1,2, YANG Xiaoming1
(1.College of Textiles, Donghua University, Shanghai 201600, China; 2.Jiangxi Culture Art Science Research Base, Jiangxi Institute of Clothing Technology, Nanchang 330201, China)
Abstract:Changes of Chinese social etiquette system can find its clue from apparel fabrics.Ko-hemp cloth and silk fabric are two major textile fabrics in ancient clothing.Based o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of hemp and silk cloth, through historical literature and unearthed relics, this paper investigated characteristics of ko-hemp textile and its role in styles and clothing systems to reveal the connotation and extension of commoner clothing culture.Studies show that commoner cloth is the bicultural foundations for apparel fabrics and ritual spirit.its material base is ko-hemp cloth, its wears are the carriers of cultural rituals and etiquette.Changes of commoner clothing connotations are happening along with the changes of textile research and human context.
Key words:silk; commoner clothing; ko-hemp; etiquette; clothing culture